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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武汉 一家八口的春节感染和自救实录

94老王 王犀知 2020-02-23

很多读者在后台关心武汉感染的一家八口人近况。


因为之前的行文中提及了大姐夫的真实病史(他自己不知情),为避免给他带来心理压力,老王第二天撤稿了。


经过这段时间,李春丽一家人的情况有了新进展,她发来信息说:


“再次感谢大家的关心,让我们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关怀和温暖,我们相信世界上还是好人多,愿好人一生平安。”


今天老王把最新情况作了补充,跟原文一起再发一遍。


看过原文的可以拉到最下。


以下为原文:


当事人是我家的亲友。春节期间,一家八口在武汉感染。


这个不幸的家庭,生活条件本来不错的,并不贫困,不是什么困难户,收入等各方面至少是当地的“中位数”。


她们有很强的能力,父亲是离休老干,丈夫是外科医生,弟弟从事医药销售工作。


可是疫情面前,她们一样无比脆弱。


八个感染者里,年龄最大的父亲已经离世了。剩下的也大多患有糖尿病、高血脂、高血压,还有一个人做过严重的肺部手术。


“我们自己买了呼吸机,自己买了药,可是弟弟和大姐夫的病情还是不缓解。”


当事人李春丽很难过,说:“未来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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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事人




李春丽,她57岁,家庭条件本来算是不错的。


她有四个姐弟,自己在湖南一个县城的农业发展银行工作,丈夫是当地有名的医生,儿子大学毕业以后留在了上海。


李春丽的父亲今年92岁,一直在这个县城的审计局工作,退了之后在武汉生活。


今年春节,四姐妹为了陪伴和照顾92岁的老父亲,来到武汉陪父亲过年。她们不知道疫情。


来的时候,大家都很高兴,说今年武汉过,明年到长沙过,一家人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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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之行




12月19日开始,他们陆续到达了武汉,前前后后坐了几次公交车。


是570路公交车,“只有两站,很短的。谁想得到。”李春丽说。


姐弟们每次来父亲家都是坐这辆车,仅仅两站路,从武昌火车站到井冈八村。


1月20日晚间,李春丽和二姐才第一次了解疫情可以人传人。


通过手机,她们看到钟南山在接受采访连线时表示,此次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存在人传人的现象。


但看官方报道,似乎感染人数并不多,疫情不很严重,况且传播点在华南海鲜市场附近,离家很远。


她们觉得戴上口罩就可以出门了。


第二次坐公交时,她们就戴了口罩,认为没有大问题。


这有点像一句让人心情沉重的调侃,说是大家都在为武汉担心,但武汉人自己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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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染




春节,一家人吃了团圆饭,还拍了合影。父亲精神很好,红光满面。一家人怎么也想不到,这竟是他们和父亲吃的最后一顿年夜饭了。

很快地,家里人陆续一个个发烧。


第一个发烧的是大姐,很快全家人都出现发烧。连92岁的父亲也在发烧。


但大姐此前刚照顾了患乙型流感的外孙,又是第一个发烧的。众人以为大姐可能患的是流感。他们对医院充满担心,怕交叉感染。


弟弟给社区打电话。初八,李春丽看到“武汉微邻里”可以上报发热情况,在微信上上报了发热情况。但没有得到回复。第二天夜里,老人忽然去世。


他们感到事态严重。按照当时的规定,她们不能直接去医院,必须先去社区医院筛查。


七人留下两人家中值守,另五人来到社区医院。验血后,医生告诉他们:每个人的指标都不正常,建议去上级医院进一步检查。


他们赶去省人民医院,想去看发热门诊,但是排队的人太多了,人山人海,连走进医院大厅都很困难。


只得又等了一天。2月4日,李春丽和家人改去了一个人比较少的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定点诊疗医院——荣军医院,每人排队在放射科照了一张ct。


在五个人所照的ct里面,从诊断书显示,李春丽的病情是最轻的,只说:两肺纹理增多,两肺见散在片状、斑片状致密影,部分呈磨玻璃改变,边界模糊。


但五个人里面,医生只给病得最轻的李春丽开了核酸检查单,其他人都没有开。


医生说李春丽是属于疑似病人,所以给她开了核酸检查单和药。


对于其他几人,医生未开检查单,只告诉他们:不要回家,马上报告给社区,第一时间隔离,要求社区统一安排。


回去后,社区派车接李春丽一行到了隔离点——7天连锁酒店(湖北工业大学店)。


下午,李春丽在家值守的二姐、二姐夫去检查,也是一样的结果。


潜在意思是,她们一家人七口人很大可能全部被感染了。


但她们没有确诊,都是确诊数据之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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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离



  

去酒店隔离时,社区让她们把药全带上,相互不能串门。


每天有工作人员量两次体温,一日三餐会放在一楼,到了时间各自就去取。


酒店门口有专门管理的工作人员,不是医护,大概是社区的人。


一家人不能交流了,就在微信群里相互安慰。


李春丽相对身体更好,症状更轻。


在五个被隔离的家人里面,李春丽的大姐夫是最严重的,今年73岁了,去年刚做了严重的肺部手术,出现反复高烧,并伴随呼吸困难。


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李春丽就下去找管理人员,想让她们帮忙联系让大姐夫住院。


当晚上11点,隔离点的管理人员通知大姐夫可以住院。大姐陪着大姐夫坐上社区派来的车,又回到了之前做ct的荣军医院。


到了以后,大姐和大姐夫去了医院的发热门诊,却被告知没有床位,无法住院。


李春丽接到电话,又紧急下楼去和隔离区的管理人员协调。


工作人员给一位姓陈的书记打电话,陈书记让大姐和姐夫跟护士说,是他们医院的某副院长答应给本社区留一个床位。


护士直截了当表示,没有床位,无法收治住院。


不能住院以后,大姐和大姐夫想返回隔离的酒店,却被告知司机已下班回家休息了,当时已经是午夜十二点。


那时,武汉全城早已实施交通管制,没有交通工具,他们无法回到隔离点。


无奈之下,李春丽等一直在隔离点和工作人员协调。直到凌晨三点,不管怎么软磨硬泡,就是没有人能去接他们回来。


李春丽说:“结果我73岁的大姐夫和62岁的姐姐就在大厅坐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晨,医院开始上班。两人被撵出来,有医护对他们说,


“别在这里害人了。”


两人只能在医院门口站着等待,李春丽继续求助联系车辆。


中午11点,他们回到隔离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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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药了




 2月5日,工作人员给发烧的病人每人发了一袋中药。


李春丽病症较轻,就没有发药。


眼看着自己带来的药已经吃完了,李春丽有点崩溃,并且陷入极度的后悔中。


她觉得,如果自己不邀全家来武汉过年,事情就不会这么糟糕。


她反复说,大姐和姐夫到得最晚。如果事先让他们不要出发,他们也许就不会感染。


四姐弟中的弟弟持续发烧,烧到了39.8度。他才49岁,但情况不佳,呼吸困难。


丈夫62岁,本身就是医生,但也反复发烧,小便困难。


想住院是不现实的,家人在群里看到了文件,称武汉定点医院即日起只收治确诊重症、危重症等病例。

  

他们几个人一直没有人给做核酸检测,所以当然也就不算确诊。


李春丽自己的核酸检测还没出结果,她不知道什么才会出结果。


哪怕症状严重,她们也只是确诊数字之外的人。


二姐和二姐夫由于去医院晚一天,隔离的酒店更紧张了,他们还带病在家里等待。


这一天,李春丽迎来了她的58岁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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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救



  

一家人想办法自救。


从事医药销售的弟弟托人以每台2900元的价格买了两台呼吸机,放在隔离的酒店里,给大姐夫和他自己吸氧。


她们又设法托人买了一大袋盐酸阿比多卡片,一家人分着吃。

  

6日下午隔离点另外来了人,给每个人都做了核酸检测。


看了新闻才知道,这是因为当天上午,武汉市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指挥部召开的会议中,要求各区在未来两天内,最晚至2月7日,完成全市所有疑似病例的核酸检测。


目前,李春丽一家人已收到去方舱医院的安排,截至8号,未能成行。


弟弟和大姐夫病情较重,和社区协商想要入院治疗,目前还在协调,不知能否成行。


二姐和二姐夫刚刚被隔离点收治,不知接下来如何。


中午,我给弟弟打去电话,他还能接,但喘息粗重,上气不接下气,说需要住院。但是,太难了。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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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进展




9号,在多方协调下,弟弟终于带着他的呼吸机进入武展方舱医院,虽然依旧呼吸困难,但起码有医护人员在旁边了。


大姐夫被送至武汉科技大学附属天佑医院。


李春丽及两位姐妹也分别从隔离点出发,被送至武汉客厅方舱医院,三姐妹意外地在这里得以见面,这是她们姐妹自2月4日以来的重聚。


春丽丈夫第一次核酸检测的结果没有百分百呈阳性,还得进行第二次检测,二姐夫仍然在隔离点等待核酸检测结果。


每个人都有了些进展,大家也多少有些宽慰。


远在外地的孙辈们终于在忙歇不停的电话和揪心中停了下来,暂时松了一口气。


这一天,是她们父亲的头七。


11日,弟弟因血氧饱和度90,呼吸严重困难,转入协和医院本院的留观点治疗。


截至16日,弟弟转入协和医院肿瘤中心的重症病房,其余亲人已经进入武汉客厅方舱医院。


那里有援助医疗队,能得到药物和基本医疗保障。


经过几天的治疗,李春丽三姐妹及二姐夫已没有明显症状,蔡医生刚刚做完CT检查,结果显示肺部仍有感染,但比2月3日做的CT比较,感染情况得到控制,正在自我恢复。


文中真实姓名隐去,化名李春丽,其余均为真实事件。


文:洁 弘 



戳这里 看往期文章:

有些文章的作者大概并没有认真看《论持久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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