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轻易反对自己不懂的学科的具体科学结论

撰文 | 王向斌 清华大学物理系

不去研究具体科学内容，仅从直觉或错误理解的哲学观念出发去批判具体的科学结论，已有很多历史教训。曾几何时，有过大肆反对西方基因遗传学说，批判相对论，批判量子力学，其依据就是直觉和错误理解的哲学观念。然而，“人类最大的历史教训就是从不汲取历史教训”，这话真的常被现实验证。

对具体科学问题的判断，好的办法是：要么尊重那个领域专家的意见，要么严肃地学习具体的科学内容本身。仅凭自己的直觉和错误理解的哲学观念反对专业领域已反复研究检视多年的具体科学结论肯定会出问题。如果觉得某个具体科学结论有问题，你要首先检查你的理解是否有误。任何具体科学内容，当然有其定义范围，或者显然的默认边界。望文生义的做法不可取。

比如说，在我们做学生的的那个年代，使用电脑设备时，都会出来一个“主菜单”。理论上，不愿学习的人可以凭此怀疑计算机科学：从来没有人见过哪台电脑输出过一盘红烧牛肉。即便老师跟你解释清楚了，个别杠精还是可以辩解：这不是自己的错，这是科学的错。事实上，对于真实地学习过电脑的人，“菜单”甚至无需定义。

当然，学科名词术语本身要尽量准确和与时俱进。但是，如果你试图批判具体的实质性科学内容，而不是试图批评学科名词术语，你当然有义务去了解在那个学科，那个名词术语的定义或者默认的含义是什么。

现在谈谈量子通信。对未知量子态，观测必然带来扰动，这是绝对的，是微观世界的基本属性。如果以量子态传密钥，那么传输过程中的任何窃听必然会对量子态产生扰动，这是绝对的。或者说，对于量子密钥分发，窃听必留痕迹，这是绝对的。有了密钥之后，我们对于留有窃听痕迹的那些密钥弃之不用，而只用安全密钥对私密信息作一次一密的加密通信，这个信息当然不会泄漏。说量子通信的绝对安全性，指的就是这个。它不依赖于任何计算复杂度的假定。即便敌人的计算能力无穷大，也攻破不了量子保密通信。我们当然不可能是在说，只要传输了量子态，其他事情你随便怎么做都是安全的，比如用户内部管理问题等。

不能仅因看到“绝对”二字，就用自己理解的某个哲学观念反对量子通信的实质性科学结论。不能看到“安全性”，就用自己理解的“安全性”拿来套用，把那些与“断网破坏”“供电保障破坏”等价的破坏阻挠通信连通问题也说成这里的安全性问题。前文说过，所谓“敌人总是破坏量子态，使得量子通信做不成”，并不能造成信息传输泄密，而只是阻挠了合法用户之间的连通，与“断网破坏”“供电保障破坏”等是等价的。量子通信能做到的是，其有效密钥加密的信息不会泄漏。在这个范畴之外，假定以断网断电或破坏量子态的方式永远阻挠其生成有效密钥，是个伪命题：那是在禁止使用的前提下证明了该技术无用。

对于我们那个年代的学生，也不能仅因看到 “主菜单”一词就贸然反对计算机科学。当然，如果只是认为某学科的一些名词术语提法可以与时俱进，那可能是值得探讨的好问题。

最后说明一下，作者完全尊重哲学，完全尊重包括“真理是相对的”等许多具有重要意义的哲学观念。作者反对的是，不愿意了解具体科学内容，错误地理解和错误地应用哲学观念反对具体科学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