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友墓前絮叨十四年——刑警“小细眼”，你都在听吗？
第2期
本文大约3000字，阅读预计8分钟。
吴鹤杰去世很多年后，汤巍有一天突然接到一个显示“吴鹤杰”名字的电话，汤巍吓了一跳……
插画 | 壹禀
汤巍是吴鹤杰生前最好的朋友。
他今年49岁，在杭州市规划局萧山规划分局审批科上班。如果吴鹤杰没有离世，现在也有47岁了。
那天，在汤巍办公室，汤巍轻叹道，我们的感情就是这样，一起读书、一起玩耍；工作了，又一起学习，一起恋爱，我们的青春时光基本上都在一起。
吴鹤杰读书的时候就很拼
汤巍穿着深色上衣，深色裤子，黑色布鞋。
汤巍的烟瘾很大。和我们聊天的时候，他手指间的烟就没有断过。
提起吴鹤杰，他疼惜地说，那个“小细眼”啊……一直很拼。
1985年，吴鹤杰考入萧山中学。当年，萧山中学招六个班，三个班是对城厢镇招的。那时候萧山城区只有一个街道——城厢街道。
相对来说，农村里的孩子成绩会好一点。当时他们有六个班，50个人一个班。农村招150个人，城厢镇招150个人。“他们150个人基数大，能来的，肯定是成绩好的。”
能考入萧山中学，对于农村孩子来说，这可是一件大事，按照农村的说法，就像中了秀才似的。反而是城厢镇的人，倒是无所谓的。城厢镇的人就业渠道宽，可以通过招干进财税局、工商局等等一些有编制的单位 ，但招干对农村是不开放的。
那时候，萧山就一个城厢中学，一个萧山中学。城厢中学是一般的中学。能进萧中的都是农村里顶尖的学生。
农村人考上萧山中学，等于一只脚跳出农门，如果不努力，考不上大学，再回农村去，很没面子，落差很大。
“所以，吴鹤杰读书很拼，目标很明确，他的目标就一个——考大学。”
当时吴鹤杰在班级里成绩中等偏上，非常用功，性格内向，话少。而汤巍比较外向，家又在城厢镇，一静一动，两人性格很合，经常在一起玩。
因为吴鹤杰是住校的，每天早上都要跑步，他的身体素质非常好。同学们都很佩服他。之后他就报考了提前批次的公安学校。汤巍考了杭州另外一所学校。
工作了，“小细眼”还是很拼
高中毕业后，两人虽然不在一所大学，但学校都在杭州，彼此也经常联系。毕业分配后，汤巍到了萧山规划局，那时候是建设局，吴鹤杰分到了萧山公安局政保科。
“那时候，我们就一天到晚在一起。一起看电影、谈理想。那时候也没什么钱，不太出去吃饭，就一起走走、逛逛，他还是老样子，话少。”
一般人考上大学，有了工作，等于就松了口气。可是吴鹤杰不是，他还是很拼。
他不喝酒。因为他很珍惜这样的机会。那时候，农村里的人到城镇的单位里面要做得好是不容易的。
“我们是土生土长的萧山城厢镇人，进了单位，很多地方都有熟悉的人。在那时候，大家的概念里面，我们就是城里人，他就是农村人，是农民。他什么都得靠自己去拼、去争。我们在杭州读书的时候，我们都是讲普通话的，从来不讲萧山话的。”说到这里，汤巍笑了笑，接着说，“世事难料的，现在倒过来了，我们都讲萧山话了，因为萧山是老板了，萧山底气足了。”
汤巍说，那个时候，人的想法跟现在真不一样，吴鹤杰工作后，有人给吴鹤杰介绍了一个女孩子，这个女孩子是铁路售票员。他俩只见一次面，听说吴鹤杰是农村人，就没有下次了。
“其实吴鹤杰家并不穷，条件比我们城厢镇人还要好。他爸爸是村长，而且还在做点小生意。那个时候，我们想都没有想过穿皮衣，吴鹤杰就穿皮衣的。这有什么用，虽然他家境好，但在别人眼里还是农村人。”
吴鹤杰不光家境好，还很有远见。
吴鹤杰还在政保科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汤巍和他在萧山城区闲逛，他跟汤巍说，现在国家发展得很快，我们个人也要提高，英语还要加强下。于是两人一起报了英语班。
两人学了半年，吴鹤杰不学了。
汤巍问他为什么，吴鹤杰支支吾吾说，在跟一个女孩谈恋爱，实在抽不出空学了，这个女孩也就是吴鹤杰后来的妻子。当时汤巍跟他开玩笑说，你这个人，学英语没时间，谈恋爱倒是有空。
说到和吴鹤杰的感情，汤巍说，怎么说呢，就拿他结婚这件事来说吧？吴鹤杰结婚那天，因为要帮吴鹤杰开婚车，汤巍连单位抽签分房子这么大的事，都让别人代抽了。
后来，汤巍也谈恋爱了，很巧的是，两人的女朋友是大学同学，两家人走得就更近了。
吴鹤杰很爱惜身上的羽毛
吴鹤杰很爱惜羽毛。眼细，心也细。
吴鹤杰在城厢中队的时候，汤巍的家就在中队附近。
“那时候，我算好日子，他是隔一天值一个班。只要我晚上没事，我就去找他。就和他聊聊天。”说到这里，汤巍停顿了下，弹掉烟头上的烟灰，深吸一口，说，嗯，我就去看他一下，看下怎么样。谈谈理想，谈谈人生。
问他都谈了些什么？ 他摇摇头，说，什么都谈，就是不谈工作。
工作上，吴鹤杰做事一码归一码。
汤巍每次去吴鹤杰办公室，吴鹤杰都会飞快地合上面前的本子。后来，汤巍一进吴鹤杰办公室，就跟吴鹤杰开玩笑，快，把本子合上！
时间久了，汤巍就明白了，吴鹤杰做的是特殊工作，干的是刑侦，吴鹤杰不说，汤巍也就不问。
有个开舞厅的同学跟汤巍说，吴鹤杰这个人没有人情味。
因为他找吴鹤杰帮忙，被拒绝。后来，这个老同学不死心，还想给他老家房子装空调，这在当时很贵的，吴鹤杰也一口回了。
那几年，吴鹤杰一门心思放在工作上，很长一段时间，同学们背后都说他“官迷”，只有汤巍明白，吴鹤杰是真喜欢身上这套警服。
吴鹤杰分到公安局时，负责治安，每天都要巡逻，老百姓的事多，后来当了刑警，管的业务很伤脑筋，每天都是血淋淋的事情，自然心情肯定也不太好。
有时候汤巍去找他，他手头总有忙不完的事，吴鹤杰永远就是两句话，“要么你就坐一会，要么就问什么事，没事就边上坐。”汤巍一看，就说你忙，你忙，于是呆在吴鹤杰边上，抽根烟就走掉了。
除了破案，吴鹤杰什么都不会
2002年，汤巍说，那个时候，他和吴鹤杰还经常见面，但基本上都是他利用晚上散步时间到吴鹤杰办公室匆匆看一眼。
那就是吴鹤杰在城厢责任区刑侦中队当中队长的时光。很多事情都要他来理顺，身上的担子很重，汤巍明显觉得他这时候严肃得多。
每次进门，吴鹤杰坐在桌子前，眉头紧锁，一看是汤巍来了，吴鹤杰眼睛就眯起来了，笑一笑。
吴鹤杰除了破案，什么都不会。
吴鹤杰想买房子，不懂行情，汤巍就帮他选房子，吴鹤杰不懂装修，汤巍帮他装修，吴鹤杰老家的房子，也是汤巍和别人帮他装修的。
倒是汤巍尽量不给吴鹤杰找麻烦。
唯一一次是汤巍老婆舅舅打牌，被警察抓了，汤巍打电话问吴鹤杰，打一块两块的双扣，要不要拘留？
吴鹤杰说公安执法也讲究人性化的，该教育要教育，该罚款就罚款。
汤巍提出想给舅舅送一件衣服，怕他晚上冷，吴鹤杰答应了。
老汤，这次我真的生病了
吴鹤杰生病后，汤巍和妻子隔三差五去看他。
起先，吴鹤杰还笑呵呵的，说问题不大，过几天就可以上班了。后来有一次，他意志很消沉，跟汤巍说，老汤，我这次可能真的生病了。
汤巍不忍心，跟他说没多大事，这种毛病就是海鲜吃多了。
后来，吴鹤杰病情严重，经常化疗，已经知道自己得了这个病，汤巍握着他手说，你放心，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儿子宇伦的。
吴鹤杰走后，汤巍说，吴鹤杰的妻子和他不常联系。 唯一一次是两年前，她为了吴鹤杰外甥女上学的事，想托汤巍帮忙，她用吴鹤杰的手机号码打给汤巍，把汤巍吓了一跳。
这些年，汤巍经常去吴鹤杰坟前祭奠，但他怕吴鹤杰父母会触景伤情，都没有去打扰两位老人家。
“我也没什么事，就想去看看这小子，坐在那儿跟他说会儿话。反正他本来话就少，他活着的时候也都是我在说。”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