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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疯特效公司,头发越拍越白,路阳《刺杀小说家》到底难在哪?

Ifeng电影 2019-09-08

在北京,吃炸酱面是讲究事。

 

面条得选圆粗的那种,嚼起来有劲。沸水里煮熟,长筷子捞起,过三次凉水去热,搁盘里,Q弹发亮。



菜码要清香,鲜黄瓜洗净切丝,看着得脆生可口。



最重要的是炸酱,取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切成小丁,使油那么一炒,搁酱那么一调,再加点碎木耳、蘑菇、小茄丁一拌,盛小碗里,撒上小葱。

 

一个字,香。



碟也要单调,醋和酱油打底,辣椒油在上,撒点盐,放上几粒炸酥的花椒,拿勺一拌,开胃。

 

我们尽量克制,一人只吃了两碗。

 

那是在路阳的工作室里,在正式采访开始前,他们的伙食有令人热泪盈眶的功效。

 

但路阳一点没胖,甚至头发已近乎全白,随手一撩,没剩几根黑的。

 

“边拍边白,就这次确实比较……就是费脑子。”

 

吃完炸酱面,路阳坐我们对面,回顾了过去四年的艺术人生。

 

把他头发拍白的那部电影,叫《刺杀小说家》,改编自双雪涛的同名小说。



听着像是一部悬疑犯罪片,其实融合了奇幻、动作、古装、现代种种元素,是一部特效量惊人的大片,耗光了不少人民币。

 

前段时间,在上海见到《流浪地球》的导演郭帆,作为一个登上中国电影工业巅峰的男子,他对《刺杀小说家》进行了猛烈的吹捧。

 

路阳听完,云淡风轻:“咳,我们就是习惯性互吹”。


但聊了两个小时,感觉郭帆真不是吹。


路阳在挑战一个国产电影从未有过的形态,武术指导觉得他在忽悠人、特效公司觉得他疯了、宁浩差不多等了两年才知道他到底要干嘛。


这些我们都认认真真地聊了聊,除此之外,还有路阳对杨幂和雷佳音的粉丝滤镜,对卡梅隆拍《铳梦》的愤怒与喜悦,以及《绣春刀》的未来走向。 



01

我拍,不要找别的导演了!

 

第一导演:咱们从头说吧,你第一次看《刺杀小说家》是2016年,那之前有没有读过双雪涛的作品?

 

路阳:说实话那是第一次,华策的制片人万娟给我的,也是我们的合作方。

 

第一导演:华策拿了版权?

 

路阳:对对。她当时有两篇给我说要先看,因为她给了我三篇。第一篇是《平原上的摩西》,是雪涛最著名的一篇小说。但是这个小说当时已经被另外一个导演拿走了,已经在改编的过程中了,2016年的时候。

 

第一导演:哪位导演,这么久都没听到消息呢?

 

路阳:还在开发。因为雪涛的小说,有强大的文学基础,然后你能直观的感受到它是可以电影化的,但是那个电影化的过程非常非常难。

 

第一导演:难在什么地方?

 

路阳:他每篇小说其实难度是不一样的,你看《平原上的摩西》其实是因为时间跨度很长,视角和线索非常多,看起来像《杀人回忆》,但讲述的东西远比那个要更复杂。

 

第一导演:当时你看完这本小说,本能反应是什么?

 

路阳:我要拍。

 

第一导演:就决定了?

 

路阳:对,就是我要拍,我说这个东西不要问(别的导演了)。我当时跟华策的万总(万娟)说,你们真的要拍这个东西吗?她说是。我说这个东西只有一个拍法,就是花很多钱拍成一个商业片。因为你拍一个文艺片的话,它类型基础在这儿,也要花一亿多两亿。

 

第一导演:像《刺客聂隐娘》。

 

路阳:对,我觉得不行,不能这样,投资方会亏很多钱。而且不利于去告诉观众这个故事要讲什么。它不应该是个人化的东西,它讲的东西其实是非常普世的,关于信念和希望,我认为人就是需要信念和希望。

 

第一导演:《绣春刀》的主题也是这样的。

 

路阳:对,而且这个主题又比《绣春刀》更浪漫了。

 

第一导演:那看完小说,真正开始为这事干活又是什么时候?

 

路阳:当时应该是2016年3月份,她给我看的时候,《绣春刀2》马上就要开机了。然后我们就迅速找了编剧,包括雪涛。

 

第一导演:跟双雪涛见了一面,是吧?

 

路阳:对,当时看完小说我就说,我想见作者,我想向他求证。

 

我想知道,我对小说的理解是不是他想的那样。因为你面对一个,小说也好,电影也好,你有自己的解读,有的时候甚至作者没有这个意识,但是你有你的解读。不是说不好,有的时候是好的。但是我更想知道的是,我跟他想的是不是一样的。

 

第一导演:那你俩这场聊天感觉怎么样?

 

路阳:印证了很多我的感受,我觉得这就是我要拍的故事,他想的跟我想的是一样的。

 

就好比说,雪涛小说里面写到那个主人公在一个小旅馆里,在看电视,电视上放的是《阿拉蕾》,然后主人公眼泪就流下来了。我看到这儿的时候我就去跟我老婆说这个桥段,她觉得可能作者认为《阿拉蕾》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

 

我们都看过《阿拉蕾》,是鸟山明画了一个轻松搞笑的一个漫画,但是我老婆说得很对,它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那是关于一个父亲他没有孩子,他造了一个娃娃,所以那个主人公在那儿看那个电视的时候,他就会流下眼泪的。

 

我就去问雪涛,他就这么想的。这种感受把我们联系起来,我觉得我就要拍一个东西,这个东西我谁都不想给,我就要拍。



第一导演:那双雪涛有对你提点什么建议吗?

 

路阳:他其实没有任何的限制,他说你就按你的想法去拍这个东西吧。后来我跟他说,我想去买到《阿拉蕾》这个歌的版权,放到电影里面。

 

因为其实在写小说的时候,小说的作者他把自己的情绪放到文字里面去了。所以他的逻辑是其实是不重要的,他没有必要去告诉读者,为什么选《阿拉蕾》。

 

那么也就说这个东西在电影里边只能是化成一种情绪,它不代表叙事,不代表线索,不代表某种具体的逻辑。

 

第一导演:那你会需要在电影里建立这个逻辑吗?

 

路阳:不用,但是我需要这个情绪,因为它是关于父亲和孩子的,我自己也有小孩,就是小孩我如果要哄他睡觉,哄他吃东西,我会给他编儿歌,那个词我张口就随便编。然后我就请华策去买了那首歌的版权,变成父亲给孩子编的一个儿歌。用《阿拉蕾》那个主题曲的那个旋律,他自己写的(词)非常粗糙,但是很真挚,是父亲对孩子说的话。

 

第一导演:《阿拉蕾》对你影响大吗?

 

路阳:当然,我们小时候都看。我觉得他说得很对,因为那个时候,就我跟雪涛差不多大,而且也几乎是在前后脚的时间,他也有小孩。

 

第一导演:他是83年的,你是79年的。

 

路阳:对。所以说那种心思是重叠的,就是关于孩子的认知这件事情上,就包括你看现在邓超也拍了那个《银河补习班》,可能到某一个时刻,创作者会觉得需要透过这种情感来讲他们的主题。

 

第一导演:那这次见完双雪涛,后来还有再聊吗?

 

路阳:一直在聊,因为那天聊太开心了!怎么说,就是,一说就对!我问他说关于久藏那部分,我说虽然你没有对久藏有详细的描述,但为什么让我想到眉间尺,他说是眉间尺,就是鲁迅在《故事新编》里面那个眉间尺,《铸剑》那个故事。

 

我就通过这些细节,觉得我跟雪涛很多地方,就是不需要过多的去探讨,我们就迅速达成一致,我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因为太聊得来了,开始发散了。聊到就是雪涛走了,他跟万总出门之后,他就找地方吃饭,因为聊的实在太饿了,聊饿了。

 

02 

剧本写了21个月,前14个月都在做大纲

 

第一导演:当时拍《绣春刀2》,《刺杀小说家》这边怎么处理?

 

路阳:当时就是我找来了编剧,有禹扬,有陈舒,然后还有一个策划,还有雪涛,我说我去拍三个月,你们先聊着。因为我知道这个小说变成电影,不是花点功夫的事。剧本从2016年3月到2017年年底才写完,21个月,前面大纲做了14个月。

 

第一导演:为什么大纲花这么长时间,困难在哪?

 

路阳:因为中间也经历了一些推翻和重建。在第一稿的时候,王红卫老师,他特别逗,最开始看到一个五千字大纲的时候他说,这个挺有意思,你赶紧拍。

 

然后等他看到剧本的时候,他说你这个重写吧。我说为什么啊?他说,你是想拍成一个很文艺的,就比如维伦纽瓦那样的东西?

 

我说首先我拍不出来,维伦纽瓦拍太好了。第二我也不想文艺,文艺的话这片就亏了。他说你明白就好,你重写吧。

 

第一导演:所以问题在于叙事不够清晰?

 

路阳:他说你可能太被小说的文字影响了,他说你要再出来一些。小说是一个更个人化的东西,但是你要把这个东西翻译到说,让更多的人能够认同和接受。

 

第一导演:那你自己没有感觉到吗,是不是有点掩耳盗铃?

 

路阳:不是不是,因为我要给他看我才能确定,因为那个时候我觉得这个东西不对劲儿。这个故事你要去真的要去催眠观众。因为它讲的不是《绣春刀》那样的一个职场环境,这个东西太不同寻常了,也就是说我们如何让观众始终能够跟着它,去接受它,然后最后到达我们要给他讲的那个主题,就是如何去把握观众的心理。所以这剧本写的巨累无比,巨累无比。

 

第一导演:目前最累的一次?

 

路阳:对,最费脑力的一次了。然后我们又重新写,这个时候就找了秦海燕进来。大概有一次我们坐飞机一块去开会,她说这个觉得很有意思,就加入了。

 

第一导演:海燕老师解决的是什么问题?

 

路阳:脱离原来那个氛围,就类似于说是同一件事,但是我要从另外一面看,情节一样,气质变了。

 

第一导演:然后又给王红卫老师看了吗?

 

路阳:对。王老师说可以筹备了。

 

第一导演:剧本还有宁浩参与吗?

 

路阳:老宁是监制,我中间会给他看,因为我还是需要听听各种意见。

 

第一导演:不像《绣春刀2》宁浩直接就对核心提了意见,对吧?

 

路阳:对对,因为《绣春刀2》还算是一个现实主义题材,但《刺杀小说家》不是,其实跟老宁之前做的东西重叠的部分比较少了。老宁听我讲完之后,“嗯嗯…对…就是…”,其实他不知道我要干嘛。这个故事是文字,你看到它的时候,你还是想象不到。

 

第一导演:很多人说小说看不懂。

 

路阳:对,很多人都没看懂,其实那个故事没有什么难的。只是说在写的时候,雪涛觉得我写到这儿就够了,就可以结束了,但电影的话到这儿是不够的。

 

第一导演:那剧本做了21个月,这个途中你怎么判断美术、特效、场景、选角这些?

 

路阳:是这样,实际上整个大纲的创作过程,就是横跨了《绣春刀2》的后期,基本在后期快要做完的时候,我们大概出来了一个两万五千字左右的大纲。大纲其实已经很详细了,一般的剧本就是三万到三万五千字,长一点的可能四万字。然后就在《绣春刀2》路演结束的当天,我就从成都直接去了重庆。

 

第一导演:你觉得场景应该在重庆?

 

路阳:其实雪涛的小说大部分是发生在东北,因为他是沈阳人。但是我当时在看《刺杀小说家》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在重庆。我从来没去过重庆,我不知道为什么。

 

第一导演:赛博朋克,是有这个原因吗?

 

路阳:嗯,雪涛写的故事,无论它是发生在何处何时,他给你一种强烈的魔幻感。我去重庆转了大概不到十天,想验证(小说里)这个地方到底是不是重庆,就是重庆。

 

我觉得重庆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地方,新的东西跟老的东西全都是杂到一起的,它的城市没有方向感,每栋房子方向都是不一样的。


然后你也知道重庆是一个立体的一个奇怪的地方,就可能从这儿一楼进去了,吃个饭我从那边出去发现你的十楼,你又从电梯下来到底下它是马路,重庆就是这么一个地方。

 

03

杨幂让我惊讶了,雷佳音想演少年

 

第一导演:看小说,写剧本的时候有想过演员这个问题吗?

 

路阳:没想过。因为其实在写的时候,我试图去参照过某一个人或者是,但是都觉得……不像写《绣春刀2》的时候,我知道有张震来,沈炼就是张震,我想的很清楚。甚至辛芷蕾,我在写的时候都会有所体会。

 

但这次不是,我就觉得每个角色都像是一个容器,是要把演员装在容器里面去,而不是贴着某个演员去写。因为雪涛这个文字给人提供了太多东西,可能性太大,以至于说每个人都会在千兵卫身上有一个自己的千兵卫,它不是唯一确定的,它是流动的。所以直到剧本结束之后才开始找演员。

 

第一导演:现在的阵容有杨幂和雷佳音,都是《绣春刀2》里的老搭档,那为什么这次又没有周一围?

 

路阳:找过他,其中有一个很好玩的角色我找过他,后来找的郭京飞。


郭京飞饰演一个原著中没有出现的“特效角色”

 

第一导演:张震呢,是觉得不合适还是?

 

路阳:我找过震哥,其中的一个重要角色,但他是时间的问题。

 

第一导演:那杨幂这还有一个问题,我们看完小说,找不到她对位的角色,她扮演的谁?

 

路阳:小说的第一部分有个白手套,就是那个律师。

 

第一导演:杨幂演律师?

 

路阳:不是不是,我说的是(角色)功能。因为在小说里面,相当于是那个老伯还没有出现呢,所以会有一个代理人跟这个主人公产生勾连。当然在小说里面,律师只是出来交代任务的,交代事情的起因、外因,后来其实没什么作用的,就死掉了。


电影里面,她必须是个人物,是个角色,有自己的需求、情绪。

 


第一导演:杨幂看完剧本是怎么想的?

 

路阳:其实那个过程就比较简单,我就把故事讲了一遍,她就说我喜欢,我要来。就特别痛快的答应了。


因为你知道,一般谈演员是一个很慢的、会起伏的过程。但在杨幂这儿沟通里面特别顺,她就回去跟公司协调时间这个事情。

 

第一导演:很多人觉得杨幂的表演有点拖累《绣春刀2》,她也努力,后来也演了刘杰的《宝贝儿》,但可能就是很难突破一个表演惯性的东西。

 

路阳:我明白你的意思,她这次让我惊讶了。我是觉得拍刘杰导演的戏,一定是给她很多收获,一定是对她造成了某种很好的变化,但我还是惊讶。

 

第一导演:惊讶在哪儿?你不能生捧啊。

 

路阳:这个不是生捧,我现在说了其实你也不知道我在说啥,就你只有你去看到了才知道。其实我不想去生捧她,因为我知道很多人观众就“有杨幂我就不看了”。那我只能说,随便你好了。我觉得我看到的是演员的可能性,我希望看电影看的是美,看到的就是角色。

 

我觉得是这样,可能还是跟《宝贝儿》那个电影有关,她就是打开了很多。

 

第一导演:偶像光环?

 

路阳:不是,就类似于,她跟周围世界的关系发生了变化,不是以前那个跟世界相触的方式了。然后那个变化对我们是好的。

 

第一导演:你从前是什么时候注意到杨幂的?

 

路阳:《神雕侠侣》,郭襄。那个时候我就觉得,这是一个让我很期待的演员,我非常期待她将来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虽然经过这么多年,有很多各种各样的风评吧,我还是会不时看到她在不同的作品里面又出现了让我期待的那种可能性。



第一导演:比如说哪部作品?

 

路阳:比如说彭浩翔拍过一部那个《春娇与志明》还是《志明与春娇》,她演空姐。包括她在《画皮2》里面,虽然只是一只鸟,但是我能看那个演员的可能性。就是当你单纯作为观众,你是不是本能的被这个角色吸引,是那种东西。

 

就好比说我就看《长安十二时辰》,里面有一个演员,我很喜欢他的表演,但表演不是无懈可击的,可能台词不好,但是我很喜欢,我会去期待他下一次表演。我说的其中一个小角色,我特别喜欢他,一个男性角色,我觉得他特别好。

 

第一导演:那雷佳音加入的过程是怎样的?

 

路阳:佳音特别逗,其实他剧本只看了一半,然后就答应了,他当时没告诉我。他是没时间看了,因为当时在拍《长安十二时辰》,你知道那个戏强度确实很大,浑身上下都是伤,他说他们当地的那个医院“我全都去过,每个医院我都去过”。因为受伤次数太多,所以我很理解他,但我真的不知道他只看了一半。

 

一直到5月份还是6月份,我说佳音咱俩得见一面,我们俩把剧本读一下。他说好,来了,见面读剧本。读完之后我说你是不是没看?他说,啊。我说我们合同已经签了,你没看完,你看了一半你就敢签合同吗?他说对,我很相信你们。我肯定很感动,然后他就说啊,现在我就放心了,原来心里一直打鼓,我到底签了个啥东西。还挺高兴的。

 

第一导演:一开始就定他演男一号?

 

路阳:因为这个故事有两个男性角色,一个是杀手,一个是小说家。然后佳音看了剧本说,我能演小说家吗?我说不行,你岁数太大了。我那个(小说家)需要一个最多就20岁上下的。



第一导演:是个少年,董子健吧?

 

路阳:对对。他就很耿耿于怀,他说那谁演少年?当时我还没找到,说你还是演爹比较好。


他还有另外一个好处,就是他也是那个特别亲切的接口。我们相信他,他就是我们身边的一个人,即使是英雄我也相信他,他是个真实的英雄。

 

第一导演:雷佳音身上有没有短板吗?

 

路阳:我只能这么说,没有完美的演员。因为我太喜欢这个演员了,所以我被蒙蔽住了。(短板)一定是有的,我其实不会去在意那个东西。

 

有的时候,佳音也跟我说,我刚才这个演技不够。他会在意的一个高级的,还是一个通俗的,或者甚至粗俗的。然后三种一样有效,但他会开始在意,说不行,毕竟去过金马的感觉不一样,见识不一样,还得再弄。


就是他希望在表演的技法上、能力上进一步精进,而不只是去让观众得到快乐。他有这种需求。

 

04

不管是特效还是武指,都觉得我在忽悠他们

 

第一导演:今年能上映吗

 

路阳:赶不上,肯定赶不上。我们一开始想的就是5年,明年是最后一年,从2016年开始嘛。理论上明年制作是可以完成的,到时候看选哪个档期了。

 

这片应该是中国电影第一次把这样一个完整的、有关特效的流程放到电影里面,涉及到动作捕捉、面部捕捉、虚实结合拍摄、最后数字角色绑定,这个完整流程绝对是第一次。我们的特效总监在全国调研,说找哪些合作伙伴,因为很多技术是我们用的是现成的,但是没有一个公司有完整的流程。

 

第一导演:第一次吗?《爵迹》也全部是动作捕捉。

 

路阳: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爵迹》是个动画片,但我们这个是真人电影。《爵迹》是纯数字的,你看到的角色也好,场景也好,所有,它都是纯数字的,就是动画片,对吧?就跟我们玩游戏一样,《战神》也好,《荒野大镖客》也好,它是纯CG的。

 

但我们拍的是真人电影,比如说我们有雷佳音,有杨幂,有董子健,那么他们的对手可能是个数字角色。那我需要给你构建一个真实的一个世界,真实的环境。就好比看《猩球崛起》一样,你能感觉那个猩猩和《爵迹》里面的人物它是两个概念。

 

第一导演:《刺杀小说家》的技术能对标到《星球崛起》吗?

 

路阳:是一样的东西,需求是一模一样的,跟《阿凡达》需求也是一模一样的,你看到的是数字角色,但它给你呈现的是演员的表演。

 

第一导演:这部电影的特效标准是什么,你是怎么判断的?

 

路阳:这么说吧,观众其实已经习惯于看好莱坞电影了,观众也能看到说我们国家能做出像《流浪地球》这种工业级别电影,对吧?那么在《流浪地球》之后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满足观众这种品质判断?当然这个电影跟《流浪地球》不一样,《流浪地球》我们看到很多宏大的场景、机械,然后爆炸,然后碎片、碎裂、烟雾、烟尘。但这个电影里面是关于人的,是关于活生生的角色的,它的制作的方向是不一样的。

 

第一导演:那个比如说《流浪地球》还是偏现实一点、物理一点,那《刺杀小说家》是不是飞一点?

 

路阳:不不不,《猩球崛起》你觉得他们飞吗?它反而给你呈现一种真实。

 

第一导演:这也是物理层面的吧,可《刺杀小说家》不是有类似武侠的东西吗?

 

路阳:没有,它是个奇幻动作,奇幻不是在于说他有修仙的飞上去,或者魔法,不是这个意思。但我还是让你相信这东西,即使它是超越你常识理解的,你也要能接受它就行。

 

第一导演:那动作指导还是《绣春刀》的桑林吗?

 

路阳:不是,桑林他去拍乌尔善的《封神》了,我找了曹华导演,他以前跟过程小东,是武行出身,但是他内地人,我只找内地团队。可能作曲我不找,但是作曲以外的我尽量都找内地团队,这是我自己的一个原则。

 

第一导演:为什么会有一个这样的原则?

 

路阳:因为我们拍的是中国电影。

 

第一导演:香港不也行吗?

 

路阳:不是这个意思,因为我需要跟我的伙伴们一起成长,我需要他们是在这儿,他们是属于这儿的。比如说我跟这公司,那公司合作,没有用,他们不是这儿的。

 

第一导演:动作戏过招复杂吗?

 

路阳:里面不是没有过招,但很多时候不是过招,过招就是我们俩这么打,我们俩怎么打都是过招。

 

第一导演:所以,不过招?

 

路阳:我没法跟你说这个东西,因为你不知道这个什么情景,你也不知道发生动作双方是什么东西,它有一场戏是有过招的,也不是,其实有……就这么说吧,过招不是你理解的过招。

 

第一导演:……那,你怎么强调两个人的对抗?

 

路阳:当然有对抗了,只是现在我现在不能说,你只能去看。等到你看完电影之后,你就发现我没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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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导演:有没有能做类比的电影?

 

路阳:没有。

 

第一导演:类比的也没有?

 

路阳:确实没有,我们尝试找过。因为我们在改编这个小说的时候就在想,到底对标一个什么样的电影?

 

你要说从概念上,它是关于两个世界的,一个小说家写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对现实有影响,那你可能能想到比如《黑客帝国》、《盗梦空间》,就是电影内部的物理世界是有套层的,但它只是概念上的。


这个概念其实本身并不新鲜,但是你要完成这个故事,完成这个主题的表述,你需要去构建这个事情。


两个世界


第一导演:那你怎么跟特效团队沟通的呢?

 

路阳:他们很多人以为我在忽悠他们。我们特效指导一开始说“路阳真的想做这样的东西?他可能只是说说,然后等到碰到实际情况的时候他就会退回来,就会变得更实际一点。”他原话这么说的。


那天我们开主创会,特效部门就是,MORE(国内特效公司)的徐总(徐建),过来就说你疯了吧?

 

但后来他们发现不是这样的,就是我们真的是要做这个事情,然后我需要很实际的方法来解决所有问题。

 

第一导演:那你具体是怎么解决的呢?

 

路阳:这次用了一个新方式,就是大概每一周会有至少一次,也可能两次开个会,这个会是所有主创都来,就所有主创都在。以前没有过得。

 

就是我们要每个部门提出疑问和需求,目的是让大家知道我们现在做到什么程度了,让所有东西都是协调好的,是匹配的。

 

第一导演:拍这戏有超支吗?

 

路阳:没有。这跟我们筹备11个月是有关系的。


05

好莱坞拍不好《铳梦》我很高兴,《绣春刀3》会有的

 

第一导演:整个创作期间的闲暇时刻,有没有进行一些能量补充,这两年有没有哪部电影给你带来新的感受和判断?

 

路阳:最开心的事应该是《流浪地球》,我特别开心。因为老郭做的过程我们一直都看着,他把生命放在这个电影里,四年时间什么都没干,就为了出这部电影。

 

第一导演:现在跟他聊天的时候,我感觉他还在拍《流浪地球》。

 

路阳:对,所以我当时就特别希望这个片子能成,因为我觉得你这样去做一件事情如果不成的话,真的太不公平了。而且这个东西成与否会决定说,让我们看到做这样的工业电影是不是还有希望。

 

我很开心的是,观众很喜欢这个电影,可能我们做工业电影的时机就来了,就有需求了。


路阳在《流浪地球》中也有客串演出

 

第一导演:那你会不会担忧一些喜欢《流浪地球》的民众,出现比较极端的情绪。

 

路阳:我一般都想好的方面。

 

第一导演:那我们聊聊你耿耿于怀的《阿丽塔:战斗天使》,我知道你不喜欢。

 

路阳:它让我很矛盾,就是它里面很多地方的还原做得特别好,就那个场景或者那个画面,但整体是似是而非的。

 

第一导演:你怎么看它的动捕技术?

 

路阳:令人羡慕,他们的技术比我们领先太多了,就说白了我们现在是在拾人牙慧,我们没有自己的技术。

 

所以我特别希望说我们自己来做,我跟老徐(MORE特效公司老板徐建)在商量做这样的事情,我们想做自己的动捕软件,实时的。



第一导演:然后你不喜欢《阿丽塔》的地方又在哪儿?

 

路阳:它不是《铳梦》,跟原来漫画相比太浅薄了。它浅薄的让我很高兴,我就知道你拍不好。

 

第一导演:最令你无法接受的是哪块?

 

路阳:它不是在某一个地方或者两个地方,整体就不对。比如在科幻故事里面有这种,他女朋友死了,他通过新的科学手段复活了她,或者克隆了一个,跟他那个前女友长得一模一样,无比的接近。但是随着生活的延续,她就不是那个人,这事你知道有多别扭吗这事?就是那种感觉。

 

从这个名字我就不喜欢。它叫《阿丽塔》,阿丽塔就是爱丽丝和洛丽塔。翻译成美版的时候,那个翻译觉得这个名字适合。

 

第一导演:适合美国。

 

路阳:对对。但是实际上在原著里面Gally是一个特别男性化的名字,是那个医生以前死掉的黑猫的名字。这个名字代表这个人物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有很强的竞争属性,你阿丽塔是什么东西,这根本就不对。从根上就有问题,这个故事。

 

可能我说的不准确,就是我觉得好莱坞不是拍不好东方概念,《黑客帝国》拍得很好,第一集的禅意、因果、缘分,他拍得很好。美国观众完全能吃透吗,不可能,但是他有感受,不影响看电影,反而这个电影它是有魅力的。

 

但是你看《攻壳机动队》拍得什么玩意儿?那就完全是好莱坞理解的东方。《攻壳》里面也是那个说我找到我以前活着的记忆,你是不是人的灵魂记忆有关系吗?它还是那套东西,就好莱坞永远把你物化,你有记忆你才是人,它不承认灵魂。


但其实《攻壳》也好,还是《铳梦》也好,它讲的是灵魂,你的载体其实不重要,你的载体是铁的还是肉的,还是石头的都不要。你说美国人这就理解不了吗,好莱坞为什么要这样低估观众?

 

第一导演:我觉得根源在西方人的宗教体系,他们有一个客观的唯心主义,但是中国的是主观的唯心主义。

 

路阳:对,你说得很好,美国人总想通过能解释的原理来给你告诉你它是合理的。我为什么不喜欢《银翼杀手2049》也是同样的道理。你已经是个人了,你还置疑自己是不是人。无非就是你是造出来的,你就置疑自己不是人了吗?这个我特别不能接受这个。

 

第一导演:你不喜欢《银翼杀手2049》吗?

 

路阳:我不是不喜欢它的拍摄、它的手法,我不喜欢它说的这个东西。其实你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你不认为自己是人。



第一导演:我觉得它最后表达的,就是认为自己是人。

 

路阳:那是因为他有了记忆,你忘了那有一场戏,他在那锅炉里面找到了一匹玩具马,他说我靠我是有记忆的,我是个人。所有电影里都是这样的,无论是《铳梦》,还是《攻壳》,还是《2049》。但是你记得《攻壳》的原作里面……

 

第一导演:95版电影。

 

路阳:对,有一场戏,他抓了那个人,那个人的记忆被搞乱了,他植入的假的记忆。那其实它说的是你的记忆可以被伪装,但是你的灵魂是存在的,记忆不代表你是人,灵魂才代表你是人。你是个机器人你也可以有灵魂,《攻壳》里面那帮蜘蛛战车它是有灵魂的。

 

我不觉得是美国人搞不懂这个事情,是好莱坞搞不懂这个事情。

 

第一导演:我现在觉得大部分亚洲或者中国观众也不一定能搞懂这个事情。

 

路阳:没关系,我是觉得要对某种东西有敬畏,你要承认它的可能性。

 

第一导演:《绣春刀》还会再有第三集吗?

 

路阳:会会会。

 

第一导演:我们大概还要等多久?

 

路阳:我做完《刺杀小说家》之后,会再做一部电影,然后再做《绣春刀》。

 

第一导演:这么久?

 

路阳:对,现在不是……嗯……是吧,现在还没到时候,还没到时候。

 

第一导演:到时候张震就老好几岁,那你就又得换人马?

 

路阳:不知道,就是再想想吧。因为其实手里还有一个《绣春刀2》的剧本,被老宁毙的那个,我还挺喜欢的。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如果要拍的话,可能比前两个《绣春刀》更……怎么说,更商业吧,就是一个很好看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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