西岳史风 || 王双怀：何清谷先生的书品和人品
何清谷先生的书品和人品
王双怀
（陕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西安 710062）
何清谷先生是我国著名的秦汉史专家，同时也是著名的书法家。作为何老师的学生和同事，我有幸经常与何先生相见。三十多年间竟成了望年之交，对何先生的书品和人品也有了更多的了解。
一 何清谷先生的学术之路
何清谷先生是一位学者型的书法家。他的学术生涯为他的书法艺术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所以，在谈何先生的书法艺术之前，我想先生说说何先生的学术之路。
据我所知，何先生的学术之路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他的父亲是长安县北留村的农民，没有给他留下什么文化遗产，虽然一心供他上学读书，但终因家庭经济因难，他只读了两年初中就失学了。17岁的时候，经人介绍到家乡附近的小北村教保学。不久被长安县少陵乡第三中心小学聘为美术教师。1949年7月，正式参加革命工作，先是担任教育主任，后被提拔为校长。他知道自己学历低，知识贫乏，便利用业余时间自学了高中文史政等课程。1955年9月，参加高考，被西安师范学院（后并入陕西师范大学）历史系录取，经过4年的苦读，以学业成绩优秀毕业留校，从此步入学术之路。在以后的数十年间，他教书育人，一丝不苟，淡泊名利，潜心研究，先后晋升助教、讲师、副教授、教授，成为陕西师范大学的骨干教师和历史学界的著名学者。
在陕西师范大学工作的数十年间，何清谷先生曾担任周秦史研究室主任、历史专业学科评审组成员等职，主要从事中国古代史的教学与研究。从1962年至“文化大革命”前一直教中国历史文选，改革开放以后给历史系本科生讲选修课战国史、秦史专题及中国书法绘画，给系上办的研究班讲战国秦史研究。他曾参与十院校《中国古代史》和陕师大《中国古代史新编》等教材的写，在教学过程中，尊循“传道、授业、解惑”的理念，注意启发学生分析问题与解决问题的能力，效果明显，受到师生的一致好评。除培养本科生外，他还与杨育坤、赵世超二先生合作招了四届十名硕士研究生，其中7名后来都考上博士生，3名已升为教授。
教学之余，何清谷先生特别注重科学研究。他的知识面很宽，研究的重点则是战国史、秦汉史和中国书法史。春秋战国时期是一个大变革的时代，社会问题错综复杂，何先生在战国史时期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和社会生活进行了全方位的研究，撰写并发表了《论战国商业的发展》、《论战国时期的雇佣劳动》、《战国铁兵器管窥》、《高阙地望考》、《胡服骑射初探》等高水平的学术论文。在秦汉史领域，何先生也有许多独到的研究成果，他所撰写的《秦人的图腾崇拜》、《关中秦十宫觅踪》、《秦始皇长城北段考察》、《秦始皇时代的私营工商业》、《关于汉武帝的抑商政策》等论文在学术界都产生过较大的影响，其中有关秦国历史的论文后来被台湾兰台出版社集结为《秦史探索》一书出版。至于在书法方面，何先生也发表过不少真知灼见，他所撰写的《兰亭序的来龙去脉》、《唐书法家怀素事迹考异》受到学界的重视，而他所出版的书法专著《怀素草书的研究与欣赏》，被认为是书法史研究的经典之作，１９９４年获全国优秀教育图书奖。此外，何先生还对一些重要的历史文献进行了整理和研究，他的《三辅黄图校注》先后在三秦出版社和中华书局出版，荣获全国古籍出版社联合会2005年度优秀古籍图书奖二等奖。他承担的儒藏工程项目《传家集校注》也受到专家学者的高度评价。由于他在先秦、秦汉史研究方面成绩卓著，因而被推选为中国先秦史学会理事，秦文化研究会副会长、秦俑学研究会副会长、司马迁研究会副会长、黄帝研究会理事。被聘为陕西文物界、陕西地方志高级职称评委、秦文化论丛顾问、陕西历史博物馆馆刊顾问等，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受到海内外学者的普遍尊重。
何清谷先生长期从事中国古代史的教学与研究，具有深厚的学术积淀和国学功底。在数十年研究先秦、秦汉史的过程中，产出了一批高质量的学术成果。这不仅使他成为中国历史专家，也为他成为著名的书法家创新了条件。正因为如此，我们可以从何先生的书法作品中感受到浓厚的历史文化气息。
二 何清谷先生的书法艺术
何清谷先生虽以史学见长，但他对书画艺术的热爱并不亚于史学。他长期致力于书法创作，成绩卓著；绘画水平也高，只是作品较少而已。从某种意义上讲，他是史学界的书法泰斗，对中国书法艺术也做出了杰出的贡献。
据何先生自己讲，他自幼喜爱书画艺术，曾得到外祖父董黼丞的指点。董黼丞字振鄰，是晚清民国时期长安地区名士，他以前清进士、翰林院编修薛宝辰为师，以前清进士翰林院庶吉士李梦符、戊戌志士宋伯鲁为友，在儒学、史学、书法、绘画等方面均有造诣。何先生少年时代，常去董家，随董老先生学习书画，春去秋来，耳濡目染，遂得丹青之妙，二十多岁的时候，就成为长安一带小有名气的书画家。1949年何先生参加工作，担任小学校长兼美术教员，在教学实践中，努力书画理论，书画水平又有提高。1955年，他考上西安师范学院历史系，毕业后留陕西师范大学任教，走上了教学、研究的道路，但他对书法艺术的追求并没有中断，五十多年来遍师百家，继承创新，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
书法艺术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在数千年漫长的历史岁月中，曾出现过许多书法家，留下了许多书法作品。张芝、钟繇、“二王”、“四杰”……宛若群星，真、草、隶、篆……众体皆备。这些书法家和书法作品，都成为后人学习的楷模。但不懂历史的人，往往对古代的书法家缺乏应有的了解，因而不能很好地理解他们的作品。何清谷先生是历史学家，他不但对秦汉时期的书法了如指掌，而且对唐代书法进行了系统的研究，欧阳洵、虞世南、褚遂良、薛稷、裴行俭、李邕、张旭、怀素、李阳冰、颜真卿、柳公权等一大批书法家都是他研究的对象。他善于从古代书法家的创作经历和作品特色中吸取营养，并在自己的创作实践中活学活用，推陈出新，从而形成了自己遒劲、浑厚、优雅、洒脱的艺术风格。他曾参加国内外书法大展一百余次，获得金奖、特别金奖数十次。作品入选艺术大家《当代书画九人作品集》、中国书法艺术《60年60家》等大型书画集六十余部，受到海内外艺术家和书法爱好者的一致好评。
我曾经仔细地欣赏过中国书画艺术家百佳《何清谷书法作品集》，也曾多次观摩过何先生的其他作品，常常被他的书法艺术所打动。何先生八体尽能，以行、草见称。他的行书浑厚遒劲，如忠臣良将，道德君子，外柔内刚，端严庄重。他的草书飘逸洒脱，如公孙舞剑，太白吟诗，颇得草圣三味，令人喜而爱之。无论是行书还是草书，都讲究章法，可谓字里金生，行间玉润，达到了崭新的艺术境界。中国书画研究院院长孙建民先生评价说：“综观何清谷先生的书法作品，个性鲜明，神采飞扬，用笔简洁流畅、章法考究规范、刻画细致真切、意蕴深远隽永。无论是谋篇造势还是笔墨渲染，都显示出其娴熟的艺术功力，创造性地实现了境界与表达手法、自由王国与现实空间的和谐统一，无一不是激情与灵感的自然流露，给人以极大的艺术享受，从多种角度折射出其馨香的品德和高尚的志向。”正因为如此，何先生在书法艺术界享有崇高的地位。他是陕西省书协会员、中国文化发展促进会艺术会员、文化部文化市场发展中心特聘书画家、中国历史博物馆画廊客座教授、燕京书画院高级院士、（日本）新日本书道教育连盟顾问、（香港）世界艺术家协会副会长、北京三希堂艺术馆一级书法师、中国文化艺术城高级书画师及艺术委员会理事。事迹被收入《中国当代名人录》、《中国历史学大辞典》、《中国当代艺术界名人录》、《中国当代美术家书法家英汉辞典》、《中国国际书画篆刻家年鉴》、《世界当代书画篆刻家大辞典》、《剑桥国际人物年鉴》等。他曾获得“世界杰出华人艺术家”、“中华杰出艺术家”、“中国书画艺术家百佳”、“两岸德艺双馨艺术家”等荣誉称号。
三 何清谷先生的高尚人格
何清谷先生在史学研究和书法创作方面都取得了骄人的成绩，但他是一个十分低调的人，从不以“大家”自居，数十年如一日，踏踏实实做人，勤勤恳恳做事，表现出高尚的人格。
听老一辈人讲，何清谷先生一向严于律己、宽以待人。1949年他被长安县少陵乡第三中心小学聘为美术教师的时候，说好月薪是174斤小麦，因解放战争的影响，他没有领到一粒粮的工资。但西安解放了，他拍手称快，以革命教师的身份重新参加工作。在以后的几十年间，他对工作总是任劳任怨，一丝不苟，即是寒暑假、星期天也很少休息。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许多人都不搞学问了，他顶住压力，撰写了《秦始皇评传》和《毛主席著作中的成语故事》两部著作。改革开放以来，他以更高的热情投入教学科研工作，从不以个人的事情影响工作。直到退休后，他仍是把事业放在首位，坚持研究，坚持创作。他对自己要求近乎苛刻，但对同事、对学生却很大方，很关心，大家都认为他是一位平易近人的忠厚长者，一位诲人不倦的良师益友。
何先生崇尚历史上的正人君子，在日常生活中表现出一身正气。他将文天祥的《正气歌》作为座右铭，绝不做损人利己的事。“文革”期间，派性严重，在“文攻武卫”的日子，“师道尊严”扫地以尽，欺师灭祖之事时有发生。有人逼他整老师、斗同学，他坚决不干，并设法保护。这在当时是非常难能可贵的。2009年，在庆祝何先生八十华诞的会议上，有几位老教师谈及当年的往事，都对何先生十分称赞。文革后，学校工作虽拨乱返正，但派系之争仍时有发生。何先生与人肝胆相照，处之以正，对院风的改良发挥了积极的作用。后来他招收研究生，也要求他们做正派的人。他的研究生对此很感激，说何先生不仅教给了他们做学问的方法，还教给了他们做人的道理，这使他们受益非浅。
我与何先生相识三十余年，虽非及门弟子，但却享受着弟子的待遇。在我的印象中，何先生生活简朴，知识渊博，关心后进，乐于助人。他的书品和人品都是一流的。向他请教问题，他总是耐心地回答，倾其所有，毫无保留。向他替人求字，他也从不推辞。他曾给许多单位和个人写过字，都是义务劳动，分文不取。在当今这个社会，像何先生这样的人不是没有，但是不多。我喜爱何先生的字，更敬重他的人格。衷心祝愿何先生健康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