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故事,在惊池~
北渊国的贵族宗亲,到了10岁,就可以去巫祝那里卜算自己命定灵兽的位置,然后去追寻。
《你怎么不喜欢我?》,334号惊池故事,今夜的主题是“灵兽”
我是鹿原,欢迎做客惊池咖啡馆,我在这里等你的故事。
那时的白蕖才11岁,就已然有了凛冽如刀的大将之风。
她骑在马上,穿着檀色的衣裳,背着弓箭,一张粉白的小脸稚嫩又清冷。身后还跟着一众家仆府兵,浩浩荡荡地赶了过来。白蕖扬起脸,目光清冷地问桃荣:“你就是巫祝说的,我命定的灵兽吗?”
桃荣不知道这话是问自己的,捧着半个桃子继续啃,吃相极是难看。
白蕖皱了皱眉,手里的马鞭就甩了出去,劈到了他的背上:“孽畜,起来!”桃荣这才反应过来,他等了300多年的主人终于来找他了!桃荣立马扔了桃子,乖巧地把粗长似蟒的身躯蜷成一个墨绿色的小山,目不转睛地盯着小主人,尾巴藏在身后偷偷摇着,还激动地打了个饱嗝。
昔日夸父逐日,弃其杖,化为邓林,也就是如今的十里桃林。
而桃荣,就是桃树精魂所化,蛇身鹿首,碧鳞玄足,会人语,择桃木而栖,拣桃实而食。
桃荣化生于300多年前,身边自幼一起玩耍的伙伴都陆续被主人寻走了。今日,他的主人终于也寻来了。
桃荣顿时怔住了。他怀疑是自己庞大的身躯吓到了主人,有些沮丧地将自己变小,盼着看起来能温驯些。桃林里的精怪都说他小时候很软糯可爱。
桃荣颓然,又施法变作了人形,一个赭衣碧氅的清瘦少年,澄亮的圆眼睛,头上还有两个钝圆的鹿角,腮帮子鼓鼓的,想是方才吃的桃子没来得及咽下去。
这憨态,将侍从们都逗笑了,但白蕖只摇摇头,叹息道:“变成人,还是这样丑。”桃荣几乎要哭出来了。
他郁闷地想,才第一次见面,他便被主人嫌弃了,以后定然也难讨主人喜欢。
这日,桃荣从府外玩耍回来,到白蕖房中,从怀里掏出一块方方正正的、黑黢黢的东西,眉飞色舞道:“蕖蕖你看——”
“你挡着我的光了。”白蕖拧眉,将烛台朝面前挪了挪,继续翻阅书册。
她是素来不许桃荣这样唤她名字的,但桃荣只想,自己大白蕖300多岁,怎么也算长辈,再者,叫蕖蕖着实好听。
“你先看看嘛。”桃荣眨着清粼粼的眼,孩子似地撒起娇来,枉费了他300多岁的年纪。
再细看,那砚台突然动了起来,光滑的躯体一下子毛茸茸的,还钻出来一条细尾巴——这分明是一只黑老鼠!
“你这孽畜,又弄障眼法捉弄我!”白蕖暴起,抽出案上的剑就砍了过去。
桃荣却早就跑没影儿了,只留下一串欠收拾的笑声,在院子里回荡。
“还看书呐,不怕眼睛瞎了。”桃荣眨巴眨巴眼睛,托腮望着她。
桃荣瞥了眼她读的书,惊讶道:“呀!又是兵书!曹先生不是说让你写百鸟赋吗?”
“那明天去上学,蕖蕖又要挨骂了。”桃荣声音低下来,脑袋也耷拉着。白蕖的父亲是北渊的将军,一生倥偬,却在白蕖11岁那年战死。
北渊帝感念他的功劳,封了白蕖做郡主,赐予她拥有灵兽的特权,还准她跟宗亲们一起去国子监读书。
但,没了父亲的白蕖,如同插在金瓶里没了根的梅花,空有霜姿傲骨,却薄命。
因这疏冷的性子,她在学堂里处处受排挤。再者,她不喜四书五经,只爱读兵书,这叫国子监里的腐儒们头疼不已。
没有家世撑腰,又不受先生的庇护,她的日子只能说分外辛酸。
桃荣第一次跟着她去读书时,便感受到了来自学堂里浓烈的恶意。
到了学堂,唯独她的桌椅是湿的,寒冬腊月的,座椅上的软垫冷得刺骨,桌上的书都湿透了。
桃荣不会烘干的法术,急得干瞪眼,只能把书都捂在怀里,想焐干。
七皇子成煊嬉笑道:“哟!这不是我们的女将军嘛,书怎么湿了啊?等会儿被先生瞧见,可免不了一顿训斥呢。”说着,又指使自己的灵兽来“帮忙”烘干书册。
那麒麟一把夺过桃荣怀里的书,握在手里,只见他手掌发红,一下子,那些书就干了。
麒麟却不给,还对着书吹了口气,嚯一下,书就烧了起来,瞬间成了灰烬。学堂里众人哄然大笑。
桃荣气哭,指着麒麟泣不成声地质问:“你……你怎么这样?太欺负人了!”成煊睨了他一眼,趾高气扬地对白蕖说:“你瞧瞧,你这是从哪里找来的灵兽啊,难道是用眼泪保护主人的?还有他头上那对角,不伦不类的,实在是个丑货。”桃荣活了300多年,素来是个如水般的温顺性子,这下只气得更伤心,扯着白蕖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擦。
桃荣还没反应过来,接着又是“啪”的一声,整个学堂都安静了。
桃荣抹着眼泪,朦朦胧胧抬头,发现七皇子成煊的脸上,烙着一个通红的手印……白蕖打了七皇子,还打的脸——这个消息一下子传遍了京城。七皇子的气焰从此再高不起来。
大雪纷飞里,桃荣还在啪嗒啪嗒掉着眼泪:“蕖蕖,要不我变成你的样子,替你挨罚吧。”白蕖不语。
她说:“这孽畜,是我千挑万选来的,他再不入诸位的眼,也是我白蕖的腰间明珠。”寒风刺骨,桃荣望着她那双淡漠的眼,却觉得看见了春水万顷,草长莺飞。
传说西祁太子赫连曜骁勇善战,连取了北渊三个将军的首级,挂在营帐前,嚣张至极。
北渊帝在朝堂上问:“可有人请缨?”文武百官,无一人出声。
北渊帝怒火冲天,正待发作,只见一檀衣女子闯进大殿,铿锵道:“臣女请战!”
在与西祁的燎山之战中,她诱敌入谷,一把火歼灭敌军5000余人,可谓一鸣惊人。
班师回朝后,北渊帝大喜,要封她做将军,她却拒绝了。
更令满朝惊讶的是,她请求去西祁和亲,以保两国安宁。
桃荣在燎山一役中,为了保护白蕖,遍体鳞伤,还被赫连曜削去了一根鹿角。
白蕖看着北渊帝下的诏书,淡淡地笑了:“你懂什么?西祁太子龙章凤姿,他与我缠斗数日,还能全身而退,说明他不是个凡人。”桃荣捂着头上被削断的那个角,委屈地问:“那……你喜欢他吗?”
桃荣只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碎了一地,锋利的碎片割着他的血肉。
他静了静,小声地说:“我也不是凡人,你怎么不喜欢我?”
一身嫁衣的白蕖,与赫连曜依偎在一起,真是一双璧人。
赫连曜柔情地望着白蕖,又看了一眼队伍里的桃荣,冷笑道:“我西祁的大门,素来只迎美人,可容不下此等丑陋的妖孽。”
桃荣正恼火,却见白蕖默默地摆手,冲他道:“桃荣,你回去吧,好好在府里待着。”
9年前,她还为了他,在学堂上掌掴七皇子。如今,却为了一个赫连曜……
“蕖蕖,你当真,不要我陪你了?”桃荣竭力平静地问,瞪大眼睛,泪珠子在眼睛里打转。
这一双浑圆清澈的鹿眼,此时什么都看不清。桃荣啊桃荣!他暗自骂自己,真是个没出息的孽畜,动不动就哭。
“不用。”白蕖的脸在红纱下,看不清,声音一如既往地淡漠。
回到北渊之后,桃荣学会了喝酒。常常一喝就是一整夜。
他只能假装自己醉了,抱着酒坛子在屋顶数星星看月亮,像个得不到心上人青睐的痴心汉。
赶回府,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棺椁……乌沉如墨的棺木,里面躺着他的蕖蕖。
听说,白蕖此去和亲,是为了刺杀赫连曜,报9年前的杀父之仇。新婚之夜,她割下了赫连曜的头颅,之后在西祁的死士追杀下死里逃生,回到了北渊。
戍边的将士发现她时,她已奄奄一息,手里紧紧攥着一块破烂的绸布,上面的血书已经干涸——白鹿相依,藏心永年。
她听到了的!她听到了他的问话的!——蕖蕖,我也不是凡人,你怎么不喜欢我?
有人说,看见一条长着鹿角的小青蛇钻进了棺椁,尾巴上还缠着一颗鲜红的桃子。
【作者简介】
隋堤柳:爱文字爱生活,渴望拥有一个茂盛灿烂的人生,梦想是吃一口唐僧肉。
惊池文化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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