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第一个「十五年」,回看中国当代画廊的「少年时代」
还记得「少年的你」吗?画廊也有年少岁月。
相比西方画廊系统百年的发展,很多中国画廊正处在跨过十年、迈向二十年的当口。2005年前后,中国当代艺术行业进入喷薄期,大多数“资深”画廊也是自那时起开始了他们的探索。
在与北京地区的画廊长期共同工作的过程中,我们发现这些同行者们,无不是从自身的地点及语境出发,以反思介入中国当代艺术活动,形成了各具特色的理念、方向、风格面貌。至于未来,比起雄心壮志,他们更希望能够“坚持自己对艺术的态度”,走得远,走得稳。
「 以百年的进程和眼光
看到现代主义的来处与去所 」
站台中国取名之初,是希望以推广“平台”的角色,参与到艺术的创造以及与之相关的时代环境中,让观众看清艺术家创作的工作系统与其独特价值。随着画廊经营的成熟,创始人和总监陈海涛逐渐意识到,多数人对于“当代艺术”的理解存在局限性,而他愿意退回到1919年,以百年的进程和眼光,去反思中国当代艺术史的书写。因此,站台中国当代艺术机构梳理了如丁立人、马可鲁等艺术家的作品,他们都是早年的“当代”实验先驱。
“丁立人:手无止境”展览画册,站台中国当代艺术机构
今年90岁的丁立人先生经历了几代人的传承,从林风眠到关良,三代艺术家的影响凝聚一体。“丁立人的创作很好地通融了现代性的创作意识与中国传统的艺术学养,使我们得以看到中国现代主义的来处与去所。在不久前闭幕的个展中,我们利用主展厅呈现了他的剪纸作品。关于手,用剪纸这个最简单的手段,对艺术语言和造型做系统性的研究,在他们那一代人里,这个工作是非常可贵的,也非常有特点。从这一例子来说,退回到历史语境当中去看个人的工作是必要的。”艺术家、作品、展览,三层意义的互相渗透与互为文本,构建出理解创作不同层面的维度,画廊希望由此去反观一代人的所思所做,也是从一个角度回应了中国现代性的形成。
“马克鲁:自述”展览现场,站台中国当代艺术机构
「 艺术无国界
内在的精神性需要持续探讨 」
在今格空间的创始人和总监蒋伟看来,拥有跨文化背景的艺术家,其创作综合了多种特质。他们一方面受过完整的传统技巧训练,在西方又经历了相当长的时间,接受了西方深入的艺术教育,吸收了另一种生活方式和学习经验,跨越语言的藩篱后能够成熟交流。他们了解西方文化,但个人的视角又和西方人不同。
“陈若冰:蓝调”展览现场,今格空间
“从小学习国画养成的对于黑白、材料、水墨的认识,构成了这些中国艺术家文化背景中的核心,而他们面临的问题是如何把传承的东西当代化。” 近期正在今格空间展出的陈若冰,在杜塞尔多夫已经生活了二十多年。他的作品色彩丰富,吸收了德国美学中对于色彩的运用,也利用了中国画里的“黑白”和“光”的关系,并转换为“颜色”的认识。他画里的“形”,其实很好地传承了中国传统作品里关于“器物”的概念,转换了一些“形器”的素材。
“沈忱 1980年代抽象水墨”展览现场,今格空间
另一位在纽约生活了30年的艺术家沈忱,喜欢将纸张铺在地上来绘画,这种平铺式的绘画正是中国传统的创作方法。他惯用丙烯,但把这种水性颜料溶解得非常清细,丙烯和画布构成了近似于水墨和纸本的关系,总是能激起我们直观的意境美学体验,抵达了某种本土的精神传统。沈忱的转型过程比较多,积累了相当多的文献和作品,画廊也因此进行了细致的梳理。
“康海涛”同名个展展览现场,偏锋画廊
作为本土最早推动中国抽象艺术发展的机构,十几年来,偏锋画廊见证了中国抽象艺术的兴荣。画廊创始人王新友从收藏家的身份转变为画廊主,致力于找到具有中国文化价值观的表达:“我想,艺术是无国界的,艺术家是有身份的。在艺术创作时,传统文化和自身文脉对个人的影响,应该在画面上有表达。如果单从形式、结构、色彩、画面上来说,我们也许无法和西方艺术家相比。但在比较的过程当中,既发现了差距,也可以找到自身的优势,这种优势就是传统文化的转换,不是简单的形式转变,内在的、精神性的东西是我们一直在探讨的,和持续要研究的。”
「 中国的画廊如今应该将它自身
独特的一面逐步呈现出来 」
蜂巢当代艺术中心希望构建一个在美学和学术方向上有本土特色的机构,所以提出以“东方艺术”的美学线索作为蜂巢的学术方向,并实施相关的计划。画廊创始人和馆长夏季风很早就认识到中、日、韩三国的当代艺术中的共通性,国内的尚扬、梁铨等艺术家,韩国和日本的物派艺术家,他们的创作底蕴和脉络与东亚区域文化的传承是有关系的,而创作路径和方向则跟西方的抽象或非具象完全不一样。
“七户優:东京私语”展览现场,蜂巢当代艺术中心
“从90年代初开始,中国的大多数画廊在不断模仿西方画廊的机制及其美学特征,但我认为经过了这么久之后,中国的画廊应该有他自身独特的一面逐步呈现出来。而中国画廊的独特性是和中国本身的社会现实环境、传统和受众都是有关系的,它们构成了本地的‘资源’。作为本地画廊,立足的历史文化传统甚至是艺术家和藏家资源如果不匹配,将很难构成一个系统性的方向,可能会造成水土不服,自身的发展也会很难持续。我们提出‘东方美学’的概念,就是试图在这个层面上,打造和西方完全不一样的画廊。但这并不代表说我们就要固步自封,仅仅展示本土的艺术家而不展出国外的艺术家。事实上我们和日韩、欧美艺术家的合作还在持续,但在艺术家的选择上,我们希望能够和画廊已有的艺术家产生一种互动与共生的关系,由此纳入自身的系统中。
“屠宏涛:欲望的熔点”展览现场,蜂巢当代艺术中心
「 当年的消费高峰过去之后
平台交流的机会尤为重要 」
每年,魔金石空间都会开展关于国外优秀的年轻艺术家的展览项目,通过对话,思考中国和国际年轻艺术家的差异性,增加与国际接轨的可能。自2011年启动以来曾经进驻过西班牙活跃的艺术家“贝斯特-维瓦斯”小组、以色列艺术家凯伦·赛特、德国艺术家铁木尔·斯琴等,今年空间也加入了画廊周北京与苏黎世艺术周的合作交换,呈现了蒋志的个展。
魔金石空间创始人曲科杰回忆起十多年前的境况时说:“2005至2007年的中国艺术市场一下子占据了人们的关注焦点,但后来的降温也告诉我们,当时西方藏家并不是真的对中国当代艺术和艺术家感兴趣,而是对整个中国快速崛起的形象产生猎奇心理,所以他们会通过介入当代艺术的方式来见证中国发展的进程。但事实上当这轮消费高峰过去之后,近几年,中国艺术家在国际上亮相的机会并不太多,这时候我们主动参与国际性的项目,就比以前尤为重要。”
"蒋志个展 震源"展览现场,魔金石空间,苏黎世
他在近年来的国际交流中发现,国内的年轻的艺术家和西方艺术家从创作的媒介、材料、技术语言,到思维方式已经非常相似了,他们是在同一个界面下去工作和思考,这是社会开放的成果。“但同时我们也察觉,今天西方对于中国当代艺术的认知还是停留在十年甚至二十年前,他们对于中国当代文化消费的了解也还定格在过往。这是我们参加国际项目时普遍遇到的现象,它对我们的工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未来的研究课题需要很强的针对性,来突出个体艺术家的思考,让观众们真正深入地了解艺术家的创作历程。面临这些困难如果不去解决,整个行业可能会变得越加保守,越不利于开拓和发展。”
「 想要少走弯路
得从内部去梳理自己的道路 」
为了回应这个问题,魔金石空间正在筹建自己的学术研究部门,协助艺术家工作的推进,整理艺术家的已成型的作品,并且形成翔实的文献资料。与此同时,他们还希望针对中国当下的艺术生态,与国际的艺术生态进行横向的对比研究。“在中国这个社会大背景下,我们是否能够开拓对全人类有价值的艺术思考?当然生产性的工作在艺术家手上,但我们作为从业者,也在始终去协助、帮助艺术家触碰到有意思的、有价值的方向。这会为我们的工作,寻找一个精准的切入点。从内部去梳理自己的发展道路,可能避免走很多弯路。”
”吴山专:今天后来成了节日”展览现场,长征空间
同样地,作为国际一流博览会的资深参与者,长征空间基于对国际国内形势的观察,也基于过去多年自身实践的反思和总结,发布了一系列新方向,包括决定全面退出国际国内博览会。“取而代之的是我们会重新在试图在市场方面建造新的模式,用更为深入细腻的方法开拓商业工作。此外,空间在未来将邀请研究者、策展人,针对我们的核心艺术家和他们的工作开展研究,并展示研究成果。”长征空间总监林昱在谈及长征空间的发展时说。
「 我们正在进行的工作尝试
为世界其他地区带来例证 」
“我们发现中国有一群非常特别的当代水墨画家,创作着不可思议的当代艺术作品却没有得到相应的舆论关注”,基于此,墨斋一直着力于通过精心策划的展览项目,展现中国实验水墨对国际当代艺术的独特贡献。创始总监余国梁Craig Yee在接受采访时说:“如果我们看待艺术的眼光完全来自西方的评判标准,那么我们将错失自己的表达坐标系。”
“郑重宾:层层天墙”展览现场,墨斋
在艺术家郑重宾的个展中,墨斋团队突破策展模式,引入了影像媒介和大型装置,让水墨在展览空间里延伸出了丰富的可能性。“墨斋作为画廊的目标是找到一个途径,帮助艺术家创建自己的语言、追求自己的想法。要做到这一点,从业者既需要了解中国的艺术文化史、哲学观念、诗歌与文学涵养,还需要了解当代国际艺术语境,以便能够选择在中国艺术史上具有杰出意义的艺术家,并引入一种研究框架,从史观的角度解释这些艺术家的作为,找到他们与当代对话的意义。”
在北京持续经营多年后,他们惊喜地发现,许多以前只关注国际当代艺术的收藏家如今以期待的眼光重新看待当代水墨,重新理解这场在中国已历时千年的对话。当实际将这种模型介绍到中东、非洲或南亚等世界其他地区时,各地的工作方法必然有所不同,但或许可以从墨斋所做的突破中汲取灵感。
“冰逸:囙”展览现场,墨斋
以上只是千千万万家画廊的一个缩影,但我们不难看到,立足本土资源,对合作艺术家进行深入的案例研究,通过国际交流去创造对话的语境,让大家认可其价值,挖掘未来的可能性,是所有中国当代艺术进程的关键推手们共同的方向。在我们尝试撰写中国当代艺术“史”前,需要借助研究打造真正具有学术价值的基础,在过程之中涌现出的、来自个人视域的观点、概念、主动性和艺术语言,这些故事将会被整合到完整的艺术史观念中。
正如同很多艺术家默默地在进行系统性的工作,画廊机构常年如一日的努力耕耘,也应该被致以敬意。也许我们需要做的,是给予更多的耐心,关注它们的成长,随之而来的是反思、沉淀和精炼,然后,一起期待下一个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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