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北地下水超采治理：母亲河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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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西研究院出品

几百年前，一条流经北京城的河，曾经水量充沛，但是迁徙无常，俗称“无定河”。

1698年，康熙帝下令在卢沟桥以下筑堤，为使河道永久安定，造福百姓。康熙赐名“永定河”。那个时候的康熙帝，估计难以想象，沧海桑田的250年后，永定河开始间歇性断流。永定河全长747公里，自门头沟入境流经北京境内170余公里，其中门头沟段102公里。上世纪六十年代开始，由于干旱等原因，永定河的水量减少。从官厅水库到门头沟流域内，沿河共有官厅、下马岭、下苇甸三个梯级电站，出于发电需要，河水从河道转入隧道，更让电站附近的河道裸露出来。

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北京开始了永定河治理的长期工作。从2003年开始，每年定期由上游的洋河和桑干河向下游的永定河补水，但永定河仍然水量偏少，自净能力较差，部分河段仍然干涸。

2020年4月20日，北京官厅水库开闸放水。位于河北地区的官厅水库开始向下游永定河北京段生态输水，干涸的河道得到滋润，门头沟102公里的永定河“断流带”被填补上了。官厅水库开始向永定河补水，首次实现了永定河的“不断流”。根据报道，2020年春季补水期间，永定河通水河长达到700多公里，北京市和河北省境内河段全线通水，水头进入天津市武清区，沿线地下水水位显著回升，湿地面积大幅增加。

北京的春天和秋天是最短暂的。

春去秋来，永定河首次秋季生态补水工作从10月14日至28日补水15天，向官厅水库下游部分生态补水0.67亿立方。根据测算，永定河山峡段、平原段形成水面面积约1800公顷，沿河回补地下水0.3亿立方米，距河10公里范围内地下水位约平均回升0.5至1.0米。

北京的地下水如此大快朵颐的回补，上次则归功于南水北调的水流进了玉渊潭。

2020年以前，永定河下游由于多年无水，有些河道已经成了当地村民穿行的道路，连通房山和大兴的万窑路是其中一条，当两岸居民望河兴叹的时候，可能要感慨借用的终归是要还回去的。

那么，官厅水库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水？

感谢山西。在山西省偏关县的万家寨水利枢纽，将黄河水经过三级泵站提升356米后，一路穿山越岭，最终从万家寨引黄工程北干线1号隧洞奔流而出，经七里河注入桑干河、永定河，流向数百公里之外的官厅水库。

万家寨引黄工程是解决山西省水资源短缺的大型跨流域调水工程。自2003年通水以来，已连续不间断向太原、大同、朔州等地累计供水30多亿立方米。桑干河作为永定河流域的上游，是京津冀地区的重要水源涵养区、生态屏障和生态廊道。2017年，山西省启动桑干河生态补水工程，黄河水经万家寨引黄工程流入桑干河，接着汇入永定河。

2019年万家寨引黄工程全年从黄河引水6.56亿立方米，创历史最高水平，其中向桑干河、永定河生态供水2.1亿立方米。2020年春季，万家寨引黄工程向永定河调引黄河水约1.04亿立方米。

北京的水，从几百年前的太行山麓和燕山汇水，到现在的翻山越岭的长江和黄河汇水，混合了中国的百般风味，如同这座城市里形形色色的人群。

从长江到黄河，前几年长江经济带到现在的黄河经济带，可能是战略需求的体现。得益于黄河水，目前永定河有水河段长度明显增加，河道过水时间显著增长，生态环境显著改善，官厅水库入库断面部分时段水质恢复至Ⅲ类，部分干涸的河道重现水清岸绿。

万家寨引黄工程2002年便通过验收，为何今年永定河才“痛下狠心”全线通水，原因不得而知。

2020年10月15日，水利部副部长总结了一句：北京市实施春秋两季生态补水实现25年来永定河北京段首度全线通水，对流域整体生态环境改善和华北地区地下水水位回升具有重要意义。

华北平原地下水升起来了

归根到底，永定河补水是华北地下水超采综合治理的一部分，应该是打通了主动脉。永定河往下游去，是天津，附近的太行山汇水则进入了白沟河，直达雄安。

黄河的水，翻越了太行山，经过永定河和白沟河滋润了京津冀，和丹江口的水一起抬升了华北平原地下水水位。

华北平原的大漏斗自然不用多说。2019年2月，水利部印发《华北地区地下水超采综合治理行动方案》。其实在此之前，河北已经开始试点。从2014年开始，河北先期启动了地下水超采综合治理试点，通过实施“节、引、调、补、蓄、管”等综合措施，形成了“科学规划、确权定价、控管结合、内节外引、综合施策”的地下水治理模式，地下水超采治理取得阶段性成效。

在2019年我国全面启动的华北地区地下水超采综合治理工作中，河北是京津冀三省市的重中之重，占任务总量的95%。此后直到2020年5月，国务院副总理在河北省和北京市调研雄安新区供水保障和华北地下水超采治理工作。要求加快推进雄安新区供水、防洪等基础设施建设，全面提升水安全保障水平，坚持不懈做好华北地下水超采治理工作。

6月2日，河北省长、省推进华北地下水超采综合治理行动领导小组组长许勤主持召开省推进华北地下水超采综合治理行动领导小组会议。7月15日，省长再次主持召开省推进华北地下水超采综合治理行动领导小组会议。

2020年下半年开始，一场自上而下的“地下水超采治理”运动轰轰烈烈的开始了。河北各地陆续召开推进会议。

至2020年10月底，水利部召开2020年地下水管理工作座谈会，谈到地下水超采时，给出了具体数据：2019年全国地下水取用水总量下降到934.2亿立方米，低于《全国地下水利用与保护规划》中2020年1004亿立方米的控制目标。华北地区压减地下水年超采量已达40亿立方米，成效初步显现。

部里定调后，河北省领取成果表彰，但是颇为谦逊。

11月12日上午，河北省委书记王东峰主持召开省委专题会议，听取河北地下水超采综合治理情况汇报，研究部署下一阶段工作。强调要对全省水资源总量、可用地表水总量、地下水现状等进行全面排查分析，对全省城镇、农村生产生活用水生态用水等情况，分领域、分区域进行精准摸底，详细掌握全省用水需求总量、用水结构、用水缺口等情况，综合研究科学治理方案，为有针对性地采取治本措施奠定坚实基础。要突出重点、创新举措，全力打好地下水超采综合治理攻坚战。

从行动转化为攻坚战，进一步说明了打赢的概率很大，底气很足。

知道了底细和能力，才更加有能力和信心加大筹码。

我们需要在意些什么？

诚然，华北平原的地下水大漏斗已经被研究了几十年。大漏斗的形成不是一朝一夕，大漏斗也不会一时半会就能消失，这个事情就难以一蹴而就。从开源节流的角度，目前源是否已经被开发殆尽，节流的方式和监管还需深思。轰轰烈烈的补给攻坚战需要给人们留下的是一个个可以长期服务于民众的开采政策，管理措施，才可致地下水缓慢抬升，恢复其附增的生态环境效应。

其次，今后如果永定河的水一直滔滔不绝，两岸绿柳成荫，那么那些几十年断流河段的周边居民的生活方式可能会被打破，那些被淹了的路可能需要重新规划，那些曾经不以为然的河道可能需要注意防洪，是否需要进一步考虑周边重要构筑物地基稳定性，防洪水位等等。毕竟，几十年前，土木和水文工程师谁也难以想到2020年后每年都会以N年一遇的水位过境。

此外，华北地区河湖生态补水仍处于起步阶段，补水水量受丹江口水库、黄河干流来水以及调水工程输水能力影响较大，遇枯水年，生态水量保障难度较大。靠天吃饭的补给方式时候可以通过调蓄洪方式转化为固定输出，这点我想对水利部门更是挑战。

最后，华北地区曾经“有河皆干、有水皆污”的局面如今逐步得到改观。这当中是有两个问题的，“有河皆干”的问题正在轰轰烈烈的解决，北京母亲河已经初步解决落实了。那么“有水皆污”的问题呢？面对华北平原大量不期而遇的、五彩斑斓的污水渗坑，地表水和地下水污染问题在这个过程中，需要同时被考虑进去。

毕竟我们都需要干净的水补给，可不希望是脏水。

典型的案例就是位于雄安新区的唐河污水库，全长约17公里，污水库总容量1350万立方米，是1975年以来国家第一次大规模治理白洋淀水污染问题的重点工程之一。号称雄安新区生态治理“一号工程”。大量的地表水补给地下水导致地下水流场变化，势必会进一步影响地下水中污染物迁移转化，这些可能需要管理部门考虑决策。

无论如何，对于地下水治理而言，我们都走在越来越好的路上。那段母亲河的往事，希望永远成为往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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