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滩27号：外贸大楼6楼回忆录

拍摄：陆杰（原《上海画报》摄影记者）

这张照片带给今天的观众很强烈的时代感，1990年代很多意义融载其中。前些天，《上海，1991》大型摄影画册摄影师、作家邬立强先生做客《外滩以西》编辑部，我们自然谈到了当时或者更早一些时间的上海摄影记者和摄影师，如郭博、尔冬强、陆元敏、陆杰......，这些优秀摄影师和摄影记者留下的城市图片，N多年过去后，已然是上海视觉文献。邬立强先生说：也是一份有纪念意义的礼品，送一本摄影册，彼此之间的话题打开更多，仿佛又回到了热火朝天的上世纪末，上海，一年一个样，三年大变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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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东一路、北京东路口，我还是很熟悉的，现在一左一右，上海人民广播电台和上海外贸公司两家大单位都去了虹桥开发区扎根。

这张图含义很多，在回顾上海二十世纪末到二十一世纪新禧的时候，这个角度的力量还在于，城市需要一个象征物，巨大的冲天的象征物，大家理所当然地想到了电视信号发射塔，一个能覆盖江浙大部分富裕地区电视信号的高大建筑物。

北京东路2号，上海人民广播电台现易主为上海清算所（银行间市场清算所股份有限公司），中山东一路27号，上海外贸大楼改名罗斯福公馆（The  House of Roosevelt），由罗斯福商业(上海)有限公司（Roosevelt China Investments Corp.）管理。来两个Logo ，都是大户人家。

现在的画风，一左一右都修缮了，叫“外滩源”。

“外滩27号6楼”

记录下1980年代的青葱岁月 

这是1922年11月15日一场特别的露天庆典酒会，

人们纷纷聚集在上海黄浦江边的怡和大楼屋顶，

庆祝这栋气势雄伟的新大楼于原址翻建落成，

这也意味着怡和在上海滩的霸业已经极其稳固。

在怡和等其他洋行的强大压力下，

上海逐渐蜕变、发展。供图/海上天雅阁

转引自：《中华遗产》2010-5期 作者： 刘诗平 

以上两幅引自：张霞博客

上图，1921年建成时，下图，彩色照片是1945年拍摄的，这个摄影师还拍摄不少西藏路照片。怡和洋行大楼后加了两层，所以，外滩27号有了六楼。

摄影：bibek_bhandari 2021年1月6日

还好十年前，这篇《外滩27号6楼回忆录》被我们纳入收藏夹。

那年，我从学校毕业后被分配到的公司所在地就在外滩27号的六楼，那时我们习惯称之为"外贸大楼"。从一楼到七楼分布着那个年代被称为"涉外单位"的国有外贸进出口公司。诸如：中国纺织品进出口公司上海分公司/中国五金矿产进出口公司上海分公司/中国化工进出口公司上海分公司/上海市对外贸易总公司/中国出口商品基地建设公司上海分公司等。

所以我对外滩27号的了解不是来自于书本和故事，而是真正的触摸和日复一日的耳鬓厮磨。我们局长办公室是向东正对现在的国际会议中心和东方明珠的位置，我的办公室则是向北正对北京东路2号，当年人人耳熟能详的上海人民广播电台的所在地。每天走进大楼，乘坐老式的铁条伸缩拉门的电梯，至今那"咣"的一声清朗的关门声音还会让人清晰的回忆起来。

那个年代的空调是真正的奢侈品，在"涉外单位"的"外贸大楼"也非常的稀有。于是每逢夏天，公司的工会组织便以防暑降温的名义给每个员工上至局长总经理下到我们平头鼠辈每人一条竹席，记得当时还试行过一段时间的所谓夏令时，也就是人为的把时钟调快一小时，据说是为了充分的利用太阳能，我不知道能源节约了多少，反正每天中午一过午饭，大家便像军营一样，把竹席摊铺在自己办公桌的附近，拿一箩报纸或书籍权当枕头，于是，具有那个年代的中国特色的国/有/企/业文化的午睡便开始了。在天花板下的风扇的徐徐微风下，我们充分享受着国企的温暖和"外贸大楼"给我们带来的凉爽！

作者是个名人，具体名字不便透露，每每会从朋友聚会中听到他的消息，有着财务专业背景的他，曾是一家著名文化公司CFO，后来，做资方代理人，记得十多年前，我们几个年龄相仿的还搞过一个兄弟会，轮流作东，吃饭闲聊，沟通各自行业“发财”信息，从他那里，听到一大串有关金融的宏大名词。

下图是电台大楼，熟悉，因为有朋友在电台做领导，进去参观过，以实地了解神秘的电波是这么回事？听说，当年的直播节目会在背景里听到黄浦江上汽笛声。领导说，不可能的，播音间门厚重得很，隔音很好的。

上图是如今半岛酒店里的电梯指示针，做得精巧有型。如今，在一些老公寓电梯门口也能看到复古指示牌，那个粗糙啊，不谈了。细节是魔鬼。

外滩27号老故事仅囉嗦一句：1843年，上海怡和洋行成立。1844年，上海首次拍卖土地，亦由怡和洋行（Jardine Matheson）购得（百度百科）。就是这块地。

以今天的价格，当第五大道（引者注：应为罗斯福家族，10年前未详细公布）进驻外滩27号后，我不知道在外滩27号再睡一晚的话需要花费多少？肯定不菲吧！在"外贸大楼"上班的那段岁月里，有几件事情让我记忆至今。

夹叙夹议，赞的，阿哥文笔轻松，顺手拈来。

藤佳的点歌台

开导了人家说服不了自己

我的办公室正对上海人民广播电台，记得当年有一档非常时尚流行的节目是中午时分的点歌台，主持人叫滕佳。这档节目所以火爆，用今天SMG的专业的资深的媒体人士的话讲，是听众第一次在广播中听到人在说话。滕佳的令人产生无限遐想的声音和对少男少女情感的抚慰加之流行歌曲的烘托，滕佳在短时间内赢得了相当高的口碑，我从办公室的窗口也时不时的猜想着滕佳的相貌，听午间的点歌台几乎成为我们办公室年轻人的一大喜好和时尚，连安逸的午睡也摒弃了。

当滕佳承载着越来越多的荣誉并由普通的播音员一夜而成主持明星后，她的精神承受力却出现了亏损，我还没来得及一睹她的真容，过不多久的一天，传来了滕佳自杀的消息，而她自杀的原因恰恰是她每天在电台里开导别人如何珍爱情感，如何面对生命，如何热爱生活，所有她劝导别人的轻柔话语转眼成为伤害自己的利剑。于是她在家里用煤气结束了她如花的生命，我们再也听不到从广播中徐徐飘来的滕佳特有的嗓音。

真可惜的，我认识滕佳（真名滕佳幸）。有知情人说，滕佳最早是前进农场文艺小分队的文艺积极分子，后调入上海市工人文化宫演艺队，参加过《于无声处》话剧演出，后调入上海人民广播电台担任播音主持人。

又到夏天，我们照旧午睡，继续我们的白日梦。只是偶尔我会抬头望着北京东路2号的上海人民广播电台发一会儿呆，想象着藤佳在主持节目的神情，但是藤佳就这么象一朵凋零的鲜花，被风轻轻的吹向了天堂，但愿藤佳在天堂继续主持她的节目!

下图，北京东路上的老建筑，现在叫了  “益丰·外滩源”。

于双戈银行抢劫案

引发“什么叫朋友情谊”讨论

第二件事是当年震惊上海滩的银行抢劫案，之所以震惊上海，是因为有一个叫"于双戈"的人持枪抢劫了位于西江湾路大连西路的一家储蓄所。案情经过比"好莱坞"和港台警匪片描述的抢劫经过要逊色得多。感觉这哥们也没抢到多少钱，但是故事出彩的地方却是在抢劫后发生的。

首先是"于双戈"的一个叫什么玲的女朋友和另一个叫什么根宝的同学一夜之间点击率飙升-----如果那时有点击率的话。飙升的缘由是因为主流舆论和坊间传说对两个人的截然不同的评价，从法律上讲，"于双戈"的女朋友和他的同学因为窝藏和包庇罪而获法律制裁，事实上"于双戈"也确实得益于他们的庇护而出逃上海，但坊间却流传出对"于双戈"的女朋友和同学的盲目认同，觉得为情人和朋友真的两肋插刀实属难得，于是一时间因主流和平民之间不同的道德审判而使"于双戈"的女朋友和同学名声鹤起。

但真正让我产生全城戒严感觉的是当我从我的办公室朝外滩望下去的时候所听到看到的阵阵刺耳的警/笛/声和时不时在外滩周围巡/逻的持/枪/警/备/区/士/兵，因为当时还没有武/装/警/察这一建制，而"于双戈"曾经是当过兵的，他手里还握有一支真正的手/枪。于是政府动用了上海/警/备/区的武/装力量。在"于双戈"潜逃的日子里，上海这座最安全的城市经历了特殊的考验。谁也不知道"于双戈"会拿着枪在哪里出现，而事实上富有戏曲性的是全/城/戒/严/后的上海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捕获持/枪的"于双戈"。事后媒体报道"于双戈"确实在女朋友和同学的窝藏和庇护下混迹在长途客车里仓惶出逃上海，最后"于双戈"在离上海不远的外省城市里没有悬念地被逮捕了，结果也非常简单，立即审判并执行死刑。短短的几天，我从外滩27号的六楼朝下望去的时候，外滩依然是人来人往的热闹，"于双戈"事件也很快被人遗忘，外滩还是外滩。

今天，当我再次路过外滩27号时，远远的观望它，就象注视一个老朋友一样，知道这个老朋友哪里长了一颗痣，哪个部位长得最漂亮，关于这座楼有一个不曾被大家注意到的地方，外滩27号原来是一栋五层的建筑，六楼和七楼是我当时所在的公司投资改建的，用媒体的语言叫"违/章/建/筑"。但现在的"违/章/建筑"已经和原来的五层建筑浑然一体了。这就是中山东一路27号，我们时髦地称之为"外滩27号"，山还是那座山，水还是那些水，人却非是故人了......

后来，我听说过一个豪爽的故事，说：从上海外贸公司辞职出来自己做代理发了财的小姐姐，当她到了企业女职工退休年龄后，顺利办理好了退休手续，有了养老金帐户，话说这个养老金，对她来说根本不值一看，但帐户里的数字，倒是一天天多起来了，终于有一天，同学聚会，她提出用她刚拿到手的退休金买个单，“唰”一声，买个掌声响起来。

摄影：emmiliisalaine 2017年1月18日

罗斯福公馆顶楼露台

摄影：ladylilly220 2020年11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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