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杀边城
好故事，在惊池~
「鬼杀边城」
文/华文
朔风觉得眼前的胡旋女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胡旋女性格高傲，看别人的时候连眼睛都懒得抬，但她一直深情地注视着一身布衣的朔风。
《鬼杀边城》，286号惊池故事，今夜的主题是“画灵”
我是鹿原，欢迎做客惊池咖啡馆，我在这里等你的故事。
1
朔风是在一座异域酒楼里见到胡旋女的。
胡旋女身体强健，轮廓分明，赤着脚站在一块色彩鲜艳的地毯上跳舞。她穿着短衣，飞转起来的裙摆上坠着金色的铃铛。她一边敲着手中的白皮小鼓，一边飞快地转着圈。
她的舞姿妖冶迷人，但是脸上却看不见一点魅惑的表情。她手中的白皮小鼓发出的“咚咚”声，还有裙摆上的金色铃铛清脆的“叮铃铃”，让朔风仿佛看到了一片绚烂红艳的彼岸花。
彼岸花，开在黄泉边。在这纸醉金迷的歌舞升平中，点缀着召唤死亡的声音。
2
痴迷地看了很久，朔风终于想起来为什么觉得胡旋女很熟悉。她很像壁画上的“飞天”。
朔风是新科进士，因为得罪了权贵，被派遣到边关的一座小城中当官吏。
一路上是茫茫的黄沙和成片的枯树枝，但朔风来到这里的第一件事，便是寻找一幅壁画，一幅历经千年、几乎成魅的壁画。
在中原人心中，这幅夺人心魄的壁画不仅可以入诗入画，还牵涉到佛教禅宗的密语。
当年一位画师为佛窟中的石壁绘制壁画，传说画师画完“飞天”仙女之后，爱上了自己笔下的女子，守着壁画自绝而死。
朔风在沙漠中找了两三天，终于找到了那处佛窟。
3
刚刚走进洞口，朔风就仿佛听到了佛号声、磬钹声、诵经声，木鱼声，还有信徒的欢笑声……朔风被这些声音踉踉跄跄地裹挟进洞。
在洞中，朔风看见了慈眉善目的菩萨、怒发冲冠的金刚，在尽头处看见一幅恢弘壮丽的壁画，里面暗藏着盛世的气韵。
五颜六色的色彩绘画出千般万般的人物，虽然历经多年，颜色斑驳剥落，但是依然神气逼人。
壁画分为两个部分，一半是充满苦难的人间；而另一半的天上端坐着一众菩萨，一片祥和。
朔风感觉到一阵红色闯入眼中，一位抱着小鼓的飞天仙女衣带飘扬地起舞，她眉目细腻，眼角含情，线条勾勒得与真人无异，就连指尖的上扬弧度都是恰到好处。在一众菩萨中显得与众不同。
朔风看傻了，朔风忍不住触碰了一下，壁画上的颜色染到他的手指上，朔风发现，这好像不是颜料，像是人的鲜血。
朔风盯着壁画看了很久，但并没有从中领悟到禅宗的密语。
4
边关的战事越来越近，关外的民族正在厉兵秣马，边城顿时人心惶惶。
外面越乱，妓院里面就越是热闹。
胡旋女在男人们的意乱神迷中裸露腰肢，但她的神情和蔼、安详，没有一点风尘气。
生在淤泥，心向菩提——这是朔风对胡旋女的评价。
朔风作为边城的文官，内要安抚百姓，外要抵御敌寇，他只能在胡旋女美妙绝伦的舞蹈中麻醉着自己。
5
夜晚，朔风要走的时候，他感觉一双柔软的手臂挽住了自己。胡旋女将朔风留在了自己的房间里面。
房间里的异香扑面而来，胡旋女把自己随身的小鼓放在床上。这只鼓与壁画上“飞天”的小鼓几乎一模一样，朔风正想摸一摸，被胡旋女飞快地制止了。
“别敲，这只鼓，你们不能敲！”
“为什么？我不怕惹上脂粉气。”
“那你也不怕惹上鬼气吗？”胡旋女轻轻一笑。
朔风没有在意，迫不及待地将胡旋女搂在怀里。
从来清高的胡旋女留朔风住了一个晚上。深夜朔风醒来的时候，看见睡梦中的胡旋女趴在自己的胸口上，含糊不清地说：“心头血，你不疼吗？”
说完，几滴眼泪落在朔风的身上。
“心头血？”
朔风很诧异，他忽然看见摆在床上的白皮小鼓，忍不住摸了一下，突然之间阴风阵阵，鬼叫狼嚎。
胡旋女猛地惊醒，埋怨地看了一眼朔风，摇了摇裙摆上的铃铛，鬼叫声立即停止了。
朔风恍然觉得自己在做梦。
“快睡吧！”胡旋女柔声安慰。
6
敌寇已经开始攻城，边城的守城将士不到一千，朝廷却不愿意万里跋涉出兵增援。
在朔风的发动下，不仅城中的老幼妇孺参加到加固城墙的工程中，就连妓院里面柳腰纤纤的姑娘也来帮忙。
朔风在前面指挥着，无意之间看见了胡旋女，她依旧背着自己的白皮小鼓。小鼓用一个牛皮袋子包着，很明显不想让别人摸到。
边城的城墙是前任将军修造的，十分牢固，就算敌人全力攻城也可以坚持两三天。
夜晚，城里城外都灯火通明。
朔风劳累了一天，回到了胡旋女的住处。
“如果城破了，你怎么办？”胡旋女问。
“城在我在。但如果真的有破城的那一天，你记得赶紧逃走！”朔风担心地叮嘱胡旋女。
7
胡旋女转身走到床后，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长约两米的卷轴。她将画卷缓缓地在桌子上铺开，鲜艳炫目的色彩，形色各异的人物在画卷上一一林立。
朔风被眼前的画卷惊呆了：“这幅画你从哪里得来的？”
神态各异的佛陀，怒目圆瞪的金刚，五颜六色的祥云，还有那个美艳的“飞天”……这明明就是佛窟里面的壁画！
“传说这幅壁画里面藏着禅宗密语，你能看出来吗？”胡旋女问朔风。
朔风再一次认真地端详这幅画，心境已经与上次游玩的时候大不相同。
城墙外是敌寇的刀枪声，城内是百姓奔波逃命的呐喊声……
“我虽然只是一介文官，但是城在我在，城亡我亡！”朔风看着这幅画，首先想起来自己对百姓的承诺。
朔风大脑中忽然明朗起来，一片光明。
“壁画中的密语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朔风坚定地说。
“你看这幅壁画，人间的凡人正在受苦受难，其他的菩萨全部高高地坐在云端，俯视着人间，而在中间位置的这个飞天，她脚下没有云彩，正在缓缓地降落人间，这不就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吗？”朔风终于悟出了壁画中的秘密，语气中充满了激动之情。
外面的嘶喊声、哭叫声像极了壁画中描绘的人间，多灾多难，人间地狱。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胡旋女默默地念叨着，她的眼睛看向床上放着的白皮小鼓。
8
已经是敌寇攻城的第三天，城内断粮断水。巨木撞击城门的声音越来越响，城门将破。
敌寇都是嗜血寝皮的野蛮人，城门一破，也许满城的百姓都没有活路。
朔风冒着羽箭缓缓登上城楼，命令城内的士兵鸣金击鼓：“我乃边城守备官，城门将破，我辈愿以身殉城，换百姓一条活路！”朔风嘶吼着喊着，字字铿锵。
城外攻城的敌寇死死地盯着这个文弱的守备官，带着戏谑的表情看他。
就在朔风准备从城楼上一跃而下的时候，一只柔软的手拉住了他。朔风惊讶地回头，是胡旋女。
她盛装而来，穿着最耀眼夺目的衣服，手中抱着她的白皮小鼓，裙边上的小铃铛“叮叮”作响。
朔风一时间恍惚了，她跟壁画上的“飞天”真的是太像了。
“谢谢你给了我生命，你不是说了吗？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原来朔风的前生，便是绘制佛窟壁画的画师，他用尽毕生的心血完成了佛窟中的壁画，并将禅宗的密语藏在画中，但他真的不可自抑地爱上了自己笔下的“飞天”，他用自己的心头血为“飞天”上色，最后死在佛窟中。
因为画师的情意和心头血，壁画上的“飞天”有了生命，她带着白皮小鼓从画中走出来，来到人间，寻找壁画中的秘密，也寻找当初给她生命的画师。
9
胡旋女将朔风从城楼上拉下来，自己登上城墙，轻轻一跃，纵身而下。
胡旋女像羽毛一样轻轻地落在地上，只见她一人对阵着数万大军，拿出白皮小鼓，高高举起，她舒展腰肢，“咚咚”地敲着，越敲越急，一时间风惊雨动，水尽山穷，地裂山崩。无数的阴云遮住了太阳，战场上一片灰暗。
无数身着甲胄的士兵从地底爬了出来，他们随着胡旋女的鼓点，徐徐前进。天地之间只剩下鼓点声和铃铛声。
朔风这才明白，胡旋女的白皮小鼓可以召唤阴兵，她裙摆上的铃铛可以控制阴兵。
一排又一排的鬼兵穿过胡旋女，挥剑向前，充满戾气的阴兵将敌寇杀得溃不成军。
胡旋女越跳越快，急旋如风，鼓点又急又重，可是她的脸越来越惨白，不停地有鲜血从她身上流下来。她在用自己的鲜血供给阴兵。
敌军带着残兵败将匆匆地逃跑了，阴兵渐渐地僵住不动。
胡旋女跳得越来越慢，“咚”一声，小鼓破了，铃铛裂了。最后一个鼓点落下，胡旋女像蝴蝶一样倒在地上。
土地重新开裂，阴兵钻入地下，消失不见，天地之间重新放光。战场上满是残破的兵器和盔甲。
朔风疯了一般冲到城门外，他在狼藉的战场上寻找胡旋女的身影，他嘶吼着寻找了一天一夜，直到所有的尸体被人们掩埋，他也没有找到那个像火一样红艳的女子。
也许她就是那个“飞天”，来到人间救苦救难后，飞升归位了！
朔风痴痴地想着。
10
敌人没有反扑，朔风安顿好百姓后，带着那幅画卷毅然辞官。
朔风孑然一身来到佛窟，他不敢置信地发现，从前画“飞天”的位置已经是一片空白，朔风疯狂地抠着石壁，满手都是血。精疲力尽之后，他颓然倒在壁画之下。
朔风偶然注意到壁画中人间百姓的脸发生了变化，他们崇敬地向天空中的一个位置看着。朔风顺着他们的眼神看到一位神情安详、美艳慈悲的仙女高高坐在云端，悲悯地俯视人间。
她的手上抱着一个白皮小鼓——是胡旋女！
她从前只是画灵，但她领悟了画师藏在壁画中的密语，解救了满城的百姓，真正地得道，成为了飞天仙女。
11
“胡旋女，胡旋女，心应弦，手应鼓。弦歌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飘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
胡旋女舍身保护了满城的百姓，这首描写胡旋女的诗歌一直传诵在边城百姓口中。
朔风终其一生留在边城，他重新拿起画笔，在佛窟的石壁上画满了飞天。
【作者简介】
华文，大二在读学生，热爱写作。
惊池文化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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