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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遥四年,为何令人恋恋不舍?

二十二岛主/秦婉 Ifeng电影 2021-02-18


18日晚间,相信每一个影迷的朋友圈都被这样一条消息刷屏:


在第四届平遥国际电影展接近尾声的时候,影展创始人贾樟柯突然向公众宣布,这将是他和团队最后一次主办平遥影展,从明年开始,影展及相关设施将交给平遥政府,届时会有其他团队来接管影展的运营。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仅在平遥的电影人和观众们毫无准备,像Ifeng电影这样的媒体在此之前也没有接到任何的讯息。


在19日平遥的告别之夜,贾樟柯哽咽地说:“这个门厅,我站在这儿很有感触,我经常会下午站在那个入口,因为那里挂着费穆的像。”一席话令无数人感同身受。


大家除了伤感之外,更多地是慨叹:刚刚学会自己走路的平遥影展,未来将何去何从?


从第一届开始,Ifeng电影每年都会来到平遥影展报道,一年都没有落下过,可以说是看着这个“孩子”成长起来的,对它有着深厚且特殊的情感。


很多没有亲身体验过的朋友可能并不理解平遥之于中国影展乃至于中国电影的意义,那么今天不妨听Ifeng电影为你回忆和梳理一下这四年平遥之旅的感受,也许你就会知道在贾樟柯领导下的平遥影展,到底珍贵在哪里。


2017 第一届

主题:平遥元年


还记得第一年坐高铁去平遥影展的时候,和同车的媒体朋友聊起,很多人心里都是对影展打上一个问号:在这样一个完全没有电影文化根基的县城,能办好如此大规模的影展吗?


可能当时贾樟柯团队和所有前来参与的观众,心里都没有这个底气。


火车站内不经意间看到了同时到达的冯小刚,以及许许多多颇具艺术范儿的国际电影人们,当时站口写着的十个大字一样:办好电影展,喜迎四方客。


县城的许多居民完全没听说过要办影展这件事,只知道最近可能有一些“大明星”要来到这里。



其实平遥国际电影展的全称应该是“平遥卧虎藏龙国际电影展”,据说是全球最长的影展名字,而这段渊源要追溯到导演李安那里。


从一开始贾樟柯就想用“卧虎藏龙”这个名字,毕竟它是一个建立在中国本土的电影展,还是要强调中国文化的美学特点。


李安十分支持这次影展,并倾情授权影展使用。


“卧虎”与“藏龙”,也成了影展最重要的两个单元名称。


“卧虎”单元以新导演为主,“藏龙”单元以类型片为主。不过这一设置在之后有了变化。


第一年平遥影展的主题是“平遥元年”(Pingyao Year Zero),其灵感源自意大利新现实主义导演罗伯托·罗西里尼的影片《德意志零年》(Germany Year Zero),罗西里尼荣誉也成为了平遥非常重要的奖项之一。


虽然名为第一届,但按照贾樟柯自己的说法,他更愿意称它为“第零届”,毕竟一切刚刚起步,还需要摸索,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那时贾樟柯希望把平遥做成非竞赛性质的影展,同时不设官方的评审团,采用观众票选的方式,提供观众互动。


当中有几个奖项是由艺术机构颁发,但影展自身没有官方的奖项。


虽然这一点在后面几届有所改变,但可以看到贾樟柯办影展的初衷,其实并没有把重点放在入围影片的竞技上,而是为更多的影片提供展示的舞台。


为了丰富影展的选片,贾樟柯专门请来了国外的老朋友、常年从事电影节策划的艺术总监——马可·穆勒。


这几年我们都能看到“老马”操着一口“别有韵味”的中国话,在映前映后为我们做导赏。



不过贾樟柯非常清楚自己在影展当中的定位,虽然自己名为“创始人”,但很多的实际工作,是自己力所不能及的,这个时候就需要发动他身边的朋友前来相助。


比如刚才提到的国外交接,就必须要借助马可·穆勒的力量,而其他每一个人的支持,对他而言都至关重要。


比如第一届的形象大使范冰冰、顾问团的冯小刚与杜琪峰、来做大师班的吴宇森。


冯小刚将《芳华》撤档后的首次放映选在了平遥,作为影展的开幕影片,自己还专程和主演苗苗、钟楚曦来走红毯,这情谊自不必说;


杜琪峰人虽未到场,但他的影片《枪火》也在平遥进行了展映,并且在选片上给予了很多的意见和指导,能获得这样两位大导演的帮助,顾问团自然是如虎添翼。


而吴宇森更是全力配合影展的宣传工作,仔细想想,在第一届平遥之后的这几年,确实鲜少见到吴宇森在公开场合露面了,那一年的大师班也成为了很多人难忘的回忆。



与北影节、上影节、FIRST不同的是,平遥还有独有的“电影宫”,地址选择的则是一座改建后的柴油厂。


这样具有工业气息的放映地点,令所有影迷眼前一亮。为了保障安全,平遥当时动用了非常严密的安保措施,电影展门口的“黑衣人”们,着实吸引了不少来往游客的眼球。


平遥毕竟之前没有过举办大型活动的经验,一下子大量的明星影人涌入,有关部门势必高度重视。


再加上安保本身培训力度不够,在园区内并没有给观众很好的指引,才会引发一些误会,甚至过激到大家印象深刻的“范冰冰耍大牌”事件。



在选片上,对比可知,第一届确实代表了平遥影展的最高水准,至今不能超越。


从国产独立佳作《嘉年华》《村戏》《大世界》《追·踪》等的轮番亮相,到国外备受期待的《极恶非道最终章》《最后的旗帜》《苏莱曼山》等影片的中国首映,平遥在选片的类型多元化、艺术影展规范化上确实起到了表率作用。


当时还有一个从国外回来的女孩子,带着第二部长片来到平遥展映,Ifeng电影还对她做了专访,那个时候很多人都不会预料到,三年后她将凭第三部长片拿到威尼斯的金狮奖,对,她的名字叫赵婷。



回头去看,第一届的平遥虽然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婴儿,但确实有着最美好的样子。


2018第二届

主题:电影回归市集


在2018年的戛纳电影节场刊上,出现了第二届平遥国际电影展的广告。


贾樟柯当时携《江湖儿女》参加戛纳竞赛时,也不忘宣传平遥电影展。


多年来他与戛纳等国际一流电影节的深度联系,也使得他建立了先进的影展理念。



从第二届开始,平遥影展增设了由知名电影人组成的国际评审团,评选“费穆荣誉”和“罗伯托·罗西里尼荣誉”。


从观众评审为主,到专业评审为主,标志着贾樟柯希望向国际电影节小评审团的精英视角看齐。


在展映方面,也增加了华语新生代单元,提携了许多相对缺乏观众的文艺电影,虽然作品质量参差不齐,但好歹算是为这些电影找到了放映渠道。


而当年的戛纳获奖电影《幸福的拉扎罗》《小家伙》《女孩》展映,以及金狮奖导演拉夫·迪亚兹的到来,也增添了国际电影节氛围。


这届最出色的两部华语片《过春天》与《过昭关》不仅横扫了奖项,也成为当年和次年颇受关注的华语艺术片。


《过昭关》甚至拿到了四项金鸡奖的提名,成功进入主流视野。


这一年,有更多明星携自己的文艺新片来到平遥,如姚晨、马伊琍的《找到你》,杨幂的《宝贝儿》等等。


尤其《宝贝儿》还是亚洲首映,这让Ifeng电影难得地专访到了杨幂。导演刘杰也在论坛上怒怼杨幂黑粉,在相对小众的影展活动上,提供了近些年比较热门的流量明星话题。



本届大师班,迎来的是杜琪峰和徐峥,以及韩国的国师级导演李沧东。



在大师班上,杜琪峰个人最喜欢的作品《柔道龙虎榜》的最新修复版进行了中国内地首映。这部电影虽然从头到尾没有剧本,但杜琪峰认为它很接近自己理解的电影世界。


李沧东则是本届影展最具人气的嘉宾,他的大师班由于是免费开放,媒体和影迷很早就在“小城之春”影厅外排成长队。


活动中,由于李沧东曾经当过韩国的文化部长一职,现场有观众提问贾樟柯,是否愿意当中国的文化部长。


贾樟柯以“李沧东是对谈主角”为由婉拒了回答。而李沧东表示,自己当时并不想当文化部长,拒绝了很多次,最后没办法只能接受,“当文化部长的那段时光是我职业生涯里最艰辛的时光。”


话音刚落,正要拿起话筒的贾樟柯一时没拿稳,话筒掉在了地上,贾樟柯捡起话筒,自嘲道:“你们看,我吓得话筒都掉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影展便利程度上,第二届比第一届还是有了不少提升,工作人员的指引清晰了不少。


平遥参考了同为小城的戛纳,电影宫内外的六个影厅位置集中,除了“站台”露天放映在山西10月夜晚的寒风中,显得不够舒适之外,其他影厅基本解决了影迷的“赶场”之苦。


2019第三届

主题:大家和大家


到了第三年,影展最重要的竞赛单元之一“藏龙”被正式改为关注华语新导演的单元,而“卧虎”单元继续在全世界范围内选择导演处女作或第二部电影,形成中外电影两个单元,扶持新人新作依旧是核心。


于此同时,增设了创投单元,与发展中电影计划(WIP)一起,在产业模块发力。


贾樟柯坦言,平遥只提供中立平台,并不经营导演和介入项目,这与FIRST影展形成了差别。


这一年的平遥张艺谋是当之无愧的最大关注点,四代导演谢飞第六代导演贾樟柯的手中,接过“卧虎藏龙东西方交流贡献荣誉”,实现了三代导演同台的难忘场面


在大师班导演的选择上,贾樟柯动用自己的人脉资源,令平遥能维持在“每年必有华语大导演出席”的水准上。


不过,当平遥长到3岁的时候,亲人和朋友势必要对他提出更复杂的标准、更严苛的要求,而不是一味鼓励任由他野蛮生长。


于是第三届平遥影展,面临话题更多、掌声更多、争议也更多的境况,也在情理之中了。


第三届最直观的印象就是,来参与的观众和媒体更多了,尤其是山西本地的观众,对于影展的热情也越来越高。



像《热带雨》《少年与海》等热门场次可谓一票难求,很多记者和观众只能坐在地上观看电影,这是前两年几乎没有发生过的情况。


可能正像这一届的主题一样,那些电影创作者“大家”,与我们观众“大家”真的联系到了一起。



前面说过,第一年来到平遥影展的时候,很多当地的居民还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但是明显第三年居民对于电影展的认知度高了。


走到哪里居民和你打招呼,都会问上一句:“你是记者吗?来参加电影节的吧?”很多饭馆和商店还会和电影展官方合作,媒体与观众买东西可以打折。


人多了,问题也多了。


比如为媒体和观众诟病的换票制度:很多记者和观众早上五六点钟就来票务中心排队换票,可能要等到九十点才能拿到票,而且好的座位所剩无几,浪费了大量宝贵时间。


张艺谋大师班等活动,更是需要提前五六个小时到场排队,组委会只得临时更换更大的场地满足需求,对于参与者的生理和心理都是很大的考验。



当然电影展带给平遥的不仅仅是更高的曝光量,还有文化产业上的影响。


猫眼数据显示,平遥2018年电影票房,比2017年增长了550%,对于一个50万人口的县城来说,这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越来越多的平遥人开始走进影院,关注电影,因为他们心里知道,这座县城已经不仅仅只靠古城过活,还有电影。


对于很多影迷来说,这一年还有一点很难忘的是有更多国际影人出现,比如女生心中的男神小田切让,现场回应了自己的身体健康问题;


男生心中的女神三吉彩花因参与周杰伦MV在中国大火后,就恰好来到平遥;


恐怖片迷心中的大神清水崇携新片前来,遭遇观众炫耀盗摄,怒而回怼。


他们的到来,丰富了平遥影展的国际性,平遥也愈加体现出一个“国际影展”应该有的样子。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在第三届平遥影展每一场的放映前,都会有洗脑的电影预告片循环播放,一部是至今还没最终完成的《不浪漫》,一部是在第四届被“内部放映”的《不止不休》,讽刺的是一年之后很多兴致勃勃来到平遥想见证《不止不休》的观众,并没有如愿看到这部片子。


也就是在这一年,大陆影片被禁止申报台湾金马影展,失去了一个极佳的亮相舞台。


这对于平遥来说,既是机遇又是挑战,能否拿到更多优秀华语影片的首映权,能否通过WIP孵化出更多有潜力的电影项目,从而成为华语地区最有价值的影展,成为了下一步发展的重要方向。


第三届仿佛成为了一个转折点,一切都在朝着不可逆的方向奔行着。


2020第四届

主题:电影,从来不是孤城


最后,让我们来说说刚刚结束的第四届。


说实话,这一届平遥影展称不上很成功。


在开幕前一天才开票,且购票系统体验极差,许多观众反馈收不到验证码,而成功购票之后,也没有出现可以兑换的二维码,系统直到几小时之后才完全修复;


媒体换票制度改变,从每天可换票,变成了一共只能换三张票,当记者拿到兑换码时,很多场次已经显示售罄,有码无票,尴尬不已;


在媒体场方面,因为疫情缘故要维持一定的隔座,去年检票员会在满员后依旧通融记者进入,坐在地上观看,今年则绝无可能,导致看片比过去几届都难了许多;


《不止不休》《妈妈和七天的时间》等后来拿下奖项的热门影片,临时变成学术放映,且并不向公众开放,令许多人失望而归;


作为艺术总监的马可·穆勒,影展开幕时仍处在隔离中,无法来到现场;


原定的《八佰》对谈取消,获得2020荣誉的管虎因为赶制《金刚川》后期,都没有来到现场;


烂片太多被媒体和观众争相吐槽,涌现了所谓的“平遥三杰”:《伊比利亚的派对》《荒野咖啡馆》《纸骑兵》……



而在选片上,由于全球疫情,影片的可选范围变小,数量也被压缩。


与此同时,国外影人无法前来,往年请来的翻译人员今年都派不上用场,因为根本没有需要翻译的发布会与映后见面会,国外的影片主创只能通过录VCR的方式与观众见面。


每年的回顾展本来是平遥影展的一大亮点,从第一届的“梅尔维尔百年诞辰”、第二届的“前苏联新浪潮电影”、第三届的“印度新电影”,到今年的“南斯拉夫时代塞尔维亚新电影”,质量都不低。


然而同样由于上述原因,今年的回顾展少人问津。


以上种种,也使得媒体报道的热情,和影片口碑传播度都大大打了折扣。



如果挨个拿出来说的话,光是槽点可能就是满满的一篇文章。


影展中后期,《野马分鬃》《我们四重奏》等口碑较好的影片放映,才为影展挽回了一些面子。


假设没有贾樟柯退出的终极大新闻,这届平遥有记忆点的内容,恐怕只有田壮壮在大师班上谈到《蓝风筝》了。



本想在影展结束后,好好提些意见和建议,但如今,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因为结果表明,今年的举办已经是在极度艰难的情况下进行的,贾樟柯和他的团队也做了最大的努力,做了足够多的妥协。


他们致力于想让电影不再是孤城,但却不知在这个过程中将自己变成了孤岛。


这也是为什么当贾樟柯退出的消息传来,大家都会感到惋惜的原因。



毕竟,平遥还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并不是四十岁的成年人,我们不能用国际三大电影节的标准来衡量和要求它。


至少,在中国,贾樟柯仍然是最致力于提携年轻创作者、为更多不同类型的电影提供平台的导演之一。


失去了贾樟柯的平遥影展,很难想象会变成什么样子,他的国际影展视野、艺术兼容度、新人提携能力,都是罕有人能替代的。


我们在这里发现过佳作,也批评过烂片,但每个人都是用电影说话,用电影交流,平遥提供了这样一个自由的平台,给过电影和影迷一个港湾,也带来了中国电影节展一种不可或缺的方向和形态。


我们不可能希望它就此消失。


在平遥影展的许多个夜里,都有一个特殊时刻。


在结束一天的工作后,包括贾樟柯、赵涛在内的一众影人与记者、影迷不分彼此,聚在一起,跟随着强烈的舞曲蹦迪。


大家如同电影里一样,摇晃着身子,甩头,跺脚,互相搭着肩膀转圈,欢快得仿佛忘了明天还要早起。


如同热爱电影的人,只想徜徉在绮丽光影之中不愿出来。



但欢乐的夜,和一部电影一样,终归会结束。


这个唯一能让人蹦迪的电影展,或许就此画上了句号吧。


希望明年的第五届,真的可以有合适的团队前来运营,不要辜负贾樟柯和他的团队这四年来的心血,也不要辜负影迷观众们心中对于一个好的电影节展的期望。


再见,贾樟柯的平遥国际电影展。


谢谢,贾樟柯的平遥国际电影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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