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山人：赶山入海
好故事，在惊池~
「赶山人」
文/华文
赶山人是一个精壮的年轻人，传说是上古神人的后代。
凡人站在亘古不变的高山下，如同蝼蚁一般，赶山人却能一鞭一步地将高山驱赶后退，仿佛在驱赶一只活了千百年的上古神兽。击打时发出的尖锐声就是大山的怒吼声。
《赶山人》，275号惊池故事，今夜的主题是“覆灭”
我是鹿原，欢迎做客惊池咖啡馆，我在这里等你的故事。
1
黎明破晓，海边一声轰隆巨响，一座在陆地上盘桓了千百年的大山，被赶山人赶入海中。
赶山人胳膊上露出虬扎的肌肉。
赶山人挥舞着手中九节的赶山鞭，一鞭一鞭地敲打在坚硬的山石上，每一次敲打都会迸发出金石碰撞的火花。
赶山人手中的赶山鞭是由大海中巨鲸的脊骨制成的。将鲸鱼从海中捕捉来之后，飞快地削肉剔骨，淋上火油制成赶山人手中坚不可摧的赶山鞭。
2
传说每隔一亿年，陆地就会沉没，大海就会吞噬整个世界，人类就会覆灭一次。
待到一亿年的期限一点点逼近，人们常常会做一个关于陆地消失的梦：
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女子，散着一头黑发，站在一条青黑色的大鱼身上。白衣女子背后还盘旋着一条银白色的蛟龙。大鱼挥动着双翼，海水震动，一声响亮的鸣叫之后，乘风扶摇而上九万里。而在海水里面，数以万计的小鱼游动着。
梦的最后，白衣女子越走越近，面目越来越清晰，她圣洁、高贵、不可侵犯……
在梦的征兆下，人们对海洋吞没陆地的恐惧越来越深，天空中仿佛悬着一个黑洞，它在源源不断地倾倒海水，也在源源不断地倾倒恐惧。
于是，赶山人出现了。他将大山填入海中，扩大陆地，填平大海……
果然，每当一座山填入大海的时候，陆地都会上升。那上升起来的一寸土地是所有人的希望。
赶山人手中握着赶山鞭，每一次敲击，全身的骨头都与大地一起震动，又酥又麻。
3
仅剩的这座山名叫天角山，天角山在山峰处又分成两座对立着的山峰，又细又长，就像神兽额头上的角，故而得名“天角山”。
天角山是陆地上最高大雄伟的一座山，高耸入云，如同天柱。这是鲸鱼尸骨堆起来的丰功伟绩。
天角山的山石像玄铁一样坚硬，赶山鞭敲打在山石上不仅纹丝未动，巨大的冲击力将赶山人狠狠地撞倒在坚硬的地上。
每当到傍晚或者是黎明的时候，山脚下便会发出低沉的龙吟声。龙吟声从峡谷里面升起，盘旋着传到山峰之上，让人感觉仿佛有一条巨龙正盘踞在天际。
4
“进山，寻珠。”
赶山人世代相传，凡是有赶不动的山，一定是有龙珠藏在山中。龙珠震在山的上方，山就生了根，赶山鞭也赶不动。
天角山山脚有一个水帘覆盖着的崖洞，赶山人决定从这里进山寻珠。
赶山人手中照明的蜡烛是用鲸鱼的脂膏做成的，点燃之后，经年不灭。崖洞中水汽氤氲，飘散着淡淡的鱼腥味和大海的咸腥味。越往里走，从洞顶上滴下来的水就越咸，赶山人甚至在洞穴里面发现了海洋生物的遗骸。
赶山人拿着手中的赶山鞭轻轻地敲击着崖洞，每敲一次都能听到清晰无比的龙吟声。
穿过窄小的过道后，赶山人来到一处开阔的洞穴，洞穴中挂满了五颜六色的水晶石，在烛光的照射下折射出炫彩夺目的光芒。
大海的腥味越来越重，浓稠的味道几乎堵住了鼻腔。
5
赶山人在洞穴中发现了许多幅壁画：
第一张壁画上是一个女子，她飞在半空中，背后盘旋着一条蛟龙，她神情安详、目光慈爱地注视着地上的人们；
第二张壁画上是一条大鱼，正在飞跃天际；。
第三张壁画上是数以万计的小鱼在横跨大海。
……
赶山人惊讶地站在原地，魂魄仿佛已经被壁画摄走，滚烫的蜡油滴在手上却浑然不觉。
这与人们梦中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神圣的女子，银白色的蛟龙，遮天蔽日的大鱼，数以万计的小鱼……
赶山人没有知觉地向前走着，在壁画的尽头，赶山人在山石中发现了一颗硕大无比的明珠。他伸手抚摸在明珠上，珠子突然发出了耀眼的白光，黑暗的洞穴中如同白昼一般。赶山人惊叫一声，身体在白昼中渐渐变得透明。
再也没有人看见赶山人从天角山的崖洞里面出来。
傍晚的时候，一条金黄的鱼从崖洞里面游了出来，它充满依恋地看着洞口的人们，然后摆摆尾游走了。
人们说，赶山人死在洞穴里面，灵魂变成了一条金黄色的大鱼。
6
赶山人不在了，但赶山入海的工程仍要继续。
越来越多的鲸鱼骨变成了人们手中的赶山鞭，人们固执地、一鞭一鞭地敲打着大山，就算大山一步不动，但人们仍然相信，山石总会被敲碎，化整为零运到大海中。
普通人没有赶山人的神力，他们最后死去的时候像一堆烂泥一样瘫软在地上。在与大山剧烈的撞击下，原本坚固的骨头逐渐被震碎，浑身上下只剩下一堆没有骨殖附着的血肉。
越来越多的血肉推在天角山下，大山依旧未曾消减。
7
就在人们移山填海的时候，那条金黄色的尾鱼又出现在崖洞下的水流中。
它看着那一个个倒下去的血肉之身，突然“腾”一下从水中跃起，猛地撞击在山石上，鱼的脊骨瞬间与肉身分开，掉落在人们脚下，地上顿时裂开了一个大窟窿。
这根金黄色的脊骨长约十尺，每一根骨节都牢牢地接在一起。
这将是一根移山填海的“赶山鞭”。
人们拾起这根脊骨，数十个大汉挥动着敲击到山石上，一声带着怒气的龙吟声响起，天角山霍然之间向后退了一步。
有了这根脊骨，天角山一步一步向大海退去。
每一次移动，大地都会发出持久不断的震动声，人们坚定地相信，只要将天角山填入海中，陆地将永不沉没。
8
就在天角山被赶到海边的时候，天地之间风云变色。大地开始剧烈地震动，海浪掀起数十丈的浪花。
一声又一声低沉的吟叫声回荡在空旷的天地之间，仿佛是从地底下传来，又仿佛是从高山上传来，经久不断。
天角山的山石一寸一寸开始裂开，断裂的石头从高空砸下，人们惊慌失措地奔跑。一条银白色的蛟龙破山而出，吟叫着冲向天际。它在低空中不断地盘旋着，时而首尾相接，时而昂首弄尾。
一个白色衣服的女子出现在空中，蛟龙顺从地在她的指引下盘旋在她的脚下。
天空瞬间昏暗下来，大地剧烈摇动，越抬越高，土地植被从地表剥落，裂开的地缝中露出了青绿色的皮肤。
一条巨鲲的头从海边渐渐抬起来，一声吟叫，百里的海水如同沸腾。
原来是一条巨鲲在驮着大地，人们生存的陆地是在鲲的背部上演变出来的。
蛟龙上的女子悲悯地看着地上的人类，从怀里拿出一颗明珠，化鱼珠发出普照世界的光芒。
在光芒的照耀下，人们开始褪去人皮，身上长出鳞片，脸上生出鱼鳃，双腿变成鱼尾。
9
“我乃蛟龙之神，眼见数十次桑田变成沧海，沧海再变成桑田。”
“驮着陆地的巨鲲每过一亿年便要飞跃天际，到达世界的另一端。”
“巨鲲落海之后，千百年的时间在背上演化出陆地。蛟龙盘踞在鲲之上，演化成高山。”
“每一次沧海桑田过后，我不忍人类溺死大海，以化鱼珠渡人成鱼。”
在巨鲲的背上，无数条由人类变成的小鱼纷纷跃入海中。
巨鲲完全从海中跃起，它乘风而上，飞跃天际，天地之间瞬间一片黑暗，巨鲲的身体遮住了太阳。鲲在空中穿越了数百年，期间日月轮换，风起云涌。当鲲的尾巴从太阳上掠过之后，一个黑色的巨影像一条盖住海天之际的帘幕缓缓下沉。
鲲落海中，青绿色的背浮在海面上。银白色的蛟龙盘踞在鲲的背上，昂首而立，直达天际。鲲低垂下头颅，陷入沉睡，一亿年之后再次苏醒，飞跃天际。
而在海洋的另一边，一段金黄的脊骨露在海洋上，正在逐渐演化成陆地。下一次沧海桑田的时候，人类不再无处可依。
10
这是赶山人的脊骨。
女子恍然之间露出蛟尾，等待着人类从鱼演化成人，再一次踏上大地。
生命来自海洋，人的生命就是一场在海洋之中的轮回。
凡人的眼睛永远看不透沧海桑田，但是在天地碾压的缝隙之间，总存在着人类乍然闪现的灵光。
【作者简介】
华文，大二在读学生，热爱写作。
惊池文化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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