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世》第九集《爱》：在无情的现实里深情地活着
爱情的电影有很多部，甚至连名字都会重。比如哈内克的《爱》和人间世的《爱》，一个西方，一个东方，一个暮年，一个青春，但同沉重：我们究竟要如何面临死亡？两部影片探讨的都是人的尊严，情感，生命存在的意义。纪录片《人间世》第九集《爱》，故事讲述了一个怀孕5个月的准妈妈，查出癌症后，在迷茫，慌张，绝望中，重新拥抱生活赐予的一切。不可避免地，这是一个催泪的故事，但却不是一出煽情的悲剧。
这一集，与其说是纪录片，不如说是一部45分钟的电影，不论故事本身的戏剧张力还是影片的叙事方式以及画面，再加上故事的真实性，都让这一集格外具有冲击力。
这是这一集唯一的主人公——张丽君说的一番话， 26岁的她，怀有身孕，却抽到了癌症这张烂牌。
影片开始时，她刚刚被查出胰腺癌晚期，那时她和丈夫韩诗俊结婚才不到一年，肚子里还有5个多月的孩子。
西方人更容易谈论死亡，而我们东方人的生死观里，死亡一向都是一个避讳的话题。本集纪录片《人间世·爱》，90后的上海姑娘罹患癌症，却敢于面对我们的镜头，把生命最后的时光记录下来，留给自己的孩子。《道德经》里面有一句话说得好：死而不亡者寿。人的品格，精神，如果能够在肉体灭亡之后，还被他人长久记住，这才是长寿。这个上海小姑娘，用自己的生命给予了我们一次直面生死的教育。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一集的人间世所要表达的，和哈内克的《爱》是共通的。
当疾病席卷而来，爱会以怎样的姿态长存？跨越岁月、年龄、国界，爱是人类共通的情感密码。
一．“不论贫穷还是富贵，疾病还是健康，我都爱你，珍视你，直至死亡将我们分开。”
可怕的病魔来临，秀恩爱的日常却依旧。张丽君还是爱她的老公“扣扣”，而丈夫韩诗俊甘愿每天在病房里给妻子送饭喂药，安慰照料，陪她流泪，逗她畅快大笑，自己的体能却到达极限，累到只能在地铁上打盹儿，背着妻子偷偷吃感冒药。
碧草如韧丝，磐石无转移。“没什么可给你，但求凭这阙歌”，张丽君在为丈夫录视频信时唱起这首歌竟数度哽咽。当我退掉头发，长出肿瘤，失去一只眼睛，不再美丽依旧，谢谢你，依然爱我如初。
“多少人曾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只有一个人还爱你，虔诚的灵魂，爱你苍老的脸上的皱纹。”当一生优雅美丽的安娜不幸中风，半身瘫痪，生活不能自理，意识也开始变得恍惚，她不想再拖累丈夫，甚至曾经一度想要放弃，而丈夫乔治安稳而坚定的眼神却告诉她，他将一直陪在她身边。
面对妻子突然的重病，两个丈夫都没有丝毫的埋怨，用心陪伴。
二．无论是多么凶险的疾病，我也将陪你度过漫长岁月。当至死不渝的爱情揉进细碎而繁琐的日常，才知相守是最难。
乔治为安娜洗头，喂饭，穿衣，成为了安娜的拐杖和另一只手。
而另一边，韩诗俊在妻子上手术台前为她洗头，却向她隐瞒了病情的事实，只愿给她传递更大的信心和力量，他宽阔的臂膀成为妻子最坚实的依靠。
想着可能到来的永别，她无法抑制内心翻涌的悲伤，“我不可能叫他一辈子就这样子一个人过，他老了他也要有人陪。”她边说边掉泪。
这对有情人有多恩爱？影片中，他们从不吝啬表达对彼此的眷恋，而这些情真意切的画面，是演不出来的。
即使隔着屏幕，观众也能强烈地感受到这些镜头里他们浓浓的爱意。他们像童话里的两个人，眼里只有彼此，只不过，这个童话并不那么美丽。
陪伴，是付出，是不离不弃的誓言。
三．当生命走到尽头，如果可以选择，你将以怎样的方式谢幕？
疾病，不堪，痛苦，如果不得不面对这些人类最厌恶的字眼，不得不承受躯体与精神的解体和消亡，她们选择保持生命最后的尊严。
安娜始终拒绝他人投来同情和怜悯的眼神，任何关于疾病的讨论对她而言都是那么的刺耳。在她心里，只愿永远都留下那个最美的自己。
做出这个决定后，张丽君让摄制组录了一段视频，她想把决定亲口告诉肚子里的孩子。
对于手术，张丽君既憧憬又担心，就要见到宝宝了。但是她总有担不完的心，暖箱是什么样子的？万一暖箱急刹车，宝宝会不会被撞到……
7个月的早产儿，肺部并没有发育成熟，随时都会出现窒息。因此一出生就要被放进暖箱，送往上海市儿童医院新生儿科监护病房，儿科病房的护士长就站在手术台旁，活动着双手，准备抢救。
新生儿的呼吸不稳定，医生们迅速进行插管，实施抢救。
体重只有2斤多的小笼包活下来了。
母子俩匆匆见了一面。
张丽君说：“生命终结了也应该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看看，好歹我活了26年了，他还没有来世界看过一眼。”
生命脆弱，面对死亡，却依然有自身的尊严。
四．哈内克的《爱》的结局继承了他以往电影中的残酷。
乔治最后帮助自己的妻子解脱了，成全了她最后的尊严，他的爱，深沉而残忍。
而《人间世》中，却又了许多生命的亮色。张丽君，乐观坚强。给她力量的，是她的丈夫，父母，公婆，最重要的还有她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孩子。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努力活下去，就是为了去陪伴他们。她胸中溢满的感恩和爱意，遗憾和不舍，点亮了她生命的灯火。
韩诗俊：开始要退头发，扣扣。不过还会长出来的。
张丽君：还有机会长头发吗？
韩诗俊：有，有
张丽君：还有机会长头发吗？老公
韩诗俊：你不能哭，心情要保持愉快。知不知道？医生说最关键是你自己。
张丽君：我知道。
韩诗俊：不准哭。
张丽君：我知道。
张丽君：没关系，不行还能用假发，我去弄个lady Gaga，她有个白色的Bobo头，还有五颜六色的头发有好多。
韩诗俊：我们还有一个礼拜就出院了，扣扣，带你回家，知道吗？
张丽君：你一定要带我回家。
化疗前，张丽君发了一张自拍照，配了一段话。“命，是注定的，注定我遭遇此劫；运，是会转的，请给我运气让我多陪陪我的老公和孩子。我想听宝宝喊我一声妈妈，我想再次长发披肩和我老公去旅行。”
张丽君说，自己连最后怎么死的场景都想好了。她对摄制组说，“你们不会拍到最痛苦的。因为我不会想要允许自己是以那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最后要走，要么就是在家里走，因为家是最温暖的地方。要么就是在一个美丽的地方，那中间这些痛苦也都不能叫做痛苦了对吧，只能说一种经历，一种过程。”
化疗以后就不能再晒太阳了，这是张丽君最后一次站在阳光里。
2015年结束了。夫妻俩看到一则美国的故事，身患绝症的夫妻与旅行社签订合约，周游世界，直到一方死亡，合约终止。张丽君和韩诗俊也准备制定这样一个计划。
张丽君说，“我已经想穿了，大不了就是玩到死。”
1月3日，小笼包满月了，这是张丽君生下小笼包以后，第一次真正端详他。
小笼包像是知道妈妈来了，哭了起来，张丽君安慰道，“妈妈马上就带你回家了。妈妈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甜甜，让你整夜都好眠。”唱着唱着，张丽君也哭了起来。
韩诗俊在一旁赶紧安慰母子俩：“不哭不哭都不哭。”
“他还这么小，他的记忆里没有我怎么办？
张丽君害怕小笼包长大后，对妈妈没有记忆。她决定从现在开始就做点什么。
张丽君觉得录视频也不错。“特别是每年生日的那种。然后他每年看到我都是年轻的样子，他说我已经20了，我已经30了，我已经50了，我娘还是这么年轻在给我过生日。”
她想让孩子感受到她的情感，让他知道每一年每个时候都是有妈妈陪伴着的。她说，好想有奇迹发生，就可以一直抚养他长大。
1月30日，在暖箱里待了两个月的小笼包回家了。张丽君的一只眼睛却突然看不见了。
韩诗俊很心痛。张丽君调侃说，“我老公弱爆了。至少现在这个眼睛还是很好的，就觉得要珍惜自己拥有的所有能力，包括说话，包括听，包括大脑正常的思维。我现在得放低所有要求去知足，是不是挺棒的。”
张丽君，在癌症的晚期，生命的尽头，给孩子录下了十八年的生日祝福。录着录着，她掉了头发，吃饭开始呕吐，洗澡怕人碰到会痛，身上多处长出了肿瘤。
“妈妈不论是在你身边，还是在天上，在任何地方，都是最爱你的，最牵挂你的，也是会一直守护你的。”张丽君对孩子说。
韩诗俊准备和张丽君出国，一边化疗一边旅行。
张丽君在瑞金医院，做完了最后一次化疗，2016年的春节也到了。张丽君特地为了公公婆婆录了一段视频，言辞之间充满感恩。
2月14日的情人节，是小夫妻的结婚纪念日，韩诗俊在黄浦江的外滩旁，订了一个法国餐厅。
韩诗俊举起酒杯对张丽君深情地对张丽君说：“扣扣，两周年快乐。还有，扣扣，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明年还要过三周年，未来还有十周年，五十周年。”张丽君说：“一直一直在一起。”韩诗俊答：“好，一直一直在一起。我们要吃遍外滩。”
回到家，韩诗俊去剃了一个光头。他说，“剪了到国外去感觉比较凶一点，没有人敢欺负我。”
理发师傅问：“去度蜜月啊？”
韩诗俊回答说：“恩，度蜜月。”
家里的张丽君趁着韩诗俊去理发，偷偷也给丈夫录了一段话。她想为他唱首歌。
“没什么可给你，但求凭这阙歌。”唱完一句，张丽君哽咽了，对着镜头说，“怎么办，还是很想哭。”
影片在张国荣这首《共同渡过》的歌声中、在这对90后小夫妻的日常点滴中进入尾声……
片尾出现了一个“彩蛋”，这个彩蛋令看完此片的观众，在经历了那么多幽暗、曲折后，看到了乌云背后还有金边。就像《飘》的女主角郝思嘉说的那样，“Tomorrow is another day!”
向爱致敬，原来爱一个人，就像突然有了软肋，也突然有了盔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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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世》第九集：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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