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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语母语者为什么还要学外语?
文丨英国《金融时报》专栏作家 西蒙•库柏
我是个四海为家的世界主义者。最近我们全家要搬去西班牙住一年,孩子们没问题。他们跟着说英语的父母在巴黎长大,既会说法语又会说英语,而一旦你掌握了一种罗曼语族语言,再学一种就易如反掌。“词汇相似度”是衡量不同语言之间词汇重叠程度的指标,法语和西班牙语的词汇相似度约为0.75(1表示相同)。
我希望孩子们的西班牙语能好到什么都能说,什么都能理解,能结下深厚的友谊,一辈子自如运用这种语言。重要的是这些,而不是完美的语法。
尽管我非常重视掌握多种语言,但我知道会多种语言已经没那么有用了。在这个全球都说英语、又有了机器翻译的时代,我们该如何看待学外语这件事呢?
我花了十年时间学习德语,受益良多。可是我现在遇到的德国年轻人总是坚持跟我说英语,而且说得相当地道。整个欧洲都是这样,在欧盟,大约98%的小学生和初中生都在学习英语。
与此同时,机器翻译也在追赶人类。我最近一直在用谷歌翻译(Google Translate)把英文翻译成西班牙文,成功地与西班牙人邮件交流。虽然翻得不完美,但还是比我自己的西班牙语强多了。
语言学习的实用性只会越来越小。全世界已经有许多出版物将它们的一些文章翻译成英语。五年内,《世界报》(Le Monde)和中国的《解放日报》(Jiefang Daily)就能用机器翻译一天攒出20篇文章,同时低薪雇佣英语国家的年轻人进行润色,一下子,它们就变成全球性报纸了。
这一切的必然结果是,学个半吊子外语越来越没有意义。我这代人上中学时会跟法语或德语语法死磕好几年。大多数人最后能点个啤酒什么的,也许还能读懂简单的新闻。我怀疑如果他们把这些时间花在医学、历史或统计学上,会有更丰富的收获。教语言的老师不会苟同,但话说回来,他们当然不会,毕竟他们是靠这个吃饭的。
有些译者坚称自己永远不能被机器取代,对此我也同样表示怀疑。的确,机器翻译经常出错,机器暂时还不能通过肢体语言或眼神交流,而且一些算法存在性别歧视。例如,在土耳其语这类不分阴阳性的语言中,目前的算法倾向于假设工程师是“他”。
但大多数人类译者也会出错。比如有篇要发表在英国《金融时报》上的文章是从德文译成英文的,译者翻得实在太烂了,害我花了一个下午重写了一遍。此外,都不用机器出手,人类自己就能制造出带有性别歧视的语言,而他们的算法更难调整。简而言之,与其花费数年时间学个半吊子德语,不如在手机上安装一款翻译应用。
如果你真的要学一门语言,那就要学到炉火纯青。如果你有孩子,要让他们一出生就沉浸在这种语言中。华尔街的人把孩子送进说普通话的幼儿园也许很滑稽,但他们选择了最有效的方式。
我仍然在纠结英语母语者要不要学外语的问题。对于英语母语者而言,实用这条理由是最站不住脚的。如果你的母语是全球通用语,对你最有利的做法无疑是强迫说别种语言的人说你的母语。而且说英语的人学外语不如说法语的人容易,因为没有一门主要的外语和英语特别接近。
我带着这些问题采访了荷兰拉德堡德大学(Radboud University)的语言学家马克•丁厄曼斯(Mark Dingemanse)。在某种程度上,他同意出于实用的理由学外语越来越站不住脚了。丁厄曼斯是位有天赋的语言学家,他的母语属于日耳曼语族,他生活的地方离德国边境只有10公里,但就连他也经常和德国人说英语。
对于其他语言,他有时使用机器翻译。他说:“我想每个人都这样干。”不过他指出,人类可以做一些机器做不到的事情,比如要求对方澄清。我们在谈话中经常这样问:“真的吗?你确定吗?你是什么意思?”他担心机器翻译可能会淡化我们对自己所说的话承担的责任。
但他警告我不要把重点放在语言的实用价值上。他说,掌握多种语言是人类的标准状态。生活在今天这个世界里的绝大多数人都会说多种语言,这塑造了他们。在丁厄曼斯所研究的加纳(Ghanaian)村庄里,人们在不同的语域使用不同的语言,有些场合说英语,其他场合说加纳各族群自己的语言。每种语言都有自己的语域。
他问我:“如果你突然变成只会说一种语言的人,你有何感觉?”我抖了一下:作为人,我的确会觉得自己缺失了一块。
他解释了个中原因,一个会说多种语言的人可以是有多重身份的人,生活在多个世界中。他说:“掌握不同语言永远会让人感到快乐。正如语言学家尼克•埃文斯(Nick Evans)所写,我们学习其他语言,是因为我们永远希望能体验更多种人生。多掌握一种语言,就多活了一种人生。”
丁厄曼斯强调,学外语“不仅仅是在经济或实用角度上”丰富你的人生。他是对的,但你最好在开始学习之前就了解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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