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再见,谈笑风生不动情
好故事,在惊池~
「下次再见,谈笑风生不动情」
文/城北琴南
有酒喝不得,有果子吃不得,不然,师傅一鞭子下来,我的山猫皮都要裂一半。
我虽在这桃花谷闲居,长久以来,却从未踏出师傅那茅草屋的栅栏半步。师傅说,我或是这世上留存的唯一一只山猫,还是个雌的,在他找到一只雄的来和我繁衍后代之前,我的安全最为重要。
《下次再见,谈笑风生不动情》,202号惊池故事,今夜的主题是“桃花酒”。
我是鹿原,欢迎做客惊池咖啡馆,我在这里等你的故事。
1
桃花谷外总是会传来阵阵香甜,就像蜜蜂酿的蜜。
师傅说,那是外面仙人酿的桃花酒,一醉就是十年。我心下垂涎,但师傅却一把按住我的爪子,严厉制止:“酒最伤身,点滴都沾不得。”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下却琢磨,师傅三天后要出谷办事,我便可趁机溜出去尝鲜。
我也曾溜出去过,却也未曾见过所谓的仙人。
三天光景,也不算难熬。
师傅前脚离开,我旋即幻化人身,溜了出去。看着池中的倒影,一身红裙,束腰束袖,长发未束,堪堪及臀,勉强算个妙龄少女。
我右手有一红绳,上面串着一块小小白玉,据师傅说,那是他捡到我的时候就带着的,许是什么信物。
2
我闭上眼睛,寻着味道去那酒庐。却在半途,被一阵清雅桃花香截住。
“姑娘为何,趴在地上?”
这声音动听悦耳,似溪流敲打着鹅卵石一般温柔——
我猛然睁眼,入目便是亲切的大地。还有一双,洁白无瑕的长靴。
我翻身而起,抖落身上的泥,余光却瞥见对方的样貌。
惊鸿一瞥。
独独眉心那一点朱砂,惊艳了时光。
我醒过神来,讷讷开口:“我在寻一酒庐,听闻其酒香醇,想试上一试。”他粉色的衣摆随微风轻拂,人却愈发显得丰神俊朗。
他却莫名向我伸出手来:“我叫绥酒。是你寻的酒舍主人。”
他的眼底,有一抹晶莹璀璨。
我轻轻握住他的手,突然不知道自己寻的是酒,还是人。
指间相触那一瞬间,他的身后似乎开满了漫山的桃花树,迷蒙了我的眼。
3
我想,我若是未曾想着来寻酒,也便记不起那些陈年往事,也便,得以安乐地活着。
“你可有酒?”
静默了半晌,直到头顶的桃花打着旋儿跌落,点缀在我的发间,绥酒才指着棚外一片桃林:“此处无酒。”
我正欲将他嘲讽一番,脚边,却突然冒出一盏酒杯,飘散着悠悠酒香。拾起杯子,尝上几口,顿觉酣畅,打算归去。
我却看不见身后,他眉心的痣,越发鲜艳欲滴,就像一颗红豆相思。
“桃李无言各自愁,一杯清淡,一杯愁浓。梅兰独开寂寞楼,一盏秋风,一盏温柔……”
我微微皱眉,不知何处来的曲词?回头一看,绥酒已不见踪影。
“竹菊孤傲守深山,一杯残红,一杯哀恸。兰杏各留空谷幽,一盏明眸,一盏悲秋……”
这歌词着实让人难受的紧。我纵身而起,正欲离去,衣角却被干涸的树皮勾住,不耐烦地捏了个诀划在树身,却不想,那块树皮就此皴裂,一个小巧晶莹的酒坛子,悄然坠地。
我一喜,抬眼环顾四周,迅速将酒坛藏进怀中,也顾不得和绥酒告别,匆匆奔回住处。
回到茅草屋,我便迫不及待地拿出那酒坛。不大,却玲珑精致。凑上去嗅了嗅,浓浓桃花香。
眼前却不知怎么,突然浮现出绥酒的模样。
那几句呢喃歌词,膈应在我心口。
挥之不去。
4
我蓦地不敢喝那酒了。
云木石桌上,酒坛子洁白得发亮。就像夜明珠一般明艳。我手腕上的白玉却不知怎么就卡在了酒坛子上方的开口处,拿不出来了。
因我这手链生得奇特,除非断腕,否则没法取下,这酒坛,却也只能劈开了。
我蹲下身,将另一手指指尖化作利刃,轻而易举划开了瓶口。
顿时,粉色的光芒大盛,团团围住酒坛坛身,却没有一滴酒香。但这坛子上的纹路,却和我背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坛中有一丝银色的符咒,晃晃悠悠,飘上了天空。
我一抖,转身就跑,却被一股劲风往回拉扯。
黑暗来临之前,我看到师傅站在门口,捋着胡须,一脸惆怅。
师傅身后,有一个朦胧侧影,似绥酒,却又不是。
“这封印已开,她也便会想起,追兵亦将至。你守了这般久,只怕是,又要带着她寻一处港湾了。”
静默半晌,绥酒摇摇头:“这些年,多谢师傅照拂。这或许,我最后一次认她。”
5
坠落在酒坛中,似醉似梦。
梦中,我站在桃花树的顶端俯瞰,灼灼桃花,绵延开去。
树下,男子修长的手指拨弄着酒曲,就像琴师撩拨古琴,温温润润。
粉色的衣摆晃动,一如我跳动的心。
我从树上跃下,定在他面前,端详着他错愕却难掩惊艳的面庞。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从此,他眉心的痣,刻在了我的心尖。
绥酒不过是一个酿酒的散仙。但是他酿的桃花醉,对我而言,酒香入鼻即醉。
那年七夕。我打定主意要挑明情意,话未出口,绥酒却先从怀里掏出了一串手链,穿着一块小小白玉。
“我知你乃战神苍幽,也自知身份卑贱。能得你垂青,实乃万幸。只愿,永生不负。”
我摸着手上的白玉,只觉得面前的人粉衣粉颊,比桃花还要明艳。
他有一个晶莹洁白的酒坛,据说是他心头血养着的酒,是要送给心上人的。
那一天,他将酒坛子给了我。
那条链子,揉了我俩的骨血,除非一方形神陨灭,不然无法取下。
不久,洁白的瓶身上,刻上了我原身后背上毛发的纹路。
虎纹。
好景不长。
天界忌惮我一身武艺,欲将我嫁给火神予以牵制。我自是不从,于是便约上绥酒,带着酒坛,从明镜台双双跃下。
只是当时不知,坛子里面,有一道千里寻的符咒。是那日火神前来寻我说媒时,特意放入的。
兜兜转转,总会被天兵寻得。
绥酒最终带我去了凡间的桃花谷。
谷内有一老者,仙风道骨,和蔼可亲。他幼时曾患一场重病,是绥酒下凡偶然遇见,踱了他半口仙气,才使他捡回半条命来。
凡尘修仙者,多擅符咒。
他发现了那千里寻,此番为报答恩情,也答应绥酒护我周全。
条件是,绥酒每月可见我一次,但不得相认,还需将我原身封印,尘封记忆。
这既保全了我,也保全了老者。
而我这封印,将和酒坛子的封印挂钩。
一旦酒坛口打开,我便会记起过往,而那千里寻,也将再度生效。
绥酒揉揉我的发顶,笑得轻柔:“缓兵之计。未尝不可。”
老者叹口气,趁机将我捆束,双手脱离绥酒的衣角那一瞬,我看见,桃花谷下,万朵桃花层层绽放,温柔了他的眉眼。
还有那一句“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酒坛被尘封在桃花树干中。
至此,天兵未能寻来。
我便成了师傅养着的山猫,在桃花谷作威作福。
后来我才知道,师傅封印我的记忆,不让我和绥酒相认,是怕我性子冲动,莽撞行事,只会落得个悲惨结局。
无声陪伴,才是绥酒和我最好的选择。相见不识,但有羁绊。
我钻出酒坛子,不出所料,撞进了那散发着桃花香的怀抱。
可是绥酒却推开了我,坚定有力。
他指指天上,我看见,天兵已经随着那道银色的符咒前来,如黑云般积压。我正欲开口,却被他一点穴,僵硬地站在原地。
我听见他说:“罪仙绥酒,蛊惑战神,自来请罪。”
“此皆与战神无关,乃罪仙一人言语相诱……”
“罪仙自愿伏法,只盼放过战神。”
天界所欲,不过我一身武艺,以制衡三界。
我挣扎着,逆行解穴。甫一转身,就见一道惊雷,劈在绥酒的身上。
6
“请战神随我们归位。”身后将士的呼唤一声大过一声,我却只见眼前人。
他轻如一片纸鸢,跌落在我的身前。翩若惊鸿,鲜血却染红了他的双眸。
却也,似桃花妖冶如火。
“你这般痴傻,那酒坛,侧面有孔,不打开,也可品得佳酿……本以为你知道……
“罢了,这酒坛子藏得再深,却是迟早会被你寻得的……那酒坛子里的酒,好喝吗?”
“……尘封了这么久,只怕不香了……”
他抬头,撑开一个微笑,在我耳畔低语,渐至无声。
那酒坛子不知何时溢满了酒,我拿过,一饮一啄,酒水洒了满身也不计较。
酒尽。我将酒瓶捏碎,刺向那些精兵。
我擦掉脸颊边的鲜血,轻轻吻了吻他的唇角。自废了那一身武力。
天地间一片寂静。
后人有言,甲辰年亥时,突见东方血色晚霞,美艳无端,有一女子云间泣泪,低眉浅唱。她怀中似抱着一人,粉衣翩跹,却无生气。
半空中只余一句:“一杯淡酒,半盏情浓。”盘旋不去。
【作者简介】
城北琴南,家住城北,琴南则是钦慕林纾先生。
愿能闲散度日,灯酒相伴。
惊池工作室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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