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作俑者，始于何时

From: 江上江上说的 2019-10-16

孔子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为其像人而用之也。”那么，在中国，真正的“始作俑者”到底始于那个时代呢？

按照官方的说法，现存最早的俑发现于殷墟商代王室墓（约公元前1600年—公元前1046年），是一组与人殉并用的奴隶俑。俑高15-16cm，灰陶质，面涂朱色，手戴桎捁，或锁于胸前，或反锁背后，共7件。除此之外，尚未见到有关商代陶俑的其它发掘记录。

殷墟王室墓出土奴隶俑

近几年，老江曾在几位民间藏家处，见过一些类似藏品，其陶质、做工、风格与上述几件非常接近，如出一辙，可以推断为同时期陶俑。可惜没有正规的出土记录，难以得到学术界的认同。但我们由此可以得知，殷墟陶俑并非孤例，也未必就是最早的陶俑。

殷墟出土商代陶俑（私人藏品）

商代灰陶人面像（私人藏品）

商代陶塑人头像（私人藏品）

商代陶塑人像残件（私人藏品）

那么，商代以前到底有没有人俑？最早的人俑究竟出现在哪个时代呢？

学术界普遍认为：俑是奴隶社会的产物，是以木、石、陶、青铜等材料制成的人殉替代品，是奴隶主为了节省劳动力、养息人口而采取的改革措施。按照这个说法，近几十年来，在各地考古发掘中出土的大量原始社会（新石器时代）人形偶像，都不能算作人俑。难道它们不是替代活人殉葬的吗？古人把它们放进墓葬的用意何在呢？

河南濮阳西水坡仰韶文化殉葬坑（距今约7000年至5000年）

俑所代替的人殉制度起源于新石器时代。现代考古发掘中，仰韶文化(B.C.5000~B.C.3000)、大汶口文化（B.C.4300~B.C.2500、龙山文化（B.C.2350~B.C.1950）、齐家文化（B.C.2000~B.C.1900和二里头文化（B.C.1800~B.C.1500）等遗址都已经发现了人殉。从仰韶到殷商，这一制度持续了3000多年。这么漫长的历史时期，难道就没有产生人俑的可能性吗？

老江认为，这种可能性应该是存在的。我甚至认为，陶俑的发明者不是部落首领，也不是奴隶主贵族，而是下层平民。

毫无疑问，人殉从产生的那一天起，就只是极少数人才能享有的特权。这些人拥有绝对的权力和巨大的财富，可以剥夺他人的生命，享受隆重的葬仪。孟子曰：“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少数人的特权必然引来普通人的羡慕和仿效。但他们却并不具备这样的权力和财力，只能寻求替代品，来满足心理上的需要。于是，他们会用草木、泥土或其他材料制作人偶，代表活人殉葬。这跟今天的购买仿冒奢侈品、A货包包的心理需求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陕西历史博物馆藏陶塑人头像（新石器时代，约公元前5000年—公元前3000年）

国家博物馆藏红山文化后期孕妇像（公元前4000～前3000年）

1985年戚墅堰圩遗址出土陶塑人面像（距今6000年左右）

1960年山东潍坊姚官庄出土龙山文化陶塑人面（距今4000年前）

事实上，在新石器时代各文化类型的墓葬中，出土过很多陶制或石雕人像。例如：陕西历史博物馆所藏两件仰韶文化陶塑人头像（约公元前5000年—公元前3000年），重庆三峡博物馆所藏大溪文化石雕人像（公元前4400～前3300年），国家博物馆所藏红山文化后期孕妇像（公元前4000～前3000年），戚墅堰圩遗址出土的距今6000年前后的陶塑人面像，山东潍坊姚官庄出土龙山文化陶塑人面像（距今4000年前）等等。另外，一些民间收藏中，也时常可以见到类似陶塑人像。

松泽文化陶塑人像（距今约5800-4900年，私人藏品）

马家窑文化马厂类型人面像（距今5000年-4000年，私人藏品）

夏家店文化刻划人面器（公元前2000年～公元前1500年，私人藏品）

这些人像基本都是完整器，应该是有着独立的用途和含义的。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与殷墟出土奴隶俑一样，这些用于随葬的陶塑人像，同样是人殉的替代品，同样属于陶俑的范畴。“始作俑者”，并不始于商代，而是始于至少六七千年前的新石器时代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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