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目金刚
好故事，在惊池~
「怒目金刚」
文/华文
这世道太乱，人心多变，需要观音慈悲，也需要金刚怒目。
《怒目金刚》，294号惊池故事，今夜的主题是“杀人僧”
我是鹿原，欢迎做客惊池咖啡馆，我在这里等你的故事。
1
斫木用黑布包裹着自己，他躲在庭院的树下，偷窥着对面的屋子。屋子里面的灯熄灭了，不久就传来细微的鼾声。
斫木将手中沉重的镣铐背在身后，他的瞳孔一下子变成了金色，黑暗中如同闪亮的佛光。
斫木天生金瞳，并且是天生重瞳。就是一个眼睛里面有两个瞳仁，每一个都是金黄色的。
他眼中的金光能让恶人胆战心惊，身受灼伤。
他脚不沾尘、步履如飞地潜入屋中，眼中瞳孔闪现出金光。
斫木瞬间将榻上熟睡的人用铁链勒死，还从那人的床上搜出了西南边境守将与他密谋卖国的书信，随后熟练地把信放到身上，铁链丝毫未响。
他走出屋子，看到自己刚刚藏身的地方，不由得发出一声叹：“原来是菩提树啊！”
2
静谧的月夜中只有蝉鸣，斫木瞳仁中的金光消失了，沉默地走到树林中，他敞开自己的衣服，横三错五的刀痕如同蜈蚣一样爬在身上，还有一处伤口刚刚结痂。
他拿出刀，缓慢而果断地在新伤旧伤上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从胸上一直延伸到腹部。他额头上青筋突出，疼出来的冷汗流进眼睛里面，但是他一声不吭，脸上露出殉道者的安详。
他将头上的黑布扯下，包在伤口上。
裴苑悄悄地躲在树后，因为心疼，眉头微微皱起。在黑黢黢的树林中，她把斫木看得无比清晰，也许是斫木刚刚褪去金光的眼中还残余着微光。
斫木杀完人都能在周围看见裴苑的身影，她有一头乌黑柔顺的头发，长长地垂下。
裴苑是人们口中的神医，悬壶济世，医者仁心 ，在这个充满疾苦的世道里救苦救难，被百姓叫做“悬壶观音”。
斫木不经意之间见过她几次。
渡灾渡厄，救苦救难，裴苑活成了斫木心中最羡慕的样子。
斫木忍着疼痛躺在树下，隔着树叶看夜空中的月亮，喃喃地说：“金刚受戒，观音长发。”
月光照在他的头发间，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曾经的戒疤。
3
斫木是一名受戒僧。
寺庙中凡是触犯了重大戒律，或者是违反了重大律法的僧侣，如果没有被处死的话，要在手上戴上铁镣铐，成为受官府驱使的秘密组织中的一员。这个神秘的杀手组织里面都是犯了大罪的武僧，他们专杀恶人，又被称为“杀人僧”。
斫木是他们中间年龄最小的，虽然看上去满面风霜，但其实才二十出头。
十四岁那一年，他为了救一个小姑娘，杀死了一个恶霸。因此犯了戒律，也犯了法律，成为“受戒僧”中的一员。
斫木见到她的时候，女孩的手臂上已经被剑划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剑再一次砍过来的那一瞬间，斫木的瞳孔忽然变成金色，目露凶光，一手将女孩护在身后，一拳便打死了那个寻事挑衅的皇亲贵胄。
事后，在方丈的求情下，他没有被按照律法处死，而是做了“杀人僧”，替官府杀走狗、杀卖国贼、杀恶贯满盈的凶徒。
斫木原先有法号，但是戴上铁镣铐之后，他给自己取了这个名字。“斫木”取自“吴刚伐桂”的故事，吴刚在月宫受罚，终日砍伐桂树，但是每砍一刀，桂树都会自动愈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永远逃脱不了受罚的苦役。
受戒僧的手上都戴着沉重的铁镣铐，镣铐上印着佛印，只有真正悔过顿悟的人才能脱离镣铐，去留随己。
只是从来没有人能够解开这道枷锁。
他杀人的时候怒目圆瞪，金瞳闪现，没有恶人能够躲过金瞳的灼伤，因此他在江湖上被称为“怒目金刚”。
斫木知道自己杀的是坏人，做的是造福百姓的好事，但是这早已违背了佛门的训诫，所以他每杀一个人，都在自己身上划一刀伤口，作为赎罪。
4
几天后，斫木被派去杀死那个试图挑起边关战争，从中获利的将领。那里是一个朝廷无法管辖的地方，民风凶悍，兵不如贼。
一路上，斫木看到了野路边的沟渠里面几乎填满的尸体，看到了城墙边坐满了卖儿卖女的父母……人间疾苦，民不聊生。
斫木带着叛将的画像，背着铁镣铐走在街道上，他能够看到人们眼中对他的恐惧。他的瞳孔与别人不一样，是重瞳子，令人一眼便生出畏惧。
他再一次看见了裴苑的身影，她穿着白衣，背着药箱，在临时搭建起来的摊点上为百姓免费治病。她长发及腰，面目慈祥，宛然一副观音模样。
世人只知观音慈悲！
“金刚受戒，观音长发。”斫木留恋地看了她一眼，从衣服里面拿出一块黑布，遮住了自己的面貌。
边关将领最近患了怪病，闭门不出，所以斫木只能在晚上悄悄潜入他的宅院里。
斫木武学修为深厚，即使戴着镣铐也能步履如飞，他悄无声息潜入屋子里，就在推开门的一瞬间，他看见了坐在床边的裴苑正在给叛将把脉。
她低着头，专心地把着脉。
斫木愣了一会儿，一掌打晕了裴苑，随即眼露金光，一镖杀死了床上的人。
就在斫木再一次仔细察看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杀死的人虽然容貌与那个将领相似，但是双手完全没有习武的痕迹。他轻轻地撕去死者脸上的伪装，竟然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原来，叛将早就知道了斫木要来杀他的消息，特地派人伪装代替，自己藏匿不出。
斫木眼中的金光逐渐消失了，甚至变得灰暗。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人，拼命地想要救活他。这么多年来，斫木虽然杀人，但是他杀的都是作恶的人，从来没有滥杀无辜。
斫木的世界顿时就崩塌了，从前他总以为自己还在佛门中，但是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了。
斫木的师父说他的这对金瞳孔是为除邪卫道而生，但是这次他杀错了人。
“还要这一对瞳孔有何用？”
斫木绝望地抽出一支镖，划伤了自己的眼睛，顿时血流满面。
下一镖，斫木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忽然，斫木感觉后背一阵刺痛，随即失去了意识，倒地不起。
5
斫木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感觉眼睛上一片清凉，伤口已经被细细地涂上了药膏。
他隐隐约约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面前晃动，但是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
就在影子走到自己身边的时候，斫木的手触碰到一缕柔顺的长发，上面还沾染着若有若无的药香。
观音长发！
斫木心中大概知道是谁了！
“我漂泊行医多年，你一掌还打不晕我，是我把你带回来的。你放心，我会医好你！”裴苑伸手为他换药。
“我错杀无辜，是一个罪人，你救了我也没用。”
“人不是你杀的，在你去之前，我就已经杀死了他。那个替身其实是叛将手下的走狗，无恶不作。你杀死的只是一个死人，不必自责。”裴苑淡淡说道，“现在是乱世，外敌入侵，但是西南疆土还算安稳。但是守将竟然想里通外国挑起战争，不知道多少无辜的百姓会因他而死。就算你不杀他，我也要杀他！”
“你是医者，应该救人，怎么能杀人！”斫木不敢相信地说。
“有的时候杀人就是救人。世人只知道观音慈悲，却不知道金刚怒目的涵义是什么。你解脱不了手上的镣铐，是因为你的执念太深。”
“你的金色瞳孔是上天对人间的慈悲，我要替天下人留在它。”裴苑不顾斫木的阻拦，将涂好药膏的布条缠在他的眼睛上。
6
裴苑每天为他碾药，熬药，药罐里面“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满屋子的药香熨帖着斫木伤痕累累的身体，也让斫木那颗沉重的心慢慢沉淀下来。
裴苑的医术很好，再加上斫木是天生生就的神眼，他恢复得很快，没过几天就恢复如常。
裴苑拦住了痊愈后想要出门的斫木：“全城都在通缉一个戴着铁镣铐的人，你这是自投罗网！”
“这副镣铐是我一生的束缚，就算有一天我能顿悟，我也逃脱不了杀人的罪孽。”
裴苑听完之后，缓缓地将袖子卷起来，一道长长的疤痕触目惊心地从胳膊蜿蜒到手臂上，“这是当年你杀死的那个恶霸砍伤的。”
“没有金刚怒目，又哪来观音慈悲呢？”
裴苑一直看着斫木，彷佛要逼出他心中的心魔。
“当年你救了我，之后我多处打听才知道你因我受罚。十七岁那一年，你第一次杀人，我看见你受了伤却不能帮你。所以，我学了医，为了医你，也为了救穷苦的百姓。”
斫木不敢相信地打量着眼前的裴苑，原来他当年救的那个弱小的小姑娘，已经有能力救了这么多人。
“原来是你！”斫木多年冰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欢欣的笑容。
“金刚怒目，所以慑服群魔；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世人只知菩萨慈悲，却不知，怒目金刚亦是慈悲。”
“现在这个世道上，多的是无恶不作的魔。”
“你还要再自缚吗？”裴苑继续问。
一道金光闪现，“崩”的一声，斫木手上的铁镣铐齐整地断开，哐当掉落在地上。
镣铐上的佛印消失不见。
7
后来，西南边疆那个意图卖国的将领被人杀死了。
据说他是被神医身边的药童杀死的。只见当时屋子里面一道金光，凌厉而神圣，令恶者畏惧。
斫木和裴苑准备出城的时候，看见街边坐着一个看相的老先生，他看见了斫木的重瞳子，不禁捻着胡子说道：“传说中，舜是重瞳子，项羽也是重瞳子。天生异相的人，必然会有一番大作为呀！”
斫木生活的是一个乱世，国内不安，外敌入侵，但是因为斫木的存在，很少有人作恶。而百姓也因为裴苑的救治，少了几分疾苦。
金刚怒目，观音长发。
世人只知菩萨低眉是慈悲，其实，怒目金刚亦是慈悲。
【作者简介】
华文，大二在读学生，热爱写作。
惊池文化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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