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发户、追女神,买不起房的张颂文,怎么变了?
如果你看过张颂文的表演,一定不会忘记他。
他是《革命者》中为真理斗争的李大钊,是《隐秘的角落》里朱朝阳的父亲朱永平,也是《风中有朵雨做的云》里和欲望纠缠半生的唐奕杰。
近日让他再次引起刷屏式关注的,则是他在《心居》里塑造的一个油腻浮夸的土大款展翔。
他常常担心“也许这个时代不需要演员了”,但也始终坚信“我还有明天”。
文 | 柳嘟嘟
编辑 | Anita
在角色塑造上,张颂文总能带给人惊喜。
在最近刚播完的热剧《心居》里,张颂文饰演的展翔意外成了最出圈的角色。
这个人物原本是有些讨嫌的,他是个精明的投机分子,靠炒房成为了暴发户。
平日里他总是无所事事,除了收租跟打麻将,就是穿得人模人样地去追女神,自以为浪漫讨喜,但一开口就是土味情话。
在原著里,展翔这个人“轻狂无状、张牙舞爪,肤浅得像个小学生”。
为了塑造出一个油腻浮夸的土大款形象,张颂文下了不少功夫。
他虽出手阔绰,一言一行却很土,背有点驼,站着的时候松松垮垮,走路的时候手臂总会不自觉地晃晃荡荡......
金钱能改变他的生活条件,却不能轻易地抹去他早年间受苦的痕迹。
他喜欢穿名贵衣服,但从来没有自己的风格,别人说哪件好,他就买哪件,而且穿他身上总像打折货。
在细节上,张颂文一向很舍得花精力琢磨。
在片场时,他总是拉着童谣一场戏拍好几条。在后来的成片中,很多场戏都采用的是他们即兴发挥的。
随着剧情的推进,展翔越来越圈粉,除善良之外,那份痴情更是让人动容。
为了追求女神,他年纪一大把了还去学钢琴、学英语。虽然知道女神不爱他,但他依然随叫随到。
这份不求回报的爱,让观众都替他心酸,但张颂文却说,这个过程是幸福的,因为他始终怀揣着希望。
这是角色对爱情的执念,但对张颂文来说,投射的却是自己对于演戏的执念。
入行20多年,张颂文始终在追逐、在争取,即便回应寥寥。
太多次他都在反思“我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当演员”,但更多次他都在安慰自己“我还有明天”。
张颂文对于演戏的追逐,怕是比爱情更狠。
1995年,国内的旅游业开始红火,张颂文转行做起了导游。
在此之前他一直在东莞打工,装过空调、糊过日历、洗过汽水瓶,工作辛苦,薪水微薄。
干导游更烦更累,很多人都撑不过两年,但张颂文却做得风生水起。
在人均工资500块的年代,他一个月就能拼2万,代价是一年365天连轴转。
导游张颂文
那些日子说不上好不好,有钱没钱都是糊口,但一次偶然的对话改变了他的选择。
那年,单位来了个新的女同事,对方在闲聊时问他:“你的梦想是什么?”
张颂文愣住了,在日复一日的打拼中,他觉得自己的激情早就被磨没了:
“我的梦想永远没法实现,我喜欢看电影,想从事电影相关的工作,但那不可能,电影离我太远了。”
女孩说:“怎么不可能?你可以去北京电影学院呀,张艺谋都是28岁才去学电影的。”
这碗浓浓的鸡汤,很多人听听就罢了,但张颂文没有。
很难描述这句话在他体内究竟引起了怎样的化学反应,总之在6个小时之后,他辞了工作,头也不回地飞到了北京。
这是一场豪赌,但在此后落魄的20年里,他从未后悔做过这个决定。
在去北京的第二年,张颂文顺利考入北京电影学院,跟周一围成了同班同学。
那一年,他已经25岁了,是同届学生中最大的,仗着“年龄优势”,他当上了班长。
他每天早晨6点多带着同学们去操场晨功,4年来无论刮风下雨,一天都不落。
他是班里最拼的学生,每天的生活如同打仗,永远有做不完的事,永远在追赶。
他说:“25岁考电影学院,我知道这应该是我终身的职业了,我已经没有时间了,我得拼命。”
但无论怎么努力,他的终点总赶不上别人的起点。
个头矮、长相类似路人,靠脸吃饭是妄想,更糟糕的是他的普通话不合格。
别的同学早就开始磨炼演技,而他的一口“粤普”别说练台词,就连去食堂吃饭,打饭的阿姨都听不懂。
老师跟他说:“给你4个月的时间,如果普通话还是不合格,你就自己退学吧。”
张颂文拼命练习。平日里会洗几颗小石子放在嘴里,给舌头增加压力。
半夜12点,总会有两个“傻子”跑去操场大声练台词,除了他,还有海清。
凭着这样的努力,张颂文以专业第一的成绩毕业,还拿过全国大学生戏剧节的“最佳表演一等奖”,那部作品是舞台剧《霸王别姬》,他演虞姬。
但演员这一行,努力和优秀在很多时候都没有一张脸来得重要。
有些人往镜头前一站,就能赢得毫不费力。
每回有剧组到班里挑人,那些目光扫向他时,总会飞快地掠过去,没人注意到他的渴求与慌张。
有一次他分明感觉到有人在指着他谈论,张颂文低着头,脑子里一片混乱。
“什么角色?要不要请假?片酬是学校帮我谈还是我自己谈?终于轮到我了!今晚我就得走!”
结果人家把他喊出去,递给他一张纸条:“班长同学,麻烦你下课把这几个同学叫出来一下。”
张颂文的心凉了半截,他故意在教室门口磨蹭了几分钟,假模假样地攀谈。
回教室后跟同学说,那个戏被他推了,他觉得不合适。
后来这样的谎,张颂文说了无数次。
现实总会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告诉他:“演员这条路,你走不通。”
快毕业时,大家都在忙着跑剧组,张颂文比任何人都勤快。
从2003年开始连续3年,他一共跑了800多个剧组,却一无所获。
日子同样难过的,还有好兄弟周一围。
张颂文与周一围
有一次他俩去一个剧组递名片,导演们正在讨论“什么样的人不适合当演员”。
看见他俩进来,导演指着张颂文说:“这样的就不适合,一看就是个侏儒。”
旁边的周一围刚想笑,导演又说:“他也不适合,长了个香肠嘴。”
离开片场后,俩人在电梯里站了三四分钟都没想起来按楼层,空气中充斥着梦碎的声音。
在最困难的时候,电影学院找张颂文回校当助教,没有编制,工资1800,房租2500,但张颂文接受了。
他的学员里,很多都是大牌明星,林志玲、钟汉良、李菲儿.....
但这种感觉让他很是难受:“就像我明明想打篮球,你却让我当篮球教练,我怎么会快乐呢?”
更让人窘迫的是,自己作为老师,却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作品,无论如何都没有说服力。
助教的工作很忙,他只能趁着寒暑假去跑龙套,这些经历他从来不敢跟同事讲。
人家会嘲笑他,“你一个专业学表演的,怎么能去当群众演员”。
但张颂文知道,如果连群演都挑剔,那他连当演员的机会都没有了。
2004年,他终于找着个机会,主演了广东本土情景喜剧《乘龙怪婿》。
这部120集的剧,他只拿到了22.5万的片酬,还抵不上流量明星们的零头。
这部剧并没能让他获得多少关注,他依然辗转在各种各样的剧组。
《乘龙怪婿》中的张颂文
有一回,片场的演员传消息给他说,刘伟强和陈嘉上导演正在剧组探班,张颂文不顾一切地往外奔跑。
那是2009年11月1日晚上,秋天还没过去,但暴雪已至,气象台说那是北京近10年来最大、最早的一次暴雪。
在如此寒冷的天气里,张颂文开着车从50公里外一路赶。
到了剧组时,看到两位导演刚要上车准备离开,他下了车拼命地跑,把导演拦在了车门外,一边喘一边说:
“两位导演,我简单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张颂文,我是一个演员,我拍电视剧六七年了,我有一些经验,拍电影是我的梦想,你们两位的电影,有任何角色都可以找我,没有台词的,路人甲、路人乙我都愿意。”
刘伟强笑着说了句:“你搞什么啊。”就转身上了车,张颂文难过极了。
然而就在关门的那一瞬间,刘伟强说:“行了行了,让他过来玩吧。”
一抬头,空中的雪扑面而来,张颂文兴奋得差点就大喊大叫起来。
就这样,他拍了人生第一部电影《精武风云》,一个剧本上连名字都没有的小角色,他给自己起名叫“文仔”。
在一场拔枪的戏里,他设计了很多细节,然而到开拍时,枪被裤兜卡住了,死活掏不出来。
整个剧组笑得不行,只有他自尊心碎了一地。
因为这个大洋相,他成了剧组里的笑料,但每个人都会忍住不表现出来,因为大家都不忍心去打击一个如此认真的人。
后来,张颂文接连在几部电影里都跑到了龙套,他说这些机会全都是自己求来的。
很多次,导演们都知道他迫切地想要机会,所以连酬劳都不给,机会就是最大的酬劳,张颂文也乐呵呵地接受了。
一个“非著名演员”,只有落魄,没有尊严。
圈内人都知道,张颂文是娄烨的御用男演员。
几乎每次有新作品,娄烨总会最先定好他,合作方质疑说:“所有演员都挺好的,颂文也很好,但是他是不是不太搭,没有市场?”
娄烨总是淡淡地回一句:“颂文挺好。”
这理直气壮的偏爱背后,是张颂文的认真与笨拙,让娄烨感动。
在一次演讲中,张颂文曾说:
“不管你在镜头外59米,100米,我都会去想清楚,这个角色是怎么来的,他去做什么,他会怎么做......”
“只要你认真地去揣摩他,你的角色会变得越来越丰满,变成一个真实的人。”
这种较真,让他在跑龙套时闹过不少笑话,但娄烨却格外珍惜。
后期剪辑时他发现,无论镜头多远,张颂文都在努力塑造角色,即便不被看到。
2016年,娄烨在筹拍电影《风中有朵雨做的云》时,邀请张颂文饰演“建委主任唐奕杰”。
为了演出角色的感觉,张颂文特意去某处的城建委工作了半个多月,每天跟着主任上班、下班、开会、视察......
为了展现出啤酒肚,他一个月增肥30斤,把前额的头发一根一根拔了,以露出渐秃的发际线。
学习结束后,娄烨问他体验得怎么样,他当即对着娄烨指指点点:“你们的电影啊,好好拍,我希望你能做出精品。”
娄烨一笑,成了。
2019年,在电影的首映上,史航面对嘉宾席上的张颂文说:“台上那个叫张颂文的人,我第一次知道你,我一边看电影一边搜你是谁,你吓着我了。”
张颂文强忍着泪,没有哭出来,那是他第一次在这么大的场合受到肯定。
不久后,导演辛爽带了20来人,一窝蜂地冲进了张颂文家,央求他出演《隐秘的角落》里朱朝阳的父亲朱永平一角。
这个角色的戏份不多,但他却真正意义上火出圈了。
刚出场时,他叼着根烟在赌牌,油腻中透着点洋洋得意,能看出来这个捣腾水产的小老板,最近生意挺红火的。
原本这场戏是打麻将,但张颂文说还是改成扑克更好。
因为一个生意不错的小老板,往往没那么多时间坐下来打麻将,一局玩下来几十秒的“炸金花”更为合适。
女儿死后,他独自跑去吃馄饨,摊主照例给他来了3份,他和着眼泪一起吞到了肚子里。
为了演出这位父亲垮掉的感觉,张颂文连着3天没怎么吃饭睡觉,还反复回忆母亲去世的场景。
这份丧亲之痛,在他的演绎下,无比真实。
原著作者紫金陈看完后说:“张老师演的比小说写的生动多了。”
在角色的塑造上,张颂文总能从细节中透露出生活的肌理,那些窘迫与挣扎,大多源自于他的人生经历。
普通人对于难堪的过往或许能选择逃避和遗忘,但张颂文说,演员不可以:
“演员就得不停地回忆所有的悲伤,回忆我的不堪、我的窘迫。每回忆一次对我都是一次伤害,这是演员最残酷的地方。”
若是追问过去,似乎一切磨难都成为了今天的养料,但不得不说,生活对于张颂文,下手也太狠了些。
《隐秘的角落》火了之后,一篇“张颂文买不起房”的报道让他屡上热搜。
粉丝们纷纷跑到他的微博下,要为他众筹买房,张颂文哭笑不得。
事实上,自从踏入这个圈子,他的穷困就是种常态。
张颂文回应“买不起房”
最困难的时候,他全年的收入只有3万多,常常担心下个月的房租怎么办,为此他还搬去了顺义的乡下。
为了省菜钱,他常常晚上才去菜市场,那时候蔬菜便宜,都是成捆卖。
拮据的时候,他三四年都没法给父亲包个红包,心里满是愧疚。
人们对他提起片酬时,总是一脸难堪:“张老师,你是艺术家,但是你出演这个角色,没有流量,你懂吗?”
张颂文懂,即便现在已经不缺选择了,他依然时常掉入一种无法自救的焦虑之中。
他常常担心“也许这个时代不需要演员了”,也常常祈祷自己的好运能够再撑些日子,因为这一切来之不易。
但当大把挣钱的机会找上门时,他却缩回了自己的小圈子里。
初心与名利之间有一堵墙,他一直心怀警惕。
辗转多年,他对于名利早已有了成熟的认知。
太多的人大红大紫后又归于沉寂,而张颂文知道,自己在名利上从来都栽不起。
25岁那年,他考上北影,每天拼命奔跑,因为留给自己的机会不多了。
如今46岁,他终于赢得了选择权,梦想才得以刚刚出发。
大器晚成的故事总是这样,充满了振奋,充满了惆怅。
但一切都不晚,一切的过往无需再算,且看明天吧。张颂文始终坚信:“我还有明天。”
参考资料:
纪录片:《我和另一个我》
张颂文:《人物》演讲
人物:《张颂文:一个名为“表演”的残酷游戏》、《和演员张颂文一起郊游》
南方人物周刊:《张颂文:都是无法停止的事情》、《演员张颂文成名“前夜”:“我试过一千次戏”》
作者:柳嘟嘟,读者人物签约作者。心里有昆仑,眼中有沧海,实现不了的武侠梦,文字就在酒里头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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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班编辑:马萍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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