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迅:三度患癌、七次上春晚,我终于明白了这些事
朱迅说自己,没有国色天香的美貌,没有冰雪聪明的天赋,内心有的是书香门第的一丝清高以及处女座的洁癖。“我不喜欢争执,不习惯面对愤怒与伤感。我一手攥着时间,一手攥着努力,用命去拼,人家给什么吃什么。”
文 | 朱迅
直播结束后有一段补休,安排好父母、孩子,我悄悄住进了肿瘤医院。
办完手续,签完字,我轰王志回家。“给我点时间去害怕,怕过之后就不怕了。”我想他懂,即使是夫妻,有些事也要孤独面对、素颜修行。
王志不说话,眉头的深纹扭打成一团死疙瘩。
8点,接病号的大夫来了,手推床上铺着墨绿色的单子。王志把孩子抱走,我很乖,脱光衣服躺上去。
爸爸几次切除手术也是这样的,他走过的路,我再走一遭。有其父必有其女,面对病痛,我们同样耻于退让。
“别紧张!”护士的口气很轻松,“两天前还在看你直播呢。”
醒来已回到病房,床边围着一大群人,迷糊中有人掐住我脖子,伸手去抓,被几只手同时按住。想去拔氧气管,又被几只手按住。我挣扎,掐住脖子的手攥得更紧了。
一个镇定的声音说:“麻醉还没过去,乖,好好睡。”王志在身边,我就很听话,深呼吸,不抵抗,回到无意识里。
再醒来时依旧很疼,但已不再慌张。我想说话,主刀刘大夫在手术前最担心的是我的声带,嘴唇间挤出几个字:“声带还在?”虽弱但有声,看见周围的人都在拼命地点头,我的眼泪横着飞了出来……作为一个靠说话为生的主持人,保住了声带就是保住了饭碗。
“健康是一种自由,在一切自由中首屈一指。”健康人不知道健康的珍贵,病人知道。
活至此,惦记的不会是银行卡里的数字、房本上的名字,那些已经完全没有意义。其实原本我们也不曾拥有过财富,只是保管个几十年时间,几十年后,它就属于下一个保管员。学经济的我知道,钱这东西,说有就有,说没就没,一瞬之间。
所以,我对待金银珠宝“入我眼,即我有”的“阿Q精神”还是很自在的。不过这几天,我也会在脑子里盘算下银行里的那几块钱,老话云“勿以财货杀子孙”,只为别给活着的人添堵,招了麻烦。
那惦记什么?现在,枕边是黑的,脑子里却满满的是爱的光亮。
父母、丈夫、孩子、亲人、朋友,拥抱、心跳、感动和亲吻。此时,能陪你的就是这些,此刻,如果死神真的推门就进,我能带走的也只有这些。这是真正意义上的财富,扎根在你灵魂深处,给你堵住门的力量和活下去的信心。
终于盼来了医生的许可:“明天可以出院了!”
我想,明天出院后,我应该去做些与财富无关的事,一些更重要的事。
我想,明天出院后,不再害怕,不再犹豫,去我想去的地方,爬我想爬的山。这山不再是名利权情,而是自然、艺术、梦想和爱。
郎昆总导演通知我时,淡定得就像平日的工作部署:“请做好上春晚的准备。”我也平静地回:“您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放下电话,我的心跳得要从喉咙里冒出来。十年,回国十年了,我终于登上了中国综艺的最高舞台!2009,我第一次上春晚!
八点整,大幕拉开,舞蹈演员向两边退去。从台后走到台前,有二十米的距离。好长的路啊,这二十米,我走了二十年!
十年海外求学、十年归国历练,几番绝望、几次振作、几回重生,一桩桩、一件件历历在目,如放电影般清晰可见。
踏在这经历了二十年的二十米上,一声哽咽从心底涌向喉头,堵在嗓子眼儿里。站定的那一刻,脑子里空白一片,我拼命提醒自己专注、集中、深呼吸,我把话筒拿远些,随着拼尽全力喊出的一声“过年好——”,台本上的一切瞬间回到了嘴里。
中央台对我来说,不是成长中的学校、事业上的台阶,更像一个——家。我的家离中央台只有500米,过条马路就到——新华社皇亭子大院。
我出生在那儿、长在那儿,童年、少年所有的一切记忆都在这方圆两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记忆里有玉渊潭公园、军事博物馆,还有高中时拔地而起的这栋蓝色大楼——中央电视台。
2000年我回国,还是这栋蓝色的大楼收留了我、包容着我、让我站在她的肩膀上,圆了一个游子归国报国的梦;我在这儿成家、立业、生子,一个女人最美、最幸福、最辉煌的时光都在这儿。
2017年1月11日夜,我在去乌镇外拍的路上接到杨东升总导演的电话,“回来吧,明天进春晚彩排。”挂上电话,掰着手指头数日子,还有十五天。
这是我第五次主持春晚。17年春晚有五次彩排,再加备播与直播共七回。前三次彩排咳嗽继续,还在可控范围。五彩之后就是备播了,紧张也达到了高潮。
我如复读机般碎碎叨念着开场白,咳嗽突然如海啸般涌来。我们五人站在一起,怕人嫌弃,我只能拼命地忍着,这时候谁都不敢病啊,我用手生生把咳捂回身体里,胸口憋得生疼。
开完会,回到家已经凌晨二点。我洗完澡躺下,剧烈的咳嗽让又我腾地坐起,再次咳得昏天黑地,无法呼吸。我能很明显地感受到咳嗽的手已经从嗓子眼探进气管深处,伸进肺里了。
好容易半靠着挨到早上,一张嘴嗓子哑了,我吓得蜷回被子里不敢出来。所有最坏的结果一下子堆到面前。
明天,就在明天——不是个唱,是面对十多亿中国人,一年一度最为盛大,最受关注,最不敢出错的春晚啊!如没有一声脆亮的“过年好”,如何对得起辛苦了几个月的台前幕后,如何应付外界已经四起的流言?想到这儿,我快吓哭了……
腊月二十九,我进诊室时于主任朝我笑,“明天就春晚了,赶快让我看看。”
“从现在起,禁声、雾化、止咳、激素加消炎药。明天我会在电视前盯着看,你一定可以扛过去。”临出门,于大夫还追在后面嘱咐:“睡觉!睡觉是最好的修复!”
2017年1月27日,春晚直播当天,已经禁声30小时的我,含着止咳药,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微笑:“今天只要说话时不咳出来就是成功!”
走进一号厅,迎面是观众一张张喜庆的脸。过年的快乐从他们的嘴角往外溢着。开场曲响起,朱军突然握住我右手的腕子,像老中医似的把把脉,“挺平稳的,上!”
春晚直播就这样开始了。台下,我含着止咳药,上台吐出,下来再含上,这样吞吞吐吐四个半小时如履薄冰般度过。
2017年1月28日大年初一凌晨1:30,春晚结束后,我站在一号厅外的走廊上,刚才还有上千人在这里奔跑,现在大家都赶回家过年,瞬间人去楼空。我吐出止咳药,大声地、痛快地咳,不用顾及任何人的眼光。
憋了一个多月,想咳就咳是如此畅快淋漓,我用尽最大声咳!咳咳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着,咳着咳着,嘴里咸咸的,不知是咳出了血,还是流进了泪……
我没有国色天香的美貌,没有冰雪聪明的天赋,内心有的是书香门第的一丝清高以及处女座的洁癖。我不喜欢争执,不习惯面对愤怒与伤感。我一手攥着时间,一手攥着努力,用命去拼,人家给什么吃什么。
我有阿迅的成长模式:每次做事都拼命努力到自己能力的尽头!尽全力做到优秀、极致甚至卓越。正所谓“尽人事,听天命。”
每次我会扪心自问,我是否已经用尽了我的全部力量?与困难正面对峙,把自己逼进极限,拼死努力,最后老天也会出手相助的。
这是笨办法、笨功夫,也正是“魂”之所在。渐渐地,这种努力会形成一种习惯,三十年坚守的习惯。习惯的力量是巨大的,我相信一个民族有一半如此,就足以自强;如有大半如此便可腾飞;绝大多数如此,实让人敬畏!
即便努力到尽头,每年春晚,我也会有遗憾。这种遗憾,内心了然,从不敢挂在口中。能做的,是让这一切不止于遗憾。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本文节选自《阿迅》,作者朱迅。“我曾遍体鳞伤,但伤口长出的却是翅膀。”CCTV主持人朱迅的随笔集,深情如《目送》,难忘如《背影》,从童星到清洁工,从花瓶到花旦,从“海待”到“接盘侠”,人不是生而坚强,只因别无选择而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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