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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么丑,后台一定很硬!”

张图图 读者人物 2022-09-29




《亲爱的小孩》火了,任素汐也火了。

一说起她,媒体文章里总会有几个关键词:“演技不错”“很有爆发力”“长得不好看”。

然而正是这个不太漂亮的女演员,用十几年如一日的努力和热爱,打磨出经得起考验的实力,攀登着心里的高峰。

"知名可以,出名就算了"是任素汐追求的“恰好”。



文 | 张图图

编辑 | Anita


产房楼道里,一位丈夫正在用消毒酒精反复擦手,尽管在努力调整心态,他还是觉得恶心。

 

十几分钟前,妻子刚生完孩子,不小心拉了裤子,他嘴上说着不嫌弃,帮妻子收拾完,但洗了十几分钟的手后还是面露嫌恶。


《亲爱的小孩》剧照


这是电视剧《亲爱的小孩》里的一个情节。从开播以来,围绕它的争议一直没有断过,有人说它制造焦虑,有人说它只是太过真实。

 

然而不管有没有制造焦虑,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是,任素汐真的太会演了!

 

一个女人产后的无助和迷茫,当了妈妈之后开始抗拒男女关系的敏感与脆弱,都让她用眼神和小细节演活了。



任素汐果然没有让人失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任素汐成了一部片子口碑的保证,有她的影视剧一定不会差。

 

不管是小成本电影《无名之辈》还是如今的《亲爱的小孩》,任素汐已然完成了一个话剧演员逆袭的神话。

 


2016年,电影《驴得水》上映,没人认识任素汐。

 

看了点映的人在网上评论:“这人这么丑,后台一定很硬!”

 


任素汐把这些话转出来,开玩笑说:“不要因为我不喜欢我们电影啊。”

 

2个月后,电影火了。人们争先跑到剧院看任素汐,每次谢幕报出任素汐的名字时,全场掌声雷动。

 


所有人都开始夸赞她出神入化的演技,没人再说她丑。

 

但每次媒体采访,她都会主动提到长相,然后坦然地说:“我觉得我还行啊,捯饬一下能看,放到人堆儿里也不扎眼。”


任素汐总是以这种方式保护自己,主动提及会显得自己并不在意,但每次的主动其实都在说她挺受伤的。



典型的双子座性格,用表现出来的开朗掩饰根植内心的伤痛,又善于从悲剧中找到温暖的底色。


从18岁机缘巧合第一次站上话剧舞台,任素汐就知道她离不开了。


此后10年,任素汐的生活再没变过:出门、上台、演戏。

 

在此期间,她从中戏毕业,身份巨变,从学生宿舍搬到了通州便宜的出租屋里。年龄在一天天增长,但对戏剧的执着没有一天变过。

 

演话剧挣不到钱,10年里她一直经历着送别。


先是送走演不动的师哥师姐,再送走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朋友,最后送走比自己小的朋友。


大家叹着气说“保重”,在不甘中离开这个本该热闹的地方。



任素汐从没打算离开:“安安静静演戏,也挺美。”


从通州到朝阳区双井剧场,差不多要2个小时。她每天坐669路公交车去剧场,再赶着末班车回家。

 


“那时候大家都很纯粹,只想着怎么把戏演好,每个人都好开心。每天睁眼就想往排练厅跑,一有观众来就特别高兴。”

 

《驴得水》的电影版本,是大家在演话剧中慢慢改出来的。导演只给了一个故事框架,人物的血肉留给演员自己填。

 

任素汐为了搞懂张一曼,开始写“一曼日记”,写了几万字,为张一曼梳理了她的一生。




她应该有一个哥哥,她被她深爱的人骗过,然后被校长救下来并留在所学校,她的自由纯净和风骚浪漫都是劫后余生留存下来的。

 


电影中那个称得上神来之笔的情节——张一曼将蒜皮抛向空中,大喊下雪了,就是任素汐即兴改的。


最开始,张一曼和他们同流合污,撕的是对方拿出来的账本,那是大家的罪证。

 


但任素汐总觉得生硬,张一曼是清澈的,她不该主动卷入这场人性的战争。


任素汐把自己变成张一曼,努力理解她这样的人在这种场景下该做出怎样的反应,剧情也在这一点点磨合中修正。

 

有一次演完,任素汐还沉浸在张一曼的灵魂中,站在舞台边上痴痴地笑着,编剧才在那一刻定下了张一曼的结局。

 


《驴得水》导演,也是任素汐的老师,说这是属于任素汐的“天才”,扔蒜皮绝不是编剧靠想象能编出来的场景。


也是在张一曼这里,他说任素汐“开窍了”。

 

张一曼并不好把握,要在风骚中保有灵魂的干净,这个力度很难琢磨,多了让人厌恶,少了又没有张力,但任素汐演活了她。


这个并非完美的人,却让观众抛弃了道德审判,都过来心疼她。

 


从23岁到28岁,张一曼跟着任素汐,活了5年。而在挨了自己一千多个巴掌后,任素汐也终于在现实中得到了张一曼的馈赠。

 

任素汐演张一曼 每一场演出都要打十几个耳光


但在电影大火,媒体铺天盖地报道她的时候,她又回到了剧院,连演了4场《驴得水》。


结束后,任素汐在掌声中捂着脸哭:“这个戏演了快两百遍了,张一曼还是能打动我。”



火了之后,身边的朋友替任素汐着急,不趁着《驴得水》热映的时候露露脸,“热度过去了,谁还记得你啊”。

 

但任素汐挺固执的。觉得自己演不好的戏她通通拒绝,录了一场综艺还是对方前前后后邀请了4次,不好意思拒绝才同意的。

 

任素汐录制《天天向上》


演员两个字,对于任素汐挺沉重的。


她不想糊弄观众,更不希望自己成为流水线生产出来的统一的工艺品,而是希望尽可能保有自己的空间,在不演戏的时候去培养演员身体内的“种子”。

 

任素汐是妥妥的体验派,不会专门设计什么情感下演员该表现出怎样的动作,而是把自己带入到那个情景中。


比如演一个老人,她不会设计出她的老态,眼神迷离这种虚头巴脑的表象,而是“具体到她哪条腿不好,怎么得的病,是疼还是麻”,然后哄骗着自己去感受那个疼,表演的时候也就自然有了老态。


 任素汐表演


对于她来说,演戏并不像随便列出个公式那样简单,而是硬生生地撕裂自己,找到自己和角色共同的根,再从骨头中长出角色。

 

这导致她有时候很难从角色中走出来。演张一曼的时候,因为情绪没有释放口,有一段时间她真的抑郁了,每次谢完幕,都得一个人在墙角坐半天,没有半点力气,感觉身体全被掏空。

 


那段时间,她1米73的高个,体重从120斤掉到了99斤,后来不得不去看心理医生。

 

拍《无名之辈》的时候,她也给残疾人马嘉琪做了小传。


任素汐设计出她请过几个保姆,每一个叫什么名字,她又是怎样把别人骂走的,侄女和她的哥哥发生了什么矛盾,她又是怎样调节的。


能想到的全写下来,让自己的表演时每个情绪都有因有果。

 


“冰山下面必须足够夯实,上面才能露出那么一点点儿让观众相信的部分。”


这些必须依赖演员自己厚重的生活体验。


任素汐习惯把生活中偶发性的戏剧冲突场景记下来,让这些成为她演戏的“种子”。

 


话剧《吉祥公寓》里,任素汐要演一位精神不正常的杀人犯。为了找到感觉,演出前她把自己关在小黑屋里好几天,最后想出来一个办法——喝酒!

 

后来每次上台她都要喝整整一瓶酒,借着酒劲演出了角色的疯癫和失常。

 

电影《无名之辈》里,为了演好残疾人,她在演天台上拍照那场戏时,把自己完全交给对手戏演员,没有使“一毛钱的力气”,心里想着如果对方没扶住自己,拍在地上也认了。

 


“他们用绳子从我腋下穿过把我吊起来,全身重量压上去,你都想象不到绳子勒在胸口有多疼。”


除此之外,她还要打转,忍着差点喊出来的疼,这个场景也一条过了。

 

《无名之辈》后来也大火,成为任素汐第二个代表作。


 

任素汐很感谢自己在28岁才火。


她很诚恳地说,如果她在18岁就火了,不会有现在的任素汐,那个年龄段,有无限的欲望。

 

但现在,她早就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也明白了自己的野心。她把它写在微博里:“要做人民的艺术工作者,不做宫廷的艺术工作者。”

 

也是在这么多年的寂寞中,任素汐早已明白,踏踏实实的人永远不会跌倒。


 

演戏之外,任素汐在唱歌方面也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幻乐之城》里,她一首《儿时》,唱哭了台下的王菲。



但任素汐唱歌和演戏是一个逻辑,全靠自己亲身体验的情绪去推。


曲毕何炅问她:“在刚才那个故事里面,那一部分是你自己的经历?”任素汐说:“几乎全是。”


1988年,任素汐出生在山东烟台边上的一座滨海小城,那里的人过着一种安逸的海边生活,任素汐印象里,“小时候家家不锁门”。

 

任素汐小时候学过几年跨栏和篮球,后来父母害怕体育没出路,让她改学文艺。


父亲爱拉二胡,母亲擅长手风琴,每每聚会的时候,都会被撺掇着表演一段。

 

那个时候任素汐就在旁边看,觉得音乐美妙极了,心里也种下了颗向往艺术的种子。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父亲生病,小小的任素汐,也在懵懂中感受到了生活的艰难。


任素汐在节目中回忆童年


妈妈要在医院陪爸爸,姐姐在外地上学,她一个人只能借住在邻居家。害怕别人嫌弃她,“困难生资助金”下来的第一天,她就买了些面粉和挂面给邻居送去,虽是感谢,也是害怕别人赶走她:

 

“我不白吃白喝,能不能让我再多住两个星期?”

 

关于爸爸,印象最深的事情是她那天去医院看爸爸,隔着虚掩的门,听到了爸爸用极其虚弱的声音对妈妈说:“这轮化疗别做了吧,把钱省下来给老二(任素汐)买架钢琴,不能总弹电子琴,手感不一样。”

 


那天,她趁着妈妈不在,在爸爸的胳膊上“弹奏”了一首新学的曲子。爸爸在这静音的曲子中,朝着任素汐满足地笑了笑,然后闭上了双眼。

 


爸爸离开后,生活难过了很多。


为了给爸爸看病,家里欠了很多钱,债主天天在门口堵着要钱,她和妈妈姐姐三个人只能恐惧地躲在家里,一声也不敢出,有时候晚上连灯也不敢点。

 

为了活下去,妈妈后来又成了家,继父偏心,有零食藏坏了也不给任素汐吃一口。小小年纪的任素汐很懂事,不哭不闹,只是一直期盼着赶紧离开。

 

17岁,她瞒着妈妈报考了中央戏剧学院,然后一个人创造了自己的戏剧世界。

 


对于过去的苦难,任素汐不会感恩也不会抱怨,那都是经历。就像有人问她想不想知道未来的自己,她会坚定地回答:

 

“我什么也不想知道。我想自己亲身经历,从未知到已知。”

 


要真正理解任素汐并不容易,她不愿意大众讨论她作品之外的任何事物。

 

别人采访她,她拒绝:“我能藏起来就藏起来。”

 

别人说她演话剧穷了10年,挺惨的。


她说:“哪有那么惨,我挺快乐的。”

 


从26岁进入大众视野之后,她没有真正进入过这个世界,也从来不让任何无关作品的评价进入她的世界。

 

但另一方面,理解任素汐又是容易的,因为每一个角色,都带着任素汐最真实的一部分。

 

参加《我就是演员》的时候,有人认为她演的母亲花枝太浮夸,大嗓门喊着,使劲拍着孩子,没有演出一个母亲细腻的情感。

 

《我就是演员》任素汐表演片段


任素汐不认可,说她演母亲的经验全来自于自己的妈妈。然后讲了一个故事:

我小时候有一次吃爆米花,扔着吃,结果卡在了气管里,整个人憋的差点断了气。我妈一把把我拎过去,大巴掌使劲拍我后背,用最大的声音跟我喊:“咳!使劲咳!”

 

最后终于把爆米花咳出来了,我妈又使劲呼了我几巴掌,骂我:“还这么吃吗!”这几巴掌把我彻底打蒙了。

 

那几秒我终生难忘。



作者:张图图,读者人物原创作者,普通的码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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