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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人与麂

惊池好故事 惊池故事 2023-07-08

好故事,在惊池~

「猎人与麂」


文/白衣苍狗


听闻灵魂步入下一世,只有踏过奈何桥才能到达彼岸,麂子就在那循着彼岸花的花香,将灵魂带往前方。


猎人与麂,268号惊池故事,今夜的主题是“猎杀”

我是鹿原,欢迎做客惊池咖啡馆,我在这里等你的故事。



1

“上山打麂子可是个体力活,不过你都没见过活的麂子吧?”土头轻蔑地一瞥。


“小时候在我家院子里见过一只发疯的麂子,四处乱窜。”年轻人低声说道。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麂子生性胆小怕人,用老人的话说,如此反常地进门,怕是要勾走好几条魂魄。”行在前方的土头突然顿下了脚步,偏过头,微微牵起嘴角,年轻人面前是一张被岁月蚀刻的脸,稀疏的眉峰下,有一对半耷拉着的眼睑,眼睑裹住深邃的瞳,厚厚的嘴唇上还拖着一个耸立的驼峰鼻,喘出并不均匀的气声,配上粗大的毛孔,整张脸笑起来有点狰狞。


“后来,我的确有一次从床边摔下来,磕着头,失了神,俺娘急得把村附近的神婆请来,又是喝神符水,又是舞招魂幡,折腾了半晌。”年轻人颤抖着嗓子答到。山间清晨的风透过他单薄的皮衣,越来越刺骨。


“麂子这么邪乎,我们还去逮它,这不是找死吗?”年轻人不解地追问。


“这人呐,一打挺,灵魂就离开肉身,只有进入了鬼门关,渡过忘川河,找到孟婆,才能走往下一世,而相传麂子就是这儿引路的。”土头扯了扯嗓子。


“不过麂子可是大货,新鲜的麂子肉配上上好的高粱酒,能让你这笔杆子变成百马树!”只见土头两眼放光,喉头不自觉地吞咽着,接着又用年轻人听不懂的土话解释到,“恰一口酒,打暗迷,再恰一口肉,神仙都打摆子!”(喝一口酒,眼睛眯起来想睡觉,再吃一块肉,连神仙做事都糊涂的很!)


年轻人仿佛看见远方的溪流上有座乱石堆砌的桥,浓雾弥散,雾里隐约有一只鹿一般大小的动物,在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桥下不时淌着鲜红的溪水。此刻好奇和恐惧纠结着他,便不再搭话。


2

山中的水气触到飞蓬草的叶尖,凝聚成豆大的水滴,摇摇欲坠;两双深棕色的老旧马靴,不断在污浊的烂泥里搅拌着,不时有飞鸟从草垛飞起,不断哀鸣。


“前几日,有土头在山脊南面的低矮灌木丛附近圈到了麂子!”跟在后方的年轻人,看着眼前这个身着黑褐色翻皮大衣的土头,正小心翼翼地用手扶开遮档在眼前的毛草,背上用黑色麻绳系着的一杆棕黄色汽枪。


“这山中大路小路丛生,崎岖得很,你哪来的能耐分清这东西南北呀?”年轻人躲避开土头的目光,低垂着头,嘴里嘟囔着。


土头见眼前这个带了不到一天的徒弟,竟开始怀疑自己师傅本领时,很是不悦,便清了清嗓子道:“相传这望仙山顶,住着位识书人,一日雾天他想前往山下的村庄讲学,但山路错综迷惑,迷失在了山腰的一片树林中,附近还响起了低沉的咆哮。随后一团黑影站立起来,好家伙,竟是一头大黑熊。就在他绝望之际,耳边一只箭呼啸刮过,扎实地射到黑熊肚子上。接着猎人大声一吼,黑熊便消失在了视野中。后来识书人为表示感激,写下土头二字,寓意猎人摸透了大山,也征服了这山间野兽。至此,土头这一称号流传下来,成为这猎人的代名词。”

 

3

听到土头的话,年轻人微启着嘴,回想到跟土头来这儿的原因,也是被他黄油抓野猪、手电筒逮野兔、汽枪打麻雀的故事所吸引。土头家房檐上挂满了用铁丝串着的风干麻雀,一阵风吹来,麻雀干摇晃的像无声的风铃。


“手电筒逮野兔!”酒鬼的话一下激起了孩子们的好奇,孩子们开始交头接耳起来。见状,酒鬼伸出双手,在空中扑腾两下来示意孩子们安静,孩子们看见一双皮肤皲裂粗糙的手,马上安静了下来,像是谁都不想被这双手生疼的刮在脸上,酒鬼看着孩子们对故事渴望的眼神,便拿起酒瓶又小撮一口,望向山脚盛开的白色油茶花,继续陷入回忆。


4

一行人沿着山脊、逆着溪流朝北走,一个村庄不时升起的袅袅炊烟提醒着过往的行人,这是一个清醒的村庄。一位胡子花白的老爷爷,穿着黑红的花袄,佝偻着腰,想在柴禾堆里挑选用来引燃火星的细小木材;一旁奶奶模样的人,一只手屈着肘托着一个啼哭闹腾的孩子,另一只手正做着夸张的手势配上拧巴的表情,想必是在哄逗孩子安静下来;而附近还有两个体型魁梧的壮年人,其中一位,一手扶着推车,一只脚悬在空中,推车里都是灰白的砖块,而另一位,正蹲在地面,背对镜头,面前的砖块搭砌成了一个正正方方的灶台,一旁黑漆漆的铸铁大锅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另一方村口的台阶上坐着一位歪歪扭扭、拿着酒瓶的男人,正被一群嬉闹的孩童簇拥着,像是在讲着故事,村落的东南角盛开了许多白色的油茶花。


“抓麂子有什么门路和规矩吗?”年轻人弱弱地问道。


“就你这呆头呆脑的样相,不说一只麂子,就算十只麂子出现在你面前,也能被你都吓跑。”土头说着忽然眉头一凑,像是想到了什么,赶紧将粗糙的双手压在年轻人的肩上,补充道,“麂子生性机敏胆小,连树叶的沙沙声都能将它吓跑,你还是留在原地等我,我先去探探路。”


年轻人一听马上要接近麂子了,吓得睁大眼睛,紧张兮兮地环视四周。他弓背哈腰,两只手像要保持平衡一样划拉着。不时有飞鸟从头顶飞过,涣散了年轻人的目光。


土头看着他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禁哂笑道:“麂子一般在夜间和清晨觅食,天快黑的时候,土头会在路上埋下不少夹子,若不懂规矩,趁黑捞货,夹住的就是你的腿。村里老李,每到寒湿天,腿痛得要命,就是被夹子夹了落下的病根。”


听着这话,年轻人吓得赶紧用手护住自己的腿,说道:“我这辈子还长着,腿可交给你了,况且我可没有夜里上山的胆。”


“一定给你保个全尸!”土头说罢,继续趟着泥浆朝山脊南面行进,身边开始泛起了雾气。


5

村里两个壮年人迅速地用白砖在老屋门前搭好了一米多高的简易灶台,铸铁的大锅盛着油,下方是灶膛,里面已经架好了生火用的木柴。

老人蹲在灶前,用火机点燃手中的枯木叶,不慌不忙地送进灶膛引火。不一会儿,就有熊熊的火焰从灶膛窜出。在灶台的一侧,有个醒目的红色大盆,里面装着洗净的生肉。


狭窄的山路上,两旁各样的草木高低错落有致,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泥草的清新。右侧树林内不时传来凄凉的鸣叫,匍匐在仙茅草上的四脚狗皮蛇看着渐渐逼近的两人,“嗖”一下弹开。


土头在路旁驻足,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快速地在一棵樟树树干上划拉出一个十字,压低嗓音说道:“前方沿着小路左拐就能看见开阔地了,那里地势平坦,有许多隐蔽用的灌木丛,麂子经常在那儿捡拾地上的嫩草嫩叶。一旁还有小溪,麂子也会在附近饮水,你就在这儿等着我!”


年轻人生硬地点了点头,站在原地,看着土头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前方,不知何时,山里的雾气越来越浓了。


6

八角、桂皮、草果、花椒等数十种香料被一股脑的倒进大锅里炒制,老人卷起袖口,操着一个铁铲在锅里来回地搅动。霎时,香料的芳香随着炊烟笼罩了整个村庄,“滋滋”生肉下锅啦,和佐料一起在热油里翻滚。飞溅的油雾在空中接触到明火,燃了起来,锅面开始吐着火舌,勾火和颠锅一气呵成,不一会儿肉块就妥协了,褪去了鲜丽的红色,变成了有食欲的粉色。


忽然老人将瓢里的井水泼入锅中,另一只手快速地合上了木制的锅盖,闷煮了起来,只有那夹带芳香的水汽从锅盖边缘不断溢出,村口坐着的酒鬼嗅到这味,不自觉地开始吞咽口水,小孩们则安静地听着酒鬼的诉说。

 

7

土头顺着小路拐开,前方视野开阔。由于地处在山脊的南面向阳,这边的植被貌似生长的更旺盛些,许多叫不上名字的花草点缀在发黑的土壤上,一条细流顺着山脊引到地面,和着泥,积成许多深深浅浅的水洼。溪流旁的石砖布满了青苔,视野左前方有座青石堆砌的石桥,没有任何人为工艺的修饰,雾气在空中弥散开来,桥对面一处灌木丛沙沙无规律地晃动着。

 

凭着经验,土头佝偻着身子,缓缓朝石桥走去,每迈一步,溪水撞击石壁的哗哗声愈是明显。不一会儿,便踏上了石桥,土头这才发现,由于雾气的遮挡,甚至看不见桥下的溪水。也正是这时,树丛后探出了个身影,鹿一般的体态,短促的前肢和狭长的后腿都时刻刺激着他的大脑。


机会就在一瞬息,这时土头忽然抬起枪头,做瞄准状,眼神愈发坚定,半蹲的样子势在必得。枪口偏向灌木丛右侧45度角,不再发出任何噪响,时间仿佛凝固了,无论是在雾里的土头,还是灌木丛后的麂子,都静的可怕。

 

8

“啪!”一声震耳的脆响,麂子一个打挺踉跄,便倒在灌木丛旁的泥地里,这是一只雌性麂子,没有向内弯曲的角,鹿的模样,额部到鼻头带着黑棕色暗纹,干瘪的乳头没有生气的垂着,暗褐色的背皮油亮反光,土头得意的迈开步子,边用手拨着雾气,边朝着胜利品前进,麂子的模样越来越清晰,就在要看清麂子面部悲惨的表情时,土头忽然感觉脚下一空,分不清这天,也识不得这地,天地旋转起来,视线也开始模糊。


等土头再次睁开眼,面前是年轻人急切又充满疑惑的表情,头顶的天色也暗淡了下来,已是傍晚黄昏,身边横七竖八散落着被折断的枝杈,右脚剧烈的疼痛难以忍耐,忽然年轻人打断了土头的思考,说道:“我看你一直没回来,便到处寻你,你怎么摔到山脚下来了?要不是借着树枝缓冲,可能命都丢了!”


土头忽然像明白了什么,焦急地问道:“你见着那石桥了吗?”


年轻人瞪大眼睛问道:“哪有什么石桥呀?”此时山脚盛开的油茶花像彼岸花一样被风吹着不断摇晃着,土头用手抱住渗血的右腿,心里暗知这是他最后一次上山打猎了。


这时村中老人揭开锅盖,大股香气升腾起来,锅里骨肉相连,油星的汤汁浓郁芳香,开始大声吆喝:“恰麂姑肉啰!(吃麂子肉了!)”


9

酒鬼在村口的台阶上,像是听到了吆喝,忽然睁开眼,恍然从梦中惊醒,空中没有肉香,面前也并没有嬉闹的孩童,只有一直在隐隐发疼的右腿。


他回过神一般从口袋里掏出些许猪肉脯,塞进嘴里,硬嚼了起来,接着又拿起酒瓶撮了口酒,用手给别在腰间的枪柄扑棱了灰,拾起身边的拐杖以支起自己的身躯,便一瘸一拐地回到这个正在午睡着的村庄,一切是那么的安静。山脚下的油茶枝条已经吐出了好多花蕊,马上就要绽开白色的油茶花了。


酒鬼逢人就说自己与麂子的经历,不知从何时开始,连做梦都在讲着这故事。


酒鬼曾经是个猎人,上山打过麂子,这两件事从来没人怀疑过,而他那右腿如何受伤,是否是由于邪乎麂子挂彩的,就跟故事里年轻人这一模糊的称呼,不知是否有其人一样,不得而知。


村民们所听见,所能想象的只是一个麂子引着土头的灵魂渡过了那冰凉的忘川河,留下一个酒鬼的躯壳,孑孓于世。



【作者简介】

白衣苍狗,一枚喜欢写作的程序员,希望文字能打发自己的枯燥,带来片刻沉浸。

惊池文化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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