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伟是我们熟悉的小品《卖拐》中,一口东北腔、脑袋大脖子粗的伙夫,也是《马大帅》中的“辽北第一狠人”范德彪。
凭借一部《不成问题的问题》,范伟“爆冷”获得金马奖最佳男主角。回家放好奖杯,他的生活一切照旧。
他是各种影片里的小人物,小人物的灵魂进了范伟的壳,也有了光芒。
彼时,人们形容范伟,最常说的一句话是“春晚上和赵本山搭档演小品的那个人”。没有经验,就只能一点点“捣鼓”,折腾了大半年,他才终于写成了一个本子。他不如别人天赋高,就像个笨小孩一样,自己慢慢磨。和剧本死磕了大半年后,范伟终于摸出了一点关于相声的门道。1993年首届中国相声节举办,他终于拿下了当年的“表演金玫瑰奖”。他太了解自己了——敏感、内向,甚至还有一点点社恐。可实际上,哪怕在影视圈工作了很多年,他跟经纪人讨论要不要上节目宣传自己拍的影视剧时,依然能生出一手心的汗。
遇见要临场发挥的情况,一个犹豫,一个纠结,不知道这句话该不该讲、怎么讲,可能笑点就过去了,该有的效果出不来。“(我)自己本身说话可能不是那么幽默,不如演一个人物魅力大,身上没有相声演员该有的劲儿。”范伟试探着“转型”的时候,恰巧赵本山在为新剧本找合适的搭档。又过了两年,赵范搭档终于在春晚的舞台上和大家见面了。
看起来稳重的范伟,第一年上春晚时,心里也多少有点小得意。演完了《牛大叔提干》里过河拆桥、行为不端的秘书,他又成了《红高粱模特队》中来突击指导的潮人范老师……当年《卖拐》播完,不知道承包了多少观众一年的笑点。
即便到了如今,只要说出那些名台词,很多人还是能在脑海中自动补全整个画面。观众们记住了那个一口东北腔、脑袋大脖子粗的伙夫,也终于记住了连续上了5年春晚的范伟。像是那首歌里唱的一样——“他好像慢了别人一拍”,但好事多磨,自有安排。2005年,忽悠三部曲最后一部《功夫》演完,赵本山和范伟“分道扬镳”。名声都有了,这时候“转型”,一个步子没迈好,以前的工夫不是都白费了。“春节晚会肯定是一个好机会,也会带来一些自身的利益,不要这个利益就行了。”结尾,他演的老崔成了植物人,妻子坐在病床边跟他道歉,大半辈子的欲说还休,全留在眼角淌的那滴泪里。戏演完,他捧回了一个第30届开罗国际电影节特别表演奖。“前两天看您的戏,结尾难受得不行,范老师,您演点让人笑的吧。”范伟没动摇,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选喜欢的角色和本子,别管喜或悲,他接着演。《耳朵大有福》里,他演王抗美,一个普通的退休工人。
妻子生病、女婿出轨、儿子不务正业……他怎么看都算不上是“有福”。为了挣钱补贴家用,他托朋友联系了一位小剧场的老板,并且按老板要求,现场表演唱歌。
他站得笔直,那身姿里似乎还藏着一点有关他“过去岁月”的影子。开口第一句尚且还能绷住劲,但逐渐泛红的眼圈泄露了一丝他内心的想法。他极力克制着不让眼泪淌下来,想在陌生人面前保留一丝体面。终于彻底绷不住了,声音先乱了套,他张了张嘴,没急着停下来,而是又试图发出完整的声音。可也只能带着满腹的感慨,双手向上擦泪,似是“缴械投降”。几分钟的唱段里,半分关于他生活的台词都没有,但这位中年男人的感慨和无奈,全藏在那个破碎的声音和将将溢出的眼泪里。《新周刊》评价他:“以前看范伟想笑,现在看范伟想哭。”他演了太多生活中的普通小人物,总能把那些小人物生活里的“毛细血管”摊开了放在你的面前。《耳朵大有福》里,王抗美日常带一副白手套,逢骑车子出门,总要用手套掸掸车座上的尘土。这个再寻常不过的细节设定,其实是他观察自己父亲后得来的。他捕捉到了生活里的琐碎,理解透彻了再呈现出来,他够真实,人自然显得生动可爱,“镜头摆在这,你就想看他”。导演黄建新曾经试图概括范伟是如何做到的,最后讲了8个字:“敏感、细微、体味、再现。”《不成问题的问题》他演一位农场主任,就连打牌这件事,也处理到极致。跟掌握着他命运的太太们打牌时,他常常是半低着头,说话的声音稳而轻。跟工人们打牌,他输一点、赢一点。在工人眼里,他亲民极了,唯独说话时下巴不自觉地往上抬。这细微的差异,将丁务源的性格暴露了个大半:圆滑中透着点无意识的“奴性”。因为这部影片,范伟收获了属于自己的金马奖最佳男主角。范伟表演非常可怕的地方在于,他演一个不能说是坏人的角色却诚恳到可怕,表演可以幽微到这个地步。
看书、外出采风、选剧本……脱离了角色的范伟,没有那么多外放时刻。拍完戏他常常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呆着,很少参加社交聚会。有人不了解,说他假清高。但其实,还是因为他本身的敏感以及些微社恐在“作祟”。“我会瞻前顾后,会想我刚说的那句话是不是不太对,是不是伤人了。怕出纰漏,让大家失望。”这份“敏感”,于观众来讲,是幸事一桩。若不是因为敏感和自卑,这一方银幕,等不来范伟。范伟捧回金马奖的那段视频里,弹幕里时不时会飘过同一个名字——范德彪。这是《马大帅》里范伟演的一个角色,号称“辽北第一狠人”。范德彪深入人心,甚至有网友专门用文言文为角色写了一篇《范德彪列传》。不难理解网友为何如此“情深”,因为我们难见如此“复杂”的角色。他看似不着调,时不时被生活捏揉搓磨,但偏偏有勇气说出:“论成败人生豪迈,大不了从头再来。”甚至试图耍一段精彩的“范式鹰爪功”向生活发起“反击”。只是这个过程里,如果说范德彪的“狠”是对外的,范伟的“狠”则是朝向他自己的。曾经在春晚舞台上以喜剧演员的身份收获了多大的知名度,想要迈出去成为广义的影视演员就有多难。刚开始学相声,范伟几乎满口都是东北方言,听不见多少普通话的音色。老师陈连仲带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扳口音,扳完了,还得靠他自己去练。范伟自觉不是什么天才型演员,因而比起依靠所谓的“演技”,他总是觉得努力刻苦来得更实际。范伟总说,有人是爆炒鸡丁,我是东北乱炖,慢火才能出味道。
范伟离观众很近。他是人人皆知的春晚舞台上的小品演员,但他又总是跟观众保持着距离。观众一度只知他的搞笑,不知他的敏感与社恐。范伟离生活很近。他常常是各种影片里的小人物,戏份不多,但存在感极强。小人物的灵魂进了范伟的壳,也有了光芒。影帝加身被尊称一声“艺术家”,他诚惶诚恐,只觉做了个“差不多”,一切都是“未完成”,更不敢以艺术家自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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