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马云究竟有多坏？

一

马云计划退休的消息传出后，和他名字连在一起的最为常见的二句话是“出来混，迟早总要还的”和“金盆洗手”。

还有用问号引人遐想的：马云究竟嗅到了什么危险？

这赤果果是黑帮片的节奏，马云俨然成了混江湖的大佬，而且是浓浓的“看死”味道。

在很多观众看来，马云引退的逻辑是这样的：商场如江湖，他出道以来在刀光剑影之中一路厮杀，肯定犯下不少坏事，结下不少梁子，成为大佬后又高处不胜寒，所以择机激流勇退。

什么“向比尔·盖茨学习，专注教育慈善”云云，不过是装点门面的借口。

先不管这个解读是否符合事实，它最少透露出二个信息：第一，江湖险恶；第二，马云很坏。

“江湖险恶”说的是环境问题，很多人应该没有异议，毕竟这些年来，大佬们的日子并不好过，连刘强东在美国被控性侵这种原本属于个人下半身的事，都被视为是被“设局”，是要被收割的前奏，令马云看在眼里寒在心里。

“马云很坏”说的是个人问题，这就值得好好说一说了：一个引领中国新经济浪潮的企业家，无刘强东式的丑闻，无徐明式的劣迹，他究竟有多坏，以致一个宣布退休的消息，就引来了黑帮片的猜测，激起那么多的看死声音？

二

第一个可能的指控，来自于“资本家”的帽子。

指控者的理由是：资本是带血的，资本家是邪恶的，作为资本家的突出代表，马云当然是坏的。

别看这套话语显得那么不合时宜，但之前马云创建湖畔大学时，就有热文言之凿凿地说，马云正在利用资本力量形成一个野心组织，迟早覆灭。

然后在近日的滴滴事件中，因为有湖畔大学的学员在聊天群中对滴滴总裁柳青说“加油”，这套话语重出江湖，并且是一杆子打死地断言：中国的企业家是“野蛮土财主”，湖畔大学是“资本家寡头们的小圈子”。

这种散发着浓浓腐尸味道的指控，追随者并不会多。

然而请不要忘记，就在年初，有权威喉舌还直截了当地说：先进群体可以把自己的理论概括为一句话，那就是消灭私有制。

这个庙堂宏论，与江湖上日渐强烈的仇富情绪混杂，蕴藏的破坏力不可小觑，一旦爆发，企业家群体必定是首当其冲的清算对象，而结果将是在打土豪分田地的狂欢中，回归平等地贫穷。

从这个意义上说，马云那些被视为投名状的表态，包括“支付宝上交国家”、“计划经济能够实现”的言论，也是事出有因。

显然，这个指控，有毒有害。

三

第二个可能的指控，是“白手套”的猜测。

这个猜测，表面上主要是因为阿里巴巴上市时，有背景深厚的投资基金进入。

但实际上，即使没有这个因素，推论他是白手套的依据照样充足：江湖如此险恶，要坐上大佬宝座坐拥千亿身家，上面没人，后面没料，如何可能？

这是一个既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的指控。为简化讨论，可以假定指控“属实”，那么在这当中，马云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很明显的事实是：电子商务不像地产金融，是成熟、暴利而且需要特许的行业，因此它不可能自始就被视为肥肉，只能是在变成肥肉之后才被盯上，因此即使他是白手套，也是被动的。

问题于是变成：他有得选吗？他能拒绝吗？

这样反问，并不表明当白手套就理直气壮了；它只表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心酸和无奈，你我都应该懂得。

四

第三个可能指控，是“唯利是图”。

在淘宝的野蛮生长历程中，“假货”一直如影随形，马云的负面形象，大部分也是因此而起。

作为交易平台的运营者，他对此当然要负责任。

但首先，交易平台的确不是假货的源头，它只是为假货的变现提供了更为便利的场所；其次，打击假货的第一责任人应该是政府，因为它才有执法权。

所以客观地说，马云当然有责任尽最大的努力打假，但要求他杜绝假货，可以，不过必须明白这是幻想。

“店大欺客”是“唯利是图”的第二个问题。

马云在任何场合，都宣称其使命是“让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帮助中小企业成长”。

这个高调，当电商市场处于高速增长时，没问题，很多人正是在他的帮助下实现了梦想。

但随着市场的饱和和竞争的白热化，店家为了不让店铺成为僵尸铺而实际支出的成本，已经与线下开店相差无几，对许多人来说，马云的平台犹如一个闪烁着梦想光芒的烧钱黑洞。

供应商集体欺诈、店小二集体腐败，也是阿里“唯利是图”的实锤。

这些指控，都可以坐实，都无可抵赖。然而这些很难说是马云的故意使坏，它们更多是任何一个发展迅猛体量庞大的商业组织都不得不遭遇的病变，如何反省，如何治疗，才是关键。

马云需要反省的，除了具体领域上的管理漏洞之外，还包括他在“企业价值观”上的过于高调，包括他反复强调的“不是为了赚钱”的作秀——作为一个企业，如何能不以赚钱为目标？你不赚钱，对得起股东吗？你不赚钱，为何我会掉进烧钱黑洞？

诚实地承认商业目标，承认在赚该赚的钱，才不致于留下“说一套做一套”的双面人形象，激起公众的反感。

五

第四个可能的指控，是“反智”与“卖弄”。

身为新经济的领军人物，马云原本应与“反智”二字绝缘，但他与臭名昭著的“气功大师”王林过从甚密却是尽人皆知——后者用装神弄鬼圈了一众从高官到明星到商人的“弟子”，以令他们集体沦陷的方式，暴露出当代中国“精英”身上的巨婴属性，他当然也在暴露之列。

他还与丑闻缠身、自诩神仙的道士李一是“好朋友”，加剧了这一推定。

五音不全又和天后王菲同台合唱，被指以金钱霸权蹂躏天籁之音；丑字拍出天价，又被指糟蹋艺术，这些全为他带来“有钱就卖弄”的讥讽。

从本质上说，反智也好，卖弄也好，原本是他的个人自由，但作为公众人物，代表的是一种社会风尚，因此这种自由是有限度的，显然马云并没有理会这个限度。

六

通过梳理可以看到，对马云最严重的指控，要么陈腐落伍，要么只是停留在“猜测”状态，其他的缺点和污点虽然明显，却未超出企业家群体的平均水平。

也就是说，总体上，他有局限，有“坏”，但他并不是中国企业家中的“坏人”，他依然是他们的杰出代表。

这么说并非在替他抵挡住批评的炮火。事实上，我主张必须高要求对待包括知名企业家在内的公众人物，要拿着放大镜对准他们的一举一动，这样才能迫使他们做得更好。

与此同时，我呼吁大家要看到这一点：中国的未来，靠的就是企业家群体。

这是因为，社会经济发展和财富增长，靠的是创新和技术进步，而创新和技术进步，又靠的是企业家，政府只是为企业家发挥才华提供环境而已。

因此，我们对中国的企业家，必须抱着高要求、高期望的态度，不放过他们的罪过，也不要夸大他们的罪过，不要以一种看死和起哄的心态围观他们。

在这当中，尤其要抵制仇富情绪的驱动，因为即使中国企业家就是贫富悬殊的元凶，解决的办法也必须是依靠法治和依靠制度的整体改进，否则就是小韭力竭声嘶地呼唤收割大韭，等到大韭被收割后才发现小韭依然是小韭甚至处境更恶劣，毕竟“始于均富，终于均贫”是条铁律，毕竟得益的永远是收割者。

所以，不要放过马云的坏，但更不要放过比他更厉害的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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