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岛维京人的故事
戴蒙德曾经提出过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格陵兰岛的维京人社会只存在了450年,而冰岛的维京人不仅熬过了贫困与动荡,还在近现代成为了世界上最富有的国家之一呢?
·01.遭遇困境的维京人
维京海盗主要来自斯堪的纳维亚,斯堪的纳维亚陡峭多山,耕作面积不到3%。到了公元793年6月8日,面对人口增多和农地减少的困境,一伙大胡子维京海盗袭击了英国东北海岸林德司法岛上的修道院,品尝到了掠夺的甜头。
“外面的丰饶世界”逐渐成为了维京人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想象主题。年轻的维京青年充满了理想:拥有自己的船队,在海上搏击风浪,探索新大陆,在奥丁的注视下,征服外地人然后占有他们的资源,或是光荣殒命,魂归瓦尔哈拉英灵殿。年老的维京人则经验丰富,会提醒这些年轻的小家伙:打得过就抢,打不过就骚扰,逼迫老实人进贡。
思想转变后,维京海盗以斯堪的纳维亚群岛为基地,开始四处侵略,让周遭“邻居”苦不堪言。当时维京海盗的侵略大致有三条路线:(1)从瓦尔吉(今日瑞典)往东出发的维京人经波罗的海到俄罗斯;(2)从丹麦往西出发的维京人顺着莱茵河和卢瓦尔河到诺曼底和布列顿尼,并且袭击了意大利;(3)从挪威出发的维京人经过爱尔兰到英格兰北部。从历史来看,作为入侵者的维京人最终还是被当地文明同化,成为了当地人的一部分,甚至遗忘了自己母语。
另一方面,也不是所有维京人都遇到了其它文明,还有一些维京人抵达了一些当时尚未被人们发现的岛屿,并在上边居住,这些岛屿由南到北(气候由暖转寒)依次是奥克尼群岛、设得兰群岛、法罗群岛、冰岛、格陵兰岛。
下面让我们把视线放到大洋中的冰岛上。
02. 登陆“冰之陆地”
据说在公元864年,挪威海盗弗洛基·维尔杰尔扎尔松经历海上风暴后,登上了这块冰雪王国,由于一眼望去全是冰雪,所以他就管这儿叫“冰之陆地”。[1]到了870年后,陆陆续续地有维京人搬到冰岛定居。其实在更早之前,还曾有过一些爱尔兰僧侣到冰岛隐修,他们后来悄无声息地搬走了。
对于第一批登陆冰岛的维京人而言,脚踩在这样一片从未见过的陆地上,想必心情难免会有些激动:这片陆地上有人吗?适不适合居住?有什么景观?有哪些动植物?会不会遭遇传说中的萨米人或冰霜巨人?带着这样的问题,他们把神社木柱残片丢进海里,根据残片所指的方向寻找栖居地,然后整理物资,用石头、木材和草料布置好驻扎点,接着开始对岛屿的探索和考察:到处走走,感受不同地方的气候;每到一个新地方,不仅仅是做个标记,也要看看植物是否茂盛;时不时抓一把土壤,看看是否肥沃;观察走兽和昆虫,看看有没有陌生的、需要警惕的家伙。这些事情没有严格的先后顺序,而是处于交织更替的状态,以最合乎生活节奏的方式进行。
考察活动的结果让冰岛维京人非常兴奋:冰岛并非全是冰雪,而是碗状地形,既有高原,也有平原。虽然这地儿纬度很高,有冰帽,但是由于湾流的存在,所以低地气候很温和,十分适合居住。最大的好消息是无论平原还是高原,冰岛的植被都很茂盛,土壤十分肥沃,没有巨大的脚印,也没有任何开垦的痕迹,说明这里没有原住民。肥沃的土地隐约预示着成群结队的猪、牛、绵羊、山羊和马。另外,这个无人居住的岛上既有他们熟悉的鸟类和植物,也有新奇的火山、温泉和瀑布。在河流、湖泊和周边海洋,到处都是鱼群、海鸟、鸭子、海豹和海象,它们都不怕人。总的来说,除了风比较大,冰岛环境给人的第一印象几乎完美:风景好、环境既新鲜又熟悉、食物品种多样、土地肥沃,未来可期!
现在,这帮远走他乡、发现新岛屿的维京人可以独享这块肥美的土地,在这块土地上建立全新的家园,这是一项多么激动人心的事业啊!
03. 建设家园
这帮海盗不仅敢于开拓边界,而且行动力极强,说干就干。开垦处女地的第一步是呼朋唤友,在确认冰岛适宜居住后,第一批登陆冰岛的维京人没有选择单干独吞,而是把消息告诉了挪威的亲戚。在874~930年,一共有大约2万名挪威人搬迁到了冰岛,参与了在冰岛建设家园的活动。[2]
建设家园,首先是一种意愿,一种关于美好生活的预期。冰岛作为一个土地肥沃、植被茂盛、动物品种繁多、无人居住的岛屿,意味着全新的可能性。先到的人遵循水中神社木柱残片所指的方向找到了自己心仪的居住地,考察周边环境。有亲人朋友来了之后,他们就把自己探测到的情报告诉自己他们,挑选好几个适合安家的地儿,然后带着他们实地考察:这片土地开阔适合造房子,这块墙边上适合圈养牲畜,这个洞穴适合储存动物骨头,这棵大树下适合休息聊天,这温泉虽然很好,但是边上有火山……在实际动手建筑之前,维京人们已经对今后的生活产生了各种遐想,警惕着可能出现的危机。
出于对美好生活的预期,任何困难都可以微笑面对,一切人与人之间的矛盾与争吵也都会在时间的流逝中消逝,或者变成故事被人吟唱。沾满泥土的双手仍然会不经意间被芒草划伤,搭棚屋的茅草可能不小心就被大风吹走,不平整的土地时不时就给砌墙活儿带来麻烦……维京人们喊着号子,相互协作,累了就坐在一块儿聊天、吟唱长诗,遵循自然的节律在这片孤岛上开辟出适合居住的空间。
04. 发展畜牧业
建设好家园之后,就是合理利用资源,大力发展畜牧业。在挪威,由于比较冷,所以牲畜好养,作物难长。冰岛的环境和挪威相似,于是冰岛维京人尝试了蓄养猪、牛、马、绵羊和山羊,最后发现由于冰岛气候比挪威寒冷,还是绵羊比较好养,其次是山羊。
虽然绵羊的地位不如猪、牛和马,[3]但是也能提供肉食和丰富的奶制品,比如奶油、奶酪。还有维京人的特产,一种类似酸奶的玩意儿,叫做“施俄”。由于土地肥沃,植被茂盛,绵羊的食物丰富,冰岛的绵羊畜牧业飞速发展。为了适应畜牧业的发展,冰岛人又砍伐、焚烧了大量树木,用来改作牧场。养殖业的发展就更快了。毕竟,土地这么肥沃,即使砍伐了树木,也能很快地长起来。
面对丰饶的冰岛土地,冰岛人早已把海盗的身份抛诸脑后,有目的、有计划地对环境进行开发和利用,朝向美好的生活蓝图靠近。
05. 土壤侵蚀
然而,好景不长,没过几十年,冰岛人就遇到了生存危机:羊瘦了!
羊之所以会瘦,是因为吃的不好,土地的草没了。所谓“土地的草没了”,其实是“草的生长速率赶不上羊的消耗速率”,原因在于土壤肥力降低了。本来冰岛就冷,现在土壤肥力还下降,意味着植物生长更缓慢了。植物生长缓慢,绵羊就缺少吃的,冰岛人就缺少柴火和建材。缺少柴火就缺少木炭,缺少木炭就难以锻铁,缺少铁就难以生产粗重农具。绵羊养殖数量下降,冰岛人的食谱就必须改变,可是农作物也同样难以培养。即使是耐寒的大麦,在贫瘠的土地上也难以生长。可谓是要奶没奶,要菜没菜。用戴蒙德的话说,冰岛人就是从银行继承了一笔数额巨大、利率极低的财富,没挥霍多久,就折了老本。
这下,冰岛人傻眼了:说好的土壤肥沃呢?说好的安居乐土呢?这才几十年呀,怎么就不行了?我们的后代怎么办?我们后代的后代怎么办?这和预期的不一样啊!
表面来看,冰岛的土壤和挪威本地的一些肥沃土壤几乎没有区别。但是如果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其中有许多又软又散的粉末,它们叫做“火山灰”。在冰岛人看来,这些火山灰极有可能就是问题的要害所在。
火山灰具备两个特征:(1)有助于植物生长;(2)小而轻。在冰岛人砍伐、焚烧森林之前,冰岛的土壤中蕴含了大量的火山灰,所以显得植被茂盛、十分肥沃。而砍伐、焚烧森林和大量畜牧,就使得地表土层失去植被覆盖,火山灰就随风飘散,火山灰飘散,就导致土壤肥力下降,土壤肥力下降,又导致植被生长缓慢,植被生长缓慢,无法抵消畜牧业的消耗,就使得地表继续暴露,火山灰又继续飘散。好家伙,一个结构严谨、环环相扣、循环不息的恶性循环!
通过考察火山、土壤、风与植被的关系,我们可以发现:来自挪威的畜牧技术在迁移到冰岛后,引发了连锁反应,改变了当地的生态演化趋势,打破了原本的动态平衡。作为一种技术,畜牧聚合了放牧、开垦、砍伐、焚烧等人的活动。在畜牧技术抵达冰岛之前,火山爆发虽然也摧毁部分树木,但是火山灰埋进土壤后,树木反而能够更好地生长,构成了一种生生不息的脆弱循环,所以土壤变得越来越肥沃,植被覆盖率越来越高。而畜牧技术抵达冰岛之后,仅仅是改变了一个“植被覆盖率”这样一个变量,就招致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就好比往一大堆化学反应物质中扔入了一个催化剂一样。
06. 冰岛人的回应
可是,作为见识有限的、半路出家的挪威人,冰岛人事先根本不可能知道这回事情啊!
刚踏上岛时,他们就觉得火山和温泉很新鲜,海豹、海象很蠢很可爱,其他的植物、环境都和挪威很像,而且土地非常肥沃。谁知道,这一切都只是诱人的表象呢?谁知道,简单引入熟悉的畜牧技术,会对生态带来如此可怕的影响呢?
无论如何,对于有限的存在者而言,这一切都只有事后方知。而现在,冰岛褪去了迷人的外衣,露出了它贫瘠的躯干,要求冰岛人作出积极的回应。
怎么办呢?
首先是解决饮食问题。动物学家从井然有序的“垃圾”堆中数出了47000根骨头,让我们可以得知冰岛人食物链的变迁历程:冰岛维京人先是捕杀海象、海鸟和海豹,毕竟它们不怕人。海象牙也可以用来与挪威和不列颠贸易,换取他们急需的木材(岛上的树木几乎被砍光,而且生长速度极慢)、铁和陶瓷。然后是捕鱼业,最初鳟鱼、三文鱼和红点鲑都比较多,但是随着捕捞,这些鱼的数量快速下降。只有鳕鱼,不仅营养丰富,而且繁殖速度极快,不仅满足了冰岛人的食用需求,而且还成为了冰岛人的主要产业。
然后,通过冰岛人的留下的文字资料,我们可以推测他们的社交氛围和生活方式。与格陵兰的维京人不同,冰岛人十分关注记录活动,留下了非常丰富的“埃达”和“萨迦”。埃达源于拉丁文Edo,意思是“老祖母”,用诗歌的形式记录了许多神话传说;萨迦源于古诺尔斯语Segja,意思是“说”和“讲”,记录了当时北欧的文化、法律、家谱、航海细节、历史事件、创世神话、家族故事和民间传说。
栖居在一个物资贫乏的岛屿上,没有丰富的场所和设施,脆弱的生态环境也不允许有大规模的开采、改造工作,冰岛人就通过写作、讲故事、吟唱诗歌的方式度过闲暇的时光。这些文本也成为了后人了解冰岛史的重要参考资料,让冰岛人赢得了“北方历史保存者”的名声。中世纪丹麦历史学家萨科索·格拉玛提库斯曾经这样评价冰岛人:
冰岛人的勤勉千万不可埋没无闻;因为故土贫瘠,不支持自我放纵,他们养成了平和节制的习惯,把时间都用来增进对他人事迹的了解,以才智弥补贫困。他们把发现和庆贺各民族的成就视为赏心乐事。
根据戴蒙德冰岛朋友的口述,冰岛人的祖先们也不仅仅留下了“埃达”和“萨迦”,还有大量的日记、信件、编年史和报告,其中蕴含了大量的关于气候、物种、神话、诗歌、家族谱系的信息。除此之外,冰岛人会就重要问题展开协商,协商的主要目的就是要维持环境的生态平衡,具体的事宜包括:羊群放牧的规模、节奏和数量上限;放弃狂热的关于猪肉和牛肉的信仰;捕鱼业的规模和限度;发展造船业,与挪威和不列颠定期交流和贸易。
由于环境的复杂性,冰岛人每次协商活动的成果并不是得到了某种现成的结论或非黑即白的明确标准,而是一些具体做事的模糊方向。他们并不是一下子就很好地适应环境,得到完美无缺的解决方案,比如:在最初的计划中,羊群放牧数量很少,但人们发现土壤承载力就足够,而对羊毛和奶油的需求仍然很高,于是他们就增大放牧量,但是没过几年,土壤又出现了恶化,于是他们就选择更为保守的方案,降低自身对羊毛和奶油的需求,增大与外界的贸易频率。捕鱼活动也类似,鳟鱼、三文鱼和红点鲑数量下降的事情,让冰岛人意识到了海洋资源的有限性,于是在增大鳕鱼捕捞量时,他们也是一点一点尝试。
诚然,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一条一米左右的鳕鱼,一次性可以产卵300~400万粒,怀卵量高达30~80万粒。由于很少的鳕鱼也能快速繁殖,如果不考虑海洋生态平衡而仅仅在理论上计算鳕鱼的产量问题,鳕鱼的捕捞规模可以达到一个相当大的数量。[4]这也就是说,当年冰岛人的“大量捕捞”对鳕鱼规模和海洋生态平衡的影响不会特别大。
但当时他们并不知道这些信息,正如他们不知道曾经习以为常的放牧活动会导致土壤侵蚀一样。由于知识有限,冰岛人只能根据每年的捕捞量、捕捞难度来估测鳕鱼的繁殖规模,进而调整自己的捕捞活动。除了捕捞量问题,还有各种贸易问题、主权问题需要和挪威/丹麦的王室进行沟通对话,这些都是摸着石头过河的过程。
07. 诸神之黄昏
虽然冰岛人在积极回应环境的挑战,但他们对未来或许不曾抱有任何希望。现存的北欧神话几乎全部是由冰岛人记录的,而在冰岛人记录的北欧神话中,神王奥丁很早就知道“诸神之黄昏”(Ragnarok),也就是神界的破灭。
为了改写命运,奥丁走遍了阿斯加德、米德加德和约顿海姆,与神灵、人类和巨人交流对话。祂操纵人间的战争,把英雄收纳到瓦尔哈拉英灵殿,与他们吃肉、畅饮,让英雄们准备好为祂征战。
然而,即使贵为神王、曾经以献出眼睛的代价饮用密弥尔之泉的奥丁,在付出大量的努力之后,仍然没能避免巴德尔的死亡和海姆达尔吹响加拉尔号角。
太阳变黑,大地沉落入海;
明亮的星辰从天空消失。
手持昆古尼尔的奥丁被巨狼芬里尔一口吞食;索尔打倒了中庭巨蟒,但也被毒气所伤,倒地身亡;海姆达尔和洛基同归于尽……
在冰岛人的观念中,就连神灵,也无法逃避末日的命运。神话中唯一的曙光,就是在末日降临之后,新的世界会逐渐诞生。
08. 神奇的冰岛人
最终,在冰岛人身上,我们发现了一些截然不同、甚至看起来互相矛盾的态度。一方面,他们非常擅长变通,能够坚定地改变自己的饮食、文化习俗,根据环境调整生活习惯;另一方面,在一些涉及环境的问题上,他们无比地敏感,保守得令人难以置信。一方面,他们积极地面对生活,通过记录、协商、降低需求等方式回应环境的挑战,在脆弱的小岛上努力求生;另一方面,他们对未来又似乎不抱有任何希望,就连奥丁也无法阻碍“诸神之黄昏”的到来。
但也正是这种看起来矛盾的态度,塑造了冰岛人坚韧的民族心理,让他们熬过了之后的一系列灾祸:外族垄断贸易、肆虐欧洲的黑死病、小冰河期、天花蔓延、频繁的火山爆发……
到了现代社会,冰岛人体现出了一些令人感到神奇的特质:没有军队,警察不配枪;每人都有好几份兼职;人均退休年龄67岁;人均死亡率世界最低;人均寿命世界第二;冰岛语是与古代北欧语言最相似的语言;冰岛人能够通过“千年家谱网”了解自己千年之前的祖先;喜欢读书,经常举办读书会、诗歌朗诵会,人均著书、出书、购书世界第一;犯罪率、腐败率极低。
回顾历史,我们可以发现,在冰岛文化心理底层埋藏着一份关于“土壤侵蚀”的创伤记忆,这份创伤记忆塑造了冰岛维京人独特的观念背景:
(1)对现实处境的低预期。所有冰岛人心里都十分清楚这样一件事情:“这个岛屿是脆弱的,经不起折腾。”于是我们可以发现,冰岛维京人对于物质没有狂热的追求,甚至能够放弃最熟悉的食物(猪、牛),并且能够随时根据现实处境降低自己的期望。而在另一方面,冰岛人对精神生活又有着不懈的追求,非常喜欢读书、诗歌和户外运动。
(2)对不确定性的尊重。对于最早扎根的冰岛人来说,他们的生态环境非常不乐观,能不能活下去是个彻底的未知数。也就是说,即使他们用尽最大的努力,也可能迎来文明灭亡的结局。但是,倘若不好好与环境相处,则必然只有末路一条,而且灭亡得更早。在这个意义上,多熬过一年都是幸运。为了推迟文明的灭亡,冰岛维京人必须正视那些难以预测、不可控的、非确定性的因素,小心地试探大自然的脾气,用文字记录零散、琐碎的环境信息,不断与同伴协商、交流,逐渐发展出与他人、与自然相处的艺术,而不会奢求发展出一劳永逸的全局计划。对于他们而言,平衡、可持续、循环等生态学概念比增长、效率等经济学概念要更加关切了生存需要,只有充分重视“后见之明”才能争得一种并不完美、仍然可能出错的“先见之明”。
(3)非常适应匮乏的生存状态。冰岛的脆弱生态圈注定无法提供足够的木材、矿石和牲畜,只有和周边友邦建立良好的贸易关系,才能维持基本的生存需要。冰岛人深切地认识到,无论是土壤承载力还是海洋资源,都是有限的,只有当他们消耗的资源比自然界每年生长的资源要少,他们的生存才是可持续的。对于他们而言,无论是畜牧活动、贸易活动还是捕鱼活动,最终目的都是为了让自身的生活更加美好。为此,他们的每次选择都需要在“多多益善”、“够用就好”和“与自然的产出平衡”这些理念中进行慎重地取舍,需要进行大量的讨论、协商。
09. Heimr
在古诺尔斯语中,heimr(海姆)有两个意思:世界,家。世界和家是同一个词,没有分别,世界就是家,家就是世界。比如,约顿海姆直译就是巨人世界,或巨人家园。在世界之中存在,也就是在家园之中生活。家园之为家园,并不依赖坚固的城墙维系,而是依靠口口相传的埃达和萨迦。英雄在临死之际,仍然不能忘了要吟唱一首长诗,歌颂祖先和自己的故事。在短暂的白昼消逝之后,每家每户的人都围坐在家中,讲述故事、整理故事,用故事连接土地、文化与精神。每代人讲的故事情节都不相同,久远的事迹逐渐被简化、夸大,成为传说与神话。而在诸多传说与神话的流变中保持不变的同一性,则是对家园的眷恋与依赖。
注释和参考书
注释:
[1].英文Iceland,音译艾斯兰德,直译冰之陆地,意译为冰岛。在欧洲国家中,冰岛是唯一一个采取意译的国家。当时最早登上冰岛的维京人还不知道这是一个岛屿。
[2].神奇的地方在于,10万平方千米的冰岛(Iceland)最初就有2万维京人定居,而200万平方千米的格陵兰岛(Greenland)最初只有3000维京人定居。
[3].猪是传说中神王奥丁宴请战死战士的食物;牛与龙、隼和老人是传说中保护冰岛四角的守护神,一起构成了冰岛国徽的图案;初始母牛欧德姆布拉曾经从冰中将布尔舔舐了出来;马可以带来名声,而且可以做运输工具,矮小的“法西”(冰岛马,即日耳曼矮种马)是冰岛的三个国宝之一(另外两个国宝分别是鱼类和地热温泉)。
[4].直到1945年以后,冰岛才遭遇了“过度捕捞”的问题,为此,政府采取了捕捞配额等制度来保护海洋生态。
参考书:
贾雷德·戴蒙德. 崩溃:社会如何选择成败兴亡[M]. 江莹,叶臻译.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8.
刘立群. 列国志--冰岛[M]. 社科文献出版社, 2007.
佚名. 埃达[M]. 石琴娥,斯文译.译林出版社, 2000.
佚名. 萨迦[M]. 石琴娥, 斯文译.译林出版社, 2003.
埃莉诺·罗莎蒙德·巴勒克拉夫.北方以北[M]. 梁卿译.北方联合出版公司,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