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猫》走上伦敦舞台：种点橡子，帮它慢慢长大
全文共2193个字
当已过而立之年的麦美玲（Mei Mac）在舞台上梳起牛角辫扮演“小梅”，对新认识的邻居们大声说：“我今年4岁！”，观众席上扫过一片轻笑，就像今年深秋伦敦不寻常的暖风，将一个个疲于生计的紧皱眉额舒展开来。
今年10月到明年1月，皇家莎士比亚剧团（RSC）与日本电视台联合制作的《龙猫》（My Neighbour Totoro）舞台剧，在巴比肯剧场上演。这一消息在今夏刚发布，三个月的演出门票不久就告售罄。这部舞台剧由《龙猫》原声音乐创作者久石让牵头，促成了RSC和日本电视台的合作。在美国作曲家菲利普•格拉斯的引荐之下，两届奥利弗奖得主菲利姆•麦克德莫特（Phelim McDermott）答应担任该剧导演。制作过程中，他与剧本改编者汤姆•莫顿-史密斯（Tom Morton-Smith）与久石让进行直接沟通。久石让透露，最初他想宫崎骏提出想要将《龙猫》搬上舞台时，宫崎骏的回复是：久石让必须全程监督，他才同意授权。
久石让初时在物色合作方剧团过程中，曾申明希望展示一个具有普适性的宫崎骏世界，而“并非只是一个日本故事” 。这次《龙猫》的剧组阵容也很具国际性：导演来自英国、人偶制作团队来自美国、演员更是来自各种文化背景，例如“小梅”的饰演者麦美玲是生于伯明翰的广东人后裔。想起来，2015年曾到这里看由村上春树《海边的卡夫卡》改编而成的舞台剧，当时是日本蜷川剧团的制作，包括了宫泽理惠在内的演员阵容全来自日本，作为巡演形式进行的舞台剧，采用了日文对白、打英文字幕的做法。此次《龙猫》全剧使用英文对白，只在部分歌曲及父亲与姐妹俩互道晚安时才有日语出现，与英国观众的连系更直接。
在巴比肯现场，我在社交媒体上随手贴了一张《龙猫》舞台剧节目单的图片，瞬间就把我远在奥地利和德国的朋友们都“震”出来了。布里斯托大学专长研究日本电影与动画的教授Rayna Denison为《龙猫》舞台剧撰写了介绍，她提及《龙猫》的动画片在发行之初，很快就在世界各地获得成功。《龙猫》的周边手办最先突破亚洲和美国市场。包括英国在内的各地民间，至今经常有各种“龙猫”世界的cosplay、烘培“龙猫”蛋糕等。英伦媒体人Michael Leader甚至与宫崎骏动画的同好一起开办了“吉卜力播客”，不久前还将博客内容结集出成畅销书。
我身边的英国朋友们，有不太关注动画片的，但也知道宫崎骏动画片一向在英国很受众。另一位朋友自己是电影人，她说最早看的是《哈尔的移动城堡》，才回过头来看《龙猫》，很喜欢宫崎骏影片中清淡自然的场景与角色的纯真。上世纪九十年代初，英国广播公司曾制作过一部关于英国兴起日本动画的纪录片，当中提及做了英文配音后发行的盒式录影带，迅速提高了日本动画的传播，比如上世纪八十年代就可以在英国租借到宫崎骏《风之谷》的录像带。
在《龙猫》舞台剧现场，小梅趴在龙猫的肚子上、猫巴士载着姐妹俩穿城上天，这些动画片中经典的场景都在舞台上通过巨大的人偶逼真重现，引得台下欢呼声四起。但最直接的视觉冲击还要数“猫巴士”的出现：巴士站的雨夜，巨大的“龙猫”人偶借下了“小月”递过来的雨伞，忽然有亮光从远处渐渐靠近。当浑身明晃晃、比两人合叠起来还高的猫巴士出现在台上，观众席上一下响起了掌声一片。看着这位主子威猛的模样，我都快情不自禁唱起“眼睛睁得像铜铃”来了。说起来，现场乐队的配乐和歌手的演唱，为这部舞台剧添加了点“音乐剧”的意思。
舞美方面，空间设计层次感分明。“秘密森林”是全剧的底色，舞台上搭了两个树屋，就是现场配乐的乐手舞台。前台换过多个场景，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能移动、能拆分也能合体的日本木屋和庭院。当中呈现的日本传统建筑中的MA（間）空间留白，很能令人联想近年各国舍弃城市投奔乡间的共同趋势。事实上，这部以上世纪八十年代日本乡下为背景的作品，光是对自然界的敬畏与守护这一叙事线索，就使置身伦敦市中心的我们不仅毫无违和感，反倒觉得这部剧在能源危机导致人人自危、返璞“归野”（rewilding）运动正成为新风尚的今日上演，相当合时宜。
饰演小姐妹“小梅”和“小月”的演员，实际年龄一看就是早已远离少年人。开始还稍觉得别扭。两人穿着上世纪五十年代风尚的粉色裙装，“小梅”还在裙子里套上夸张的白色短衬裤。姐妹俩模仿原动画片中的动态，全剧都在舞台上咋咋呼呼。可就是这“大人装小孩”的两个多小时，却在谢幕时赢得了台下观众全体站立鼓掌的礼遇。
“大人装小孩”，潜在的意思是，天真的世界，有时孩子比大人看得更清。比如在导演菲利姆心目中堪比希腊神话之中农业与大自然守护神“潘神”（Pan）的龙猫，在小梅发现它时发出雷鸣般的咆哮声。菲利姆的解读是：小梅一点不害怕，精神反而受到激发，“因为她是小孩子，懂得这种原初的能量”。
久石让认为只有小孩子能看见“龙猫”：“它提醒人们，为了融入成人世界，大家都失去了什么”。
剧本改编者汤姆则将“龙猫”解读为人类与自然界之间一种失掉的连系：“对我来说，龙猫就是提醒我要慢下来，种点橡子，然后帮助它慢慢长大。”
开场不久，新搬家的“小梅”和“小月”捡到第一颗橡果，这就是导演为全剧主题埋下的伏笔。
图片来源 RSC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