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自由，我和暑假做了什么交易

往年，暑假是我最害怕的日子。

但是今年……

命都快没了，我要这钱有何用？

娃这种事物也是很独特，带着要花钱，甩掉还得花钱。“在家上学”一年多以后，我脑子里已经没有性价比，胸中只吊着一口气。

终于熬到了暑假，夏令营开放，从早上9点到下午4点，从周一到周五！

我爱夏令营！

但是娃们对暑假显然有不同的想法：上学的时候每天在家玩游戏看电视，放假了当然是要每天在家玩更多的游戏了看更多的电视！

哎，也别送你爸了，我走，我可想自己一个人呆着呢！

这是肯定又会有人指着我的鼻子说，你报夏令营得问娃的意见啊，她们想去再送啊！

问题是，一个这辈子没见过几个夏令营的六岁娃，她怎么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兴趣班不也是爹妈一阵子乱报嘛。

夏令营就像相亲，给你安排你去就是了。看上了是缘分，看不上是你太挑剔。

牛妞是有主意的，早早就跟我说想学做陶。于是我第一周就给她报了一个美术学校的陶艺夏令营。但是牛妹的年龄还不够学陶艺，我就给她报了个绘画课。

不管是做陶，画画还是打八叉，她学什么我不care，只要能一起接送就行。

第一天牛妞很兴奋的起了个大早，吃完早饭就迫不及待的要出发了。牛妹还在耍赖不要去，我不动声色的把她的午饭水杯外套都打包好。她又去求她爸爸，牛爸说了句“我得开会了跟你妈妈说”就躲进了办公室。

她扭过头，我就站在门口，拎着她的大小物件斩钉截铁的看着她。知道自己别无选择，牛妹耷拉着脑袋一步一步的蹭上了车。

开车一刻钟到了开在马路旁破旧商业区里的学校，签到，把娃们交给老师，拥抱say good bye。

傍边有几个同样刚放下娃的妈妈们，样子和我差不多：如释重负，努力克制着嘴角的上扬，但是眼睛里都放着光。

但历史证明，自由从来都不是轻易得到的。

中午我们正享受着无人打扰的安宁的午餐，老师来电话，说牛妹哭了。

“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什么事，我们问她她也不说。要不我把电话给你，你问问她？”

电话里一阵嘈杂，我喂喂几声，没有牛妹的声音。过了一分钟，老师又回来了：

“她不想说话。你要来接她回家吗？”

我看了眼牛爸，他对我狂摇头。

“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不来接了，要是过一会儿她还没好再打电话告诉我吧。”

挂了电话，我心里有点没底，问牛爸：“真的不去接？万一有啥事……”

牛爸说：“没事，你还不知道她吗？”

我知道，牛妹要是不想做什么，会千方百计整幺蛾子，找不痛快，俗称戏精。你要是屈服了就被拿捏了。 

但是下午我还是早早得就去接了。牛妹一看到我就冲了过来，两颊红扑扑，两眼亮晶晶，扯着嗓子喊：妈妈！他们逼我画画！

我和站在我旁边的老师都抖了一下。

老师说我们没有逼你呀？牛妹啪的一声把几张画纸扔到我手里：我被逼着画这些书签！

我低头一看四张书签上画着哈利赫敏等等人物头像。这周的主题是“魔幻”，今天肯定是教他们画哈利波特了。

在家里我是充分给（放）她（任）自（不）由（管），因为只要我要她画什么，她就一定不画什么。但是这是画画班啊，老师得教你些东西，你按照他们的来画呀，怎么是逼迫呢？

我赶紧张大眼睛夸“哎呀画的真好”，一边对老师陪笑脸：她没上过画画班不知道规矩，不好意思啊。老师说没关系下次她想画什么跟我们说，可以让她画。

我也做过画画老师，知道被学生否定的心情。

回家以后我好好的跟牛妹说，在夏令营一定得听老师的话。

“我又没要去。”她嘟着嘴说。

“可是去了不是挺好玩的吗，我觉得你今天的画画的特别好，让我都吃惊呢！”我说，“明天还要继续哦，不喜欢就告诉老师让你画别的。”

顺毛摸戴高帽，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打消她不去的念头。

第二天，出门前牛妹要上厕所还要我擦屁股，不会自己穿袜子要我给她穿，磨磨蹭蹭不肯穿鞋。我忍住不耐烦给她一一服务周到，人家才不情不愿的上了车。

下午接的时间是在三点半到四点之间。我三点半离开家，正在高速上，老师的电话又来了：“牛妹妈妈，牛妹又哭了！”

“这回是为什么啊？”

“她说想让你早点来接她。”

“我正在路上呢，马上就到。”

我加大油门，冲了几个黄灯，呼哧带喘的赶到那里一看，她淡定的在和小朋友玩象棋。

见到我，头也不抬的说：妈妈你怎么来的这么晚。

第三天，下午三点，老师的电话照例打来。

“牛妹又哭了。我们问她她不说话，我猜可能是老师改了她的画她不高兴了。”

“哦哦，没关系，我三点半来接她。”

不送去外面上个课，都没意识到我的娃有这么多的红线，外面的老师一踩一个准。平时在家她护自己的画像警犬护食一样，除非得到她的同意，谁都不能在上面画。我画了她会生半小时闷气，爸爸画了会哭，牛妞画了她会和她同归于尽。

到了学校，牛妹一见到我就扑过来，委屈得嚎啕大嚎。老师一脸歉意的站在旁边。

我平时最烦事多的家长，别人孩子都好好的，就你一二三提要求。

身为老母亲，总有那么一些时候，你必须活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接下来的两天，我提心吊胆的等老师的电话，但是没有再打来。一周结束，牛妞很喜欢陶艺课，嚷嚷着下次还要来。我忙不迭的告诉老师，终于看见她开心的笑了。

牛妹还是不开心。我说没关系，下周就换一个了。

作为负责人的父母，不能让你整天玩游戏看电视，或者重蹈我们小时候的覆辙：傻玩。

你们需要户外！需要运动！需要和认识新朋友！学习新知识！

爸爸妈妈也需要静下心来工作，挣钱好送你们去更多的夏令营啊。

第二个礼拜来了。星期一早上，叫起俩娃，洗漱早饭，收拾书包。

先送牛妹去夏令营校车的车站。

没有拖拖拉拉不穿鞋，没有哼哼唧唧无数次“我不想去”，牛妹背着小书包上了校车，在窗口跟我挥手再见。

我目送着校车离开，忽然心里一阵激动，竟然要泪目。

我快乐的暑假，终于要拉开帷幕了。

牛乱 2021年7月2日 于西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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