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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结狰狞:中国刑侦史上单人连续作案杀人数目最多的罪犯 (二)

闪闻 2019-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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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冷酷的流浪汉


    1985年春天,杨新海拿着父亲给他交学费的50元钱离开了学校,开始了他的流浪生涯。他听说河南省焦作市煤矿多,认为到那里一定可以找到活儿干,于是,便和同村的同学一起来到焦作。


果然,他在焦作修武县西村煤矿找到了下井挖煤的活儿。虽然是出苦力,一个月又挣不到几个钱,但他毕竟在这里找到了自食其力的机会,不用再听老父亲的唠叨,也不用再听老师那没完没了的教训,更不用再看寄宿的表姐家那扬眉吐气的富人模样,他成了一个自由人。


    杨新海在西村煤矿干了不到一个月,在街上遇见一个老乡,老乡告诉他:"你不辞而别离家出走,你父亲和哥哥四处托人找你,现在,你二哥就在洛阳的新安县,一边在窑场干活一边找你,你赶快和我一起去见他。"说着,不容分说,拉上他就去了新安县。

    二哥在异乡见到日思夜想的三弟,抱着他边哭边说:"三弟呀,在咱们弟兄四个中,数你上了学,有了文化,本来咱爹全指望着你哩,你咋就不上学跑了呢?"

    杨新海冷冷地说:"二哥,你哭啥哩?你既然知道咱爹全指望着我哩,我在家上学时候你为我拿了多少钱?"

    一句话问得二哥不知说什么才好,他止住哭泣说:"三弟,不管咋说,你别四处乱跑了,麦收季节快到了,咱一起回家吧,咱爹想你啊。"

    杨新海说:"想我有啥用啊?连供应我上学的能力都没有,想我干啥?要回你回吧,我刚出来不久,在外边干活还没干够,不想回家。"

    二哥见杨新海一时转不过弯儿来,也就不再说别的,只买来些饭让他吃,他想:都是亲弟兄,住下来慢慢说,总会说动他的心。在往后的几天时间里,二哥一有机会就劝说杨新海回家,但杨新海始终不同意,他说,他不愿意回去,他不愿意回到那个贫穷而偏僻的家乡,更不愿意看到那个让他一见就有气的窝囊家。 

    几天后,二哥要回家收麦了,但他始终说不动杨新海与他一起回家。这时,正好有一个老乡邀杨新海一起到洛阳去干活儿,杨新海便答应了。二哥还没动身,杨新海就对他说:"二哥,你一走,我也不在这个窑场干了,我和老乡一起到洛阳找活儿去。"兄弟俩临分手的时候,二哥含泪给他买了一双球鞋,还从自己的工钱中分出10元钱来送给他,又给他买了一大包白面馒头。二哥送的东西虽然不多,却体现了浓厚的兄弟情分,谁知这也是二哥最后一次在杨新海身上尽兄弟的情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了这样的机会。

    离开二哥以后,杨新海与老乡一起来到洛阳市东边的孟津县境内,在一个小水库上找到了挖淤泥的活儿。挖淤泥的活儿虽然也还是累,但比起下井挖煤和拉砖坯子来,毕竟安全得多、轻松得多,特别是每天坐在小船上悠悠荡荡的倒也新鲜。杨新海开始喜欢上了这份活儿,一干就是几个月,后来水库里的淤泥挖完了,天气也渐渐冷了,没法再下水库挖淤泥,杨新海只好离开这个地方。  

    不安于平静的杨新海仍然没有回家,他又踏上西去的列车,来到山西临汾市,在水利局的建筑工地当小工,一天大约发给两块钱工钱,等到年底工程停工时,总共领到了180多元工钱,杨新海算是有了临时赖以生活的本钱。

    杨新海用手中仅有的180元钱,在临汾市的乌衣巷租了一间民房,房东是一位寡妇,30多岁,对人很和蔼,见人说话总是笑嘻嘻的。杨新海已是近20岁的青年,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女人的笑容,初次见到女房东的笑容,他心里陡然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温暖,住进去以后,不知为什么,他心中总有一种有了家的感觉。

    有了立足之地后,杨新海到旧货市场上买了一辆破自行车,就地干起本小利微的小生意,先是贩卖青菜,随后又贩卖水果。每天早晨出门,晚上很晚才能回来,辛辛苦苦跑一天,赚得钱刚够糊口,但他觉得,干小生意比到工地打工出苦力强多了。如果这小生意能够安安稳稳地做下去,杨新海也许就不会再去四处流浪,但随后发生的一件事,使他伤透了脑筋。

    那是一个星期天的上午,杨新海吃过早饭,骑自行车带着水果筐去批发市场批发水果。为了抄近路,他骑车走出乌衣巷,拐上一条偏僻的小街道,这条街道很窄,附近居住的也大多是无钱无势的平民百姓,来来往往的人们多是匆匆而过,忙着各自的事情。杨新海为了早一点批发到水果,把自行车骑得飞快,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男人的粗野声音:"那个骑自行车的,站住!"

    他明知道这事与自己无关,但听到喊声,还是本能地扭头往后看了看,原来是一个妇女摔倒了,那个与她一起的穿制服的男人正朝着自己吼。他停下来问:"怎么回事?"

    穿制服的男人更凶了,蛮不讲理地说:"还怎么回事呢?把人碰倒了,想逃跑?"杨新海知道,自己离那个妇女很远,并没有碰到她,便据理力争。那一男一女不由分说,从杨新海手中将自行车夺了过去:"没碰着?这一街两巷走这么多人,我们为什么不拦别人?你说我们是故意耍赖吗?"

    这一下,马上惹得好多行人停下来围观,那一刻,杨新海的脑子"呼"的一下懵了,他知道自己遇上了麻烦事。穿制服的男人手里都有各种各样的执法权,这种事和他们怎能说得清?再说,在这远离家乡、举目无亲的地方又到哪里说理去?他只好低下头自认倒霉,结果,那一对男女硬是让他赔了20元钱,才把自行车还给他。这20元钱,是杨新海几天的利润啊!连穿制服的也欺负人,这让杨新海觉得世界上没有好人了,没有人愿意帮助他,所有的人都在捉弄他,这个世界对他失去了温暖。

    杨新海伤心地推起自行车,蹒跚地走回乌衣巷的租房,一头倒在床上再不愿起来。已是上午10点左右,随着太阳的升高,租房里越来越热。睡了一会儿,杨新海爬起来,想打开租房的窗户,让凉风吹进来透透气。杨新海刚刚打开窗户,却正好看见女房东笑眯眯地站在窗户外面,让从来没有挨过女人边儿的杨新海突然产生出一种热乎乎的冲动,他感到脸上发热,说话也有点不太自然:"大嫂……不不,大姐……你,你?"

    女房东却不羞涩,很大方地问:"兄弟,你今天咋回来得这样早?"

    说起今天的事,杨新海马上回到了现实中,把头一低,叹了一口气说:"唉,别提了,今天让人给宰了!"

    女房东似乎对这位租房的小弟弟格外关心,搭讪着走进杨新海的租房,问:"快说说,是什么人欺负你了?"说着,就势挨着杨新海坐在了床沿儿上。

    杨新海平生还是第一次和女人坐得这样近,他分明闻到了一种女人的气息,被欲火烧得难以自持,早把刚才在街上被欺负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顾不上和女房东再说什么,动作麻利地把刚打开的窗户又重新关上,走到门后"啪"的一声关上了门,还没容女房东站起身来,就把她按在身子底下。女房东也算配合,只是在嘴里嚷嚷着:"不行,不行,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实际却在任凭杨新海摆布。杨新海在伤心和欲火的交织中,完成了他人生的第一次与女人的温存。

    事后,杨新海有点担心,怕女房东也会像他遇到的那些坏人一样,想出歪点子来整他,便从枕头底下摸出自己仅存的百十元保命钱,从中抽出20元要送给她,谁知女房东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女房东走后,杨新海打扫了一下战场,把该擦的擦擦,该洗的洗洗,心想只要现场不留下痕迹,到时候,她就是想整我,只要我不承认,她也拿不出证据来。若是整不倒我,丢人的还是她。

    事情过去了两三天,女房东并没有任何要整他的动静,杨新海也就放下心来。每天卖水果回来,便挑几个好的留下来,趁没人时悄悄地送给女房东。女房东也不推辞,也不感谢,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等杨新海走后,她才悄悄地把水果吃了。这使得杨新海的色胆越来越大,隔三差五,便早早地收了摊子回来,找机会占女房东的便宜。

    杨新海与女房东来往的时间长了,觉得她的年纪比自己大出十多岁,几乎可以做自己的母亲辈儿了,渐渐地对她产生了厌烦情绪,又禁不住在外边勾引起更年轻的女人来。有一次,杨新海卖水果时,一个涂脂抹粉的女孩来买水果,一看便知道是个三陪女,便与她搭讪起来,几句话便讲好了价格,说定25元一次。杨新海回到租房处看女房东正好不在家,便将那女孩领了回来。一进门,杨新海便迫不及待地要将她往床上按,女孩说:"干这一行的规矩,必须先付钱后办事。"杨新海无奈,只好将25元钱交给了她。那女孩装好了钱,也就不再客气,二人宽衣解带,很快便进入了情节。可是刚干到兴头上,女房东回来了,她听到杨新海房间里异样的声音,便急急地敲他的门,还说,如果不开门,她就去打"110",让警察过来抓他们。吓得二人立即停止动作,那女孩以为是他老婆回来了,气得直骂他发贱,赶紧穿上衣服溜走。

    女房东打断了他的好事,这使杨新海格外恼火。从此,他对女房东再也没有一点兴趣,并且在以后大量的犯罪活动中,在寻找性侵犯对象时,他对30岁以上的女人也绝没有一点兴趣。

    被女房东捉了奸以后,杨新海没办法再在这里住下去了。他转移到了侯马市,仍然干些小生意糊口,但在一次卖桃子时,他再一次遇到了伤心的事。


那天早上,杨新海以5角钱一斤的价格贩了35斤桃子,当时的市场零售价可以卖到7角钱一斤。杨新海走街串巷刚刚卖出去5斤,迎面来了一队年轻人要买桃子。这伙人看上去也是从乡下来城里打工的,但由于他们结伙成群,好像长着群胆,说话非常粗鲁,张口就说把一筐

    桃子全买下,七嘴八舌地问价格,然后不等杨新海还价,其中一个说:"得了,我们也不亏待你,都掏掏兜里的钱,有多少算多少吧。"于是,一伙人都装着翻各人的口袋,结果总共找出了11.2元钱,往杨新海手里一塞说:"就有这么多钱,把桃子倒给我们吧。"杨新海说:"钱太少,不卖,不能卖!"但抗不住他们人多势众,一眨眼的工夫,一筐桃子全部被他们拿光了。

    杨新海眼看一伙人一边吃着桃子,一边高兴得笑着叫着、打闹着离他而去,他蹲在路边好半天没有起来。他在心里默默地算了一笔账:今天的生意,不但没有赚到钱,还赔进去几块钱,按当时一天4元钱伙食费计算,算是赔进去了两天的吃饭钱。为什么世上有这么多不公平的事?为什么我总是处处受人欺负?难道我为了生存做小生意就低人一等?

    这次打击使杨新海做小生意的热情一落千丈,他决定不再做小生意,仍然去找活儿干。那几个占了杨新海小便宜的买桃人也许早就把这档子事给忘记了,但是,他们给杨新海造成的心理创伤却无法弥补。如果不是那几个工友欺负了他,他仍然沿着做小生意的路走下去,也许他的人生路会是另一个样子,但由于这次打击,加快了杨新海走上犯罪道路的步伐。

    这年秋天,杨新海又回到临汾市,先在一个建筑工地打预制板,随后,又到郊区农村帮人挖小渠。到了冬天,外边没活儿干的时候,他在原种场找到了一份杂活干,每月管吃还发给36元工资。他觉得,能在这里稳定地干下去也挺好,但过了春节,原种场里没有杂活干了,又把杨新海给辞了。

    重新失业的杨新海再次感到自己像根浮萍草一样没有着落。他背起小铺盖卷儿,躺在火车站的候车室里,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办?他发现候车室的一角,贴着一则油漆工招生广告,便凑上前去仔细看。这则广告是郑州市某油漆学校张贴的,广告上载明:如果不愿意交学费,可以以工代学。杨新海捏了捏自己的衣袋,里面装着两个月72元的工资,还有原先做小生意赚下的一点钱,总共也就200多元,足够到郑州去学刷油漆的。杨新海便登上了开往郑州的火车。

    杨新海到油漆学校报到以后才知道,这里是一个家具加工厂,虽然不收学费,但也基本不教油漆技术,学徒工只是跟着老板做沙发,偶尔让到油漆家具的地方看一眼,实际上是为老板免费打工。杨新海在这里干了一个多月,工钱没拿到一分,还搭进去100多元伙食费。他不愿意再在这里干这样赔本的买卖,于是,趁人不注意的工夫,不辞而别。

    杨新海重新来到火车站,搭上开往山西太原的火车。到太原下了火车,到哪里去找活干呢?他看到城市里有不少建筑工地,觉得这些地方一定需要人手,就背着铺盖卷儿专往建筑工地转悠,见了工地上管事的人就问有没有活儿干?傍晚,他来到一个工地,工头看了看他,虽然个头儿不高,但人年轻,也还算结实,于是答应他留下来做饭。

    在施工队里做饭,活儿不算很累,也能吃得饱,又不经受风吹日晒,对于经过了两年多四处奔波的杨新海来说,能找到这样一份工作,他很满足。这个施工队在太原包了好几个工地的活儿,所以杨新海在这里一干就是一年多。

    一年多以后,施工队的活儿干完了,所有雇来的民工都先后离开了,施工队的食堂也就停了。这时,杨新海本该堂堂正正地离开,但是,工头却不给他发工钱,杨新海一气之下,把食堂里的一个铝盆偷拿出去卖了13块钱。工头发现以后,马上报告了派出所,从此,杨新海的麻烦开始了,派出所不但追回了卖铝盆的13块钱,还在违法犯罪的档案里给他记上了一笔,他的恶魔生涯也就从这一个铝盆上开始了。

    虽然此时一个铝盆还不能使他成为恶魔,只不过是他"自我维权"的一种无奈,但是我们不能不看到,工头欠他一年的工钱根本无人过问,而工头对他的掠夺抢劫却远远超过几百个铝盆。可是,一旦工头告他偷盗了一个铝盆,就立刻有执法的警察来管他了,难道这种事不寓意为一种社会公平的缺失吗?当然,社会公平的缺失并不必然使一个人变成恶魔,但杨新海之所以一步步沦落为恶魔,却不能不与这些不公平有关系。杨新海的恶魔生涯还显示出,当"一个铝盆"出现时,我们这个社会并没有一个更好的矫正机制去实现真正的公平,否则,这个恶魔也许就不能生成。

    有研究犯罪的学者说,世界上没有天生的职业犯罪者。杨新海也是如此,当17岁的他辍学后想到的是靠自己的劳动养活自己。他先后到煤矿、砖厂、建筑工地打工,但他付出了劳动却经常不能获得相应的报酬。他也曾想靠做小生意赚钱来养活自己,但在做生意时又屡次受人欺负。他也看到有些人靠不正当的手段发了财,而自己只是为了泄私愤,偷偷地把食堂的一个大铝盆"拿出去"卖了,就惹来了一系列的麻烦。从此,杨新海认为既然靠正常的劳动维持不了生计,那就"只好"走靠偷、靠抢为生的犯罪道路。

    杨新海出手干的第一件偷盗的事,是在太原市偷盗一辆没有上锁的自行车,这也是他长期观察踩点后才出手的。他看到城里人们往往把自行车随便往外面一扔,又没有专人看管,有的破旧一点儿的自行车根本就不上锁,顺手推走就像推自家的自行车那么容易、方便,一点儿危险也没有。这辆自行车他卖了不到30元钱,事后他感到,偷破旧自行车容易是容易,但太不值钱,于是他就研究开自行车锁的办法。研究通了开车锁的方法,就可以偷新的、比较值钱的自行车。偷了几次自行车之后,他又感到偷自行车太难出手,弄不好去卖时还会出危险,而且自行车老是卖不上好价钱。他又打起了别的主意。后来杨新海开始拾破烂,晚上就到附近的建筑工地上偷点钢筋、电线,也到居民家里偷铝锅、铝盆,偷东西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1990年春节过后,杨新海游荡到西安市,在霸桥一带转悠,仍以拾破烂为掩护偷东西。这一带建筑工地多,杨新海在工地上打过工,熟悉这些地方的情况。他知道,那些散放在各处的建筑材料看似有人管,实际管得很松,因为一般的建筑工地战线都拉得特别长,在这里表面看上去干活儿的人特别多,但大都是从各地招来的民工,他们只顾埋头干活儿,根本不注意看管东西。所以,要想偷建筑工地上的东西,只需在下班后避开工头和专门看管的人就可以了。杨新海在建筑工地上偷东西,也不偷那些笨重的物件,专偷电缆线,因为电缆线既容易偷又值钱,当时1斤电缆线可以卖到10多元,而且到处都有收购站,出手特别容易。一次偷10多斤,就可以卖到100多元,杨新海觉得,这比拼死累活地在工地上出苦力强多了,因此,他逐渐放弃了对劳动的兴趣。

    正当杨新海得意洋洋地以偷盗为生时,他也被纳入了公安机关的视线。1990年初夏,杨新海在一个工地上偷电缆线时被保安人员当场抓住,交给西安市公安局霸桥分局处理。公安机关在审理杨新海盗窃中发现,此人虽然多次盗窃,但累计盗窃数额并不太高,因此够不上刑事处分,但如果任其发展下去,却足以对社会构成危害。公安机关为了有效地制止这种游荡式的盗窃行为,1990年6月11日,报请陕西省西安市劳动教养委员会批准:以杨新海涉嫌多次盗窃,科以劳动教养二年的处罚。

    杨新海在劳动教养期间,没有表现出什么太大的主观恶意,1992年4月25日,当劳动教养期满后,被及时予以解教。这时,杨新海已经4年没有回家了,从劳教所出来以后,他给父亲发了一封电报,要父亲到西安来接他。杨俊关接到三儿子的电报,非常激动,他说:"我终于知道小海儿的下落了,我得赶紧去接他。"杨俊关东拼西凑,凑够了路费,登上西去的列车。他经过一天一夜的旅途颠簸,来到三儿子落脚的旅社,服务员却告诉他:他儿子早在3天前就退房离开了。杨俊关与三儿子失之交臂,一个人蹲在旅社的门外难过了好一阵子,又一个人孤零零地搭车回到了家。

    杨新海不是不愿意见到父亲,他是觉得没脸见父亲。当初,父亲没有能力供应他上学,他一赌气离家出走,本想在外面混出个人模狗样儿来,回去在父亲面前炫耀一番,没想到如今落得个劳教释放的下场,见了父亲该怎么说话?他实在不想再听父亲那没完没了的唠叨,他要继续在外面闯荡,他要过自由人的生活。

    杨新海从劳教所出来以后,孑然一身,形影相吊,身上除了劳教所发给的微薄路费外,已经一文不名,他"要过自由人的生活",就必定去偷、去抢。

    这时,1992年的五一节快到了,中原大地麦子已经黄梢了,他夹起简单的行李卷儿,扒上北上的火车,来到了石家庄。有了这次扒火车的经历,杨新海偷盗的视野又比以前放宽了。他想在一个地方偷容易被发现,如果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轮换着偷,就不容易被发现了。

    在石家庄下了火车以后,杨新海不再找落脚的地点,他像一个独行大盗一样,专门在火车和公共汽车上扒窃。可是,好梦不长,这种流窜扒窃的行为很快又被公安机关发现了。1992年8月,杨新海正在公共汽车上扒窃时,被石家庄市公安局长安分局的便衣警察当场抓获,1992年9月20日,河北省石家庄市劳动教养委员会作出决定:杨新海因盗窃被劳动教养一年。

    对这次劳教,杨新海没有从自身查找原因,而是怨气满腹,他认为,我不就是在车上偷了一个包吗?包里不就是只有百十来块钱吗?把我教育一顿放了不就完了吗?为什么非要把我送去劳教呢?为什么不给人改正错误的机会呢?难道一旦犯了错误就不能重新做人了吗?但是,怨气归怨气,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在劳教所里呆够了一年。



5、婚姻的失败者


    杨新海在石家庄劳教时,有一个在石家庄工作的本村老乡知道了,这个老乡和他还沾点亲戚,对他非常关心,曾经去劳教所看过他两次,还给了他一些钱。

    杨新海对这位老乡说:"你既然在这里工作,在当地必定有熟人,你就好事做到底,想办法把我弄回老家去吧。哪怕是在老家蹲劳教所也行啊,总比一个人孤单单地远在千里之外强!"

    老乡说:"这恐怕不容易,别说我不在政法机关工作,就是在政法机关工作,牵扯到河北、河南两个省的事,也不好办。"

    杨新海听了冷冷地说:"不好办就算了。"

    老乡劝他说:"大不了就是一年,很快就会过去的,你在劳教所好好地干,到期满后我来接你。我听说,你早年在老家谈的一个对象还在等着你哩。"

    杨新海对老乡的这番安慰并不领情,心想这算什么老乡?算什么亲戚?带几个钱来看看我,说两句安慰的话能起什么作用?你要是真对我好,就该像古代的好汉秦叔宝那样,为朋友两肋插刀,想尽一切办法把我弄回老家去!你现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知道我在里面受人管制的滋味有多难受。但一想到老家还有一个姑娘等着他,心中便对未来的生活充满着美好的憧憬。于是,他安心地改造,只盼着早日获得新生。

    1993年7月16日,杨新海劳教期满,被石家庄市劳动教养委员会解教了。那位老乡果然没有食言,当天过来把杨新海接了出去。老乡说:"现在你自由了,我给你点路费,你回家吧!"

    杨新海看了看身上破烂不堪的衣服,说:"我这样回家,找着丢人呀?"

    老乡劝他说:"你已经离开家几年了,你父亲、你母亲和你家里人都很想念你,你还是回去看看吧。"说着,掏出100多元钱交给他,"这是路费,到家看看,过一段时间想出来再出来嘛!"

    杨新海把钱接过来,连声谢也不说,扭头走了。

    杨新海辞别老乡,并没有买车票回家,而是用老乡给他的回家路费又在石家庄混了下去。白天,他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荡;晚上,他睡在广场上或火车站的候车室里。100多元钱很快就花光了,没办法,他只好重操旧业,又登上公共汽车,开始了扒窃的生涯。

    那个老乡通过与家里联系,知道杨新海没有回去,便四处找他。一次,杨新海又登上一辆公共汽车想扒窃时,正好被老乡看见,老乡抓着他的手把他领回了自己的家,苦口婆心地劝他说:"新海,你也老大不小了,千万不能再这样瞎胡混下去,春节快到了,跟我回家吧。我听老家的人说,你原先在老家谈的那个姑娘,人家还等着你哩!"

    听到这里,杨新海睁大了眼睛问:"是吗?"

    老乡说:"千真万确。"说着,拿出家里人写来的信让他看。

    杨新海默默地看了半天,说:"好,咱回家吧!"

    早在杨新海上初中的时候,本村一个威望较高的长者给他介绍了一个对象,女方的父亲是村里砖瓦场的老板,家里比较富裕。这姑娘杨新海认识,人长得好看不说,还知理懂事,是远近闻名的好姑娘。那时,杨新海只有十五六岁,还未成年,又正在读初中,加之家庭生活困难,前程莫测,便推说现在不是谈对象的时候,晚两年再说。谁知这一推竟推掉了一桩好姻缘。随后,他到汝南埠镇去读高中,再后来离家出走,四处游荡,一跑就是5年,双方再也没有了联系。现在,杨新海已是24岁的大小伙子了,他强烈地感到:他真的需要有一个家,需要有一个女人。

    1993年春节就要到来的时候,杨新海随老乡一起回到了阔别5年的家。家里的面貌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他见了父母兄弟也没有久别重逢的亲切感,他这次回家的主要目标,是冲着那个一直等他的姑娘来的。但他却把这个目的窝在自己心里,既不向父母说,也不向兄弟姐妹谈,杨新海认为,这样的事本该家里人主动给自己谈,父母都是历经沧桑的人了,兄弟姐妹也都一个个长大成人了,难道他们不知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道理吗?难道他们就不知道自己是一个过了婚嫁年龄的大龄青年吗?难道他们就不该关心关心我这个常年在外流浪的亲人吗?

    杨新海更不主动提出到那个女孩家走动走动,他认为,已经多年没来往了,光是在石家庄听老乡说,那个女孩还等着自己,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来人家的思想有没有什么变化,如果冒失地到人家家里去,若是被人家赶出来,该有多难看。

    不论杨新海怎么想,此时他却有一个强烈的愿望,那就是赶快见到这个女孩,赶快谈婚论嫁,赶快成立一个家庭,赶快过上夫唱妇随的幸福日子。但随之而来发生的事,彻底粉碎了杨新海的美好梦幻,几乎把他击倒。

    眼看到了大年三十,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了,豫南广袤的农村到处是一派欢乐的节日气氛。这天上午,杨新海正在家里看父母包饺子,突然门外响起了欢快的鼓乐声。听声音像是哪家在办喜事,可他也懒得出门去看,别管谁家办喜事,反正和自己都没有关系。可一会儿他就听到门外有小孩在喊:"快来看啊,荷花儿出嫁了!"

    荷花儿?杨新海"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快步冲到门外,迎亲的汽车刚好开到他的面前,汽车里坐着盛装的新娘,果然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女孩!在敞篷汽车的后车厢里,一班吹鼓手正在起劲儿地吹奏着《百鸟朝凤》,一帮抬嫁妆的年轻人高兴地分吃着喜糖。那一刻,杨新海只觉得大脑里一片空白,差一点儿摔倒在地上。他赶紧跑回家去,拉个被子蒙住头,一觉睡到天黑。中午,父母喊他起来吃饺子,他推说头有点儿疼,连过年的饺子也不愿意吃。

    第二天便是大年初一,在石家庄工作的那个老乡到他们家来拜年,他见杨新海还睡在床上没起,便凑上去问:"新海,咋没起来过年呢?"

    杨新海没好气地说:"懒,不想起呗!"

    那个老乡关心地问:"昨天那个女孩出嫁了,听说是你不要人家了?"

    杨新海此时恨不得一拳打过去,把这个好心的老乡揍成个熊猫眼,但躺在被窝里的他,只感到双手软绵绵、懒洋洋的,想伸也伸不出去。他觉得正是眼前这个老乡把他给耍了,别看他表面上装出一副关心自己的样子,自己在石家庄劳教期间,他又是去看望,又是去送钱,又是表示安慰,实际就是他把自己在石家庄被劳教的事抖搂出来的,以致在村里传得满城风雨,对象听说后嫌丢人,因而离他而去。现在,村子里200多户人家肯定都知道了我在石家庄被劳教的事,别说是再找不到媳妇了,从此往后我在村子里还怎么做人?本来我们一家人在村子里地位就不高,有了这件事,我以后见了人还怎么抬得起头来?他觉得这个社会真是太坏了,这个社会上的人真是太坏了,人人都没有一点同情心,包括自己的父母和兄弟姐妹。父母生下他就不再负责任,没有尽到父母培养孩子的义务,自己的天赋那么好,父母硬是没有能力供应他上学;兄弟姐妹也是各人顾各人,没有尽到同胞兄弟姐妹的情谊。自己在外流浪多年,也劳教了好几次,兄弟姐妹没有一个人前去看看他,自己回到家来,也没有一个人替自己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帮帮自己。他越想越觉得,人生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是没有意思。

    杨新海特别嫉恨的是那个曾与他谈过对象的女孩,他觉得,她之所以要在他回家以后再当着他的面嫁人,就是要故意出他的洋相,让他心里难受,让他丧失自尊,让他今后没法做人,让他永远只能做一个缩头乌龟!

    从这个时候起,杨新海对女人的仇恨就像一颗种子埋在了心里。

    整个春节期间,杨新海郁郁寡欢,刚过了年就要外出,父亲苦苦劝说他:"海儿,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再这样在外边瞎跑,跑到啥时候是个头儿呀?不如就在家安生板眼地干二年,攒些钱找个媳妇成个家也就算了。"

    杨新海也不吭声,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年开春以后,杨新海在本村一个砖厂干了不到一个月的苦力,给砖厂摔砖坯子。村里的人后来回忆杨新海在村边砖厂干活的情景时评价说:"他那时光着上身,穿着短裤,干活很卖力。"其实,他是把这种繁重的体力劳动当成了一种发泄的方式,把自己满心的委屈和满身的屈辱都挥洒在出苦力上边。村里人回忆说,他干活从不与人多说话,有人和他说话,他就搭上说一句,没人与他说话,他就不吭声,低着头只顾干活儿。

    干了一段时间,杨新海觉得实在受不了思想和身体的双重压力,于是,他再次上演了离家出走的把戏。一天吃过早饭,他带了两件替换衣裳,给父母说要去砖厂干活,一出村他就直奔正阳县城的方向,当父亲天黑到处去找他时,他已经不知去向了。

    杨新海这次离家出走后,直接去了广州,他仍然是居无定所,到处游荡,靠打小工和偷盗来维持生活。这样的游荡生活大约过了一年,终于在一次试图盗窃时被人抓获,送到了广州收容所。收容所不像拘留所,收容的人不一定有罪,但起码属于那种"三无"人员。要想从收容所里把人领出来,必须要由家里人出面作保。杨新海无奈之下,给父亲写了一封信,要父亲带上当地村委会和派出所的证明去把他从收容所里领出来。杨俊关收到儿子的信,赶紧办齐了各种手续,连夜赶到广州,把儿子领了出来。

    父子俩乘上开往河南的火车,一路无语,但到了信阳火车站,杨新海死活不肯回家。父亲问他:"你不回家到哪儿去?"

    杨新海说:"天下这么大,到哪里我都能养活自己。"

    父亲拗不过他,只好由了他去。父亲含着眼泪告别儿子,一个人回到了固守多年的老屋。又过了一年左右,杨新海从成都打电报给父亲,让父亲去成都一个招待所接他,但等杨俊关赶到成都时却没有见到他。此后,杨俊关再也没有了儿子的消息,家里给他写了不少的信也都被退回。



6、五年出狱变本加厉


    杨新海在成都给父亲拍过电报以后,又一次戏耍了父亲,他并没有在成都等着父亲去接,却在父亲到达成都的头一天上午离开了成都,搭上了南下的火车,再次与父亲擦肩而过。从此后,杨新海再没有踏进家门,罪恶的足迹遍至湖北、湖南、江西、云南、贵州、山东、安徽、广东、广西等大半个中国。


    杨新海自从在西安、石家庄、广州因盗窃先后被抓获劳教后,他在别的城市不敢轻易出手了。他认为,城市人警惕性高,防范严密,各家都装有铁门铁窗,不容易下手。再者,城市里110行动快,即使作案得逞后也不容易逃跑,一旦被人抓住,又得蹲上年把二年的"笆篱子",被限制了人身自由不说,若让家乡人知道了也老没有面子。在这以后的多次作案时,他通常都不会选择住宅豪华的人家,有时踩点后发现这样的人家他也会放弃,他害怕这样的人家与城里人有牵连。

    "可能是因为自幼家里穷,他很自卑,从来不敢与城里人过招。"一位参与办案的民警事后这样评价杨新海。

    杨新海在外闯荡了一阵子,觉得在城市里不好存身,便琢磨着还是回到河南老家去,于是,他又踏上了回乡的火车。但是,走出信阳火车站以后,他又改变了主意。即使回到家里,又该如何呢?还不是整天出死力,干笨活儿,让人瞧不起,受人欺负。两年前,也是在这个火车站,父亲要把我带回家,我不愿意跟他走,现在,我如果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去,家里人该怎么看我?再说,父亲接到我的电报以后,亲自跑到成都去接我,我没有等他,回家见了父亲、见了家里人,我怎么向他们交代?杨新海前思后想,决定不回老家了。

    杨新海这次回到农村来,并不是要在老家好好劳动,靠自己的双手获取生活的资本,此时的他,已经对劳动没有了一点兴趣,他是瞄准了农村这个作案的广阔天地,要在这里寻找一条依靠盗抢来维持生计的路。他自小生活在农村,对农村人的居住环境、生活习性特别熟悉。他知道农村人居住分散,防范意识差,不少人家连院墙也没有,有的即使有院墙,也大都是用泥土打造起来的,又低又矮,一抬腿就能翻过去。农村的房子大都只有一道木门,门后边是个横插的门闩,用刀一拨就可以把门闩拨开,然后长驱直入。

    杨新海既然选择了依靠盗抢来维持生计的路,他就觉得还是不回老家好,因为老家认识他的人多,作了案容易暴露,即使不被当场抓获,公安也容易顺着线索找到他。再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时间长了,父母和兄弟姐妹发现了他在偷盗,也会出来阻止他。此时,他才理解了为什么"兔子不吃窝边草",它们是怕吃出麻烦,给自己惹祸,给自己的家人惹祸。

    于是,杨新海便在信阳一带就地作起案来。

    信阳虽说离杨新海的老家100多公里,但这里农村的情况和他们老家几乎一样,熟悉农村情况的杨新海盗窃很容易得手。不过,这种不劳而获的生活也要担惊受怕。一次,杨新海夜间偷了30来斤绿豆,天亮时扛到集市上卖。他惟恐被人认出口袋抓了现行,不敢摆在粮食市场里卖,边走边寻找买主。他找买主也不敢找年轻男人,更不敢找干部模样的,而是专挑老年人或妇女,他认为这类人保险系数高,不会对他产生怀疑,即使产生怀疑,也好摆脱她们。

    杨新海到集市边儿上,两只眼就贼溜溜地乱瞅。他发现一位60多岁的老太太颤巍巍地走过来,便迎上前去搭讪说:"大娘,你买绿豆吗?"

    "不买。"

    杨新海认定了这位老太太,把盛绿豆的口袋往地上一放,说:"大娘,你看看咱这绿豆,货好,还便宜。我家里有急事等着用钱,你就全当帮我一个忙,把它买下吧?"

    老太太不经意地问:"多少钱一斤?"

    杨新海见老太太上了钩儿,进一步拉拢说:"你就别问多少钱一斤了,我刚才过了秤,这足足有30斤绿豆,你就给我15块钱得了。"

    当时,市场上绿豆的价格大约1元钱1斤,杨新海喊出的这个价低于市场价格的一半,老太太真的动心了,马上掏出15元钱交给了他。

    杨新海接过钱来,就慌慌张张地要走,连口袋也不要,这让老太太起了疑心,遂喊住他问:"小伙子,你慌啥哩?这绿豆不是你偷来的吧?"

    杨新海赶忙回过头来,又拿出5元钱交给老太太,说:"大娘,你老要是嫌吃亏,我再找给你5块钱,可你不能这样胡说啊!"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那个老太太站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等她回过神儿来时,杨新海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了。

    这次经历让杨新海很是后怕,从这以后,他再也不敢到市场上去销赃。为了不再销赃,他在盗窃时尽量不偷大件的东西,只偷些既便于携带又便于处理的小东西,当然主要是偷钱。

    在信阳的这段时间,杨新海全部依靠流窜盗窃来维持生活,转眼到了1995年的夏天。夏天是农村性犯罪案件的多发季节。这时的杨新海,已是27岁的大小伙子,过剩的精力和强烈的性欲也在随着他年龄的增长而日益增长。

    一天,杨新海漫无目的地行走,伺机寻找作案目标,不知不觉回到了正阳县的地面,当行至一处山坳地时,他看见前边不远处来了一位年轻的女性,顿觉眼前一亮,一股邪恶的欲火直顶脑门。他悄悄往四周看了看,前后路上都没有人,他就势往路边一坐,专等着那女人到来。
    女人渐渐临近了,杨新海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两只眼睛瞪得几乎出血。待那女人走到跟前时,他猛地蹿起来,从后面搂住那女人的脖子。那女人正在行走,全然没有料到会遭此突然袭击,她一边竭力反抗,一边大声呼救。但是,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呼救是枉然的,女人被杨新海压在了身子底下。

    杨新海一边放肆地撕那女人的衣裤,一边迫不及待地将臭烘烘的舌头凑向那女人的嘴,要强行与她接吻。那女人趁此机会,狠狠地在杨新海的脸上咬了一口,杨新海疼痛难忍,抓那女人的手不由得放松了。女人趁这一刹那的工夫,挣脱了杨新海的魔爪,没命地奔逃而去,立即跑到当地派出所报了案。

    杨新海待要追赶那女人时,她早已跑远了。此时,先后两次被劳教的杨新海已经具备了相当的反侦查能力,他将现场可能遗留的东西全部收拾干净,用树枝将刚才在地上留下的痕迹扫去,随后赶快撤离了现场,把打扫战场用的树枝带到他认为安全的地方扔掉。

    为了躲避公安侦查,他先在野外的池塘里洗去了血迹,然后连夜奔逃,窜出几十里远。

    尽管杨新海善于伪装自己,但他总还是要吃饭,要吃饭就要去偷。终于在一次入室盗窃时被正阳县公安机关抓获,公安人员对他审讯时,发现了他脸上还没痊愈的伤痕,当地派出所遂将这一嫌疑向县公安局作了汇报,经被害人当面指认,认定他就是那个强奸未遂的犯罪嫌疑人。

    1995年9月,杨俊关接到正阳县公安局通知:杨新海因涉嫌盗窃、强奸被刑事拘留。这是杨俊关几年来第一次得到这个儿子的准确消息。

    1995年10月,杨新海盗窃、强奸一案,被正阳县人民检察院起诉到正阳县人民法院。案件一到法院,杨新海心里特别有底,因为他知道,他同村有个老乡在正阳县法院当庭长,在杨新海看来,既然是老乡,就应该对他特殊照顾,但在以后的案件审理过程中,这位老乡的表现却让他大失所望。

    正阳县法院审理杨新海盗窃、强奸的案件进度很快,因为此案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不存在任何疑义。1995年12月19日,正阳县人民法院以杨新海犯有盗窃罪、强奸(未遂)罪,对其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判决书发下来后,杨新海见到了他那位在法院当庭长的老乡,他恳求老乡:无论如何不要把他送到劳改场去,要想办法帮忙把他留在看守所服刑,他说他害怕到了劳改场吃苦。老乡告诉他:留在看守所服刑的一般要具备3个条件,一是所判的刑期较短或是残余的刑期,二是所犯罪行是非暴力性质,三是年老体衰、身体有残疾或有严重疾病,不适合劳改。你犯的强奸罪是暴力性质的犯罪,判的刑期在五年以上,加上你年轻力壮,这3条规定你一条也不符合,按规定是不能留在看守所服刑的。杨新海对老乡的这种说法大为不满,他认为是没给老乡送钱,所以老乡不给他帮忙。

    1996年春节前,杨新海被送到郑州市新郑监狱投入劳改。在监狱里一开始砸石头,据杨新海后来回忆说,那时每天要砸30车石头,任务很重。杨新海身材小、力气差,经常完不成任务,所以,他受到的批评多,表扬少。后来又改做假发,一天要干十多个小时,干得两眼发昏,做坏了还要罚钱。在那段时间里,他感到实在难以忍受,几乎想到了死。为早日离开那鬼地方,杨新海把自己伪装成一副积极改造的样子,肉体上的痛苦和精神上的煎熬都咬牙坚持,一心努力劳动,骗得管教干部的信任,争取减刑。尽管作了很大努力,仅在服刑到第四个年头的时候,被减刑一年,他认为,如果有钱给管教干部送送礼,至少可以减刑一年半,这也在他的心里留下了创伤。

    杨新海在劳改场时虽然吃了不少苦,但却练就了一手用锤砸石头的功夫,这为他以后作案时用锤砸人打下了基础。

    1999年5月31日下午,杨新海走出了新郑监狱。他背着铺盖卷儿从监狱里走出来,没有人来接他。他没有通知父亲接他,他认为,父亲来了有啥用?净多花一个人的车票。此时他的心已经野了,他已30多岁,无妻无子,无牵无挂,一个劳改犯,家庭温暖早已从他的梦中消失,父母亲情再也难以使他冰冷的心解冻。

    他在这个监狱里服刑4年多,只有父亲来看过他一次,但仅能给他送些油条、馒头等食品,从来没有给他送过钱。兄弟姐妹几个人从来没人来看过他,这也使他对父母和兄弟姐妹的亲情关系产生了极大的距离感。在杨新海看来,父母是靠不住的,父母生下了他,却没有能力供他上学,甚至连个媳妇也没有给他娶上,从他记事的时候起,他就只有跟着父母受窝囊气的份儿;兄弟姐妹更是靠不住的,几年来,他先后3次被劳教、劳改,其他的兄弟姐妹5人没有一个人看过他,更没有一个人接济过他一分钱。他们5个人一个个先后成了家,但没有一个人想起过他,更没有一个人为他操过心。

    5月末的天气,虽不算太热,但中原大地的农民都已经开始收麦子了。杨新海身背脏兮兮的小铺盖卷儿,顺着京珠高速公路新郑段向南走,他的家在南边,离这儿有100多公里,可他身无分文,没钱搭车,只好一步一步地往回挨。走着走着,他伤心地想:在监狱里还有管教干部关怀他,现在,出了监狱反而没人管没人问了,他重新成了一个被社会遗弃的人,他到哪儿去呢?回家吗?到了家又会怎样?像自己这样一个身背盗窃、强奸几个罪名的劳改释放犯,回到家乡有何脸面见人呢?再说,200里的路程,要走几天才能到家呢?走在路上吃什么呢?

    杨新海一边走,一边看着田野里正在忙碌的人群,他的脑海里不禁又打开了歪主意,脚步也渐渐地放缓了。此时他已经开始自暴自弃,为满足狭隘的物质生活的需要,他又想到偷。整个下午的时间,他只走了10多里路,天快黑的时候,来到与新郑市相毗邻的许昌市长葛县境内。

    傍晚时分,村庄里猪羊和狗的叫声随着袅袅上升的炊烟四处扩散,显出和平年代那种特有的让人听了舒心的嘈杂,田野里已经有三三两两看麦子的男人们,扛着铺盖卷儿在场边地头选好了铺位。在这样熙熙攘攘的环境里,谁也不会特别注意到肩扛铺盖卷儿的杨新海。

    杨新海在一个村头停下来,找到一个正在吃晚饭的农户家中,从铺盖卷儿里掏出劳改场里发的干粮,说自己是驻马店人,谎称自己进城打工刚回来,因受了工头的欺骗,没领到一分钱的工钱,只好步行回家,路过这里找口水喝。好客的主人热情地为他端出了香喷喷的白面条,又把他拿出的凉馒头硬塞回了他的铺盖卷儿里,说:"在家千般好,出门一时难,出门在外谁也保不住不碰上个三灾六难的,现在家里粮食有的是,吃碗饭还能吃穷了?"

    但遗憾的是,淳朴的中原农民的热情和好客并没有感化杨新海那颗冰冷的心。杨新海吃饱喝足之后,连句感谢的话也没说,一抹嘴,背上铺盖卷儿就走,这一走,不是要回家,而是要寻找作案时机和作案对象。

    杨新海走夜路的能力比较强,吃过晚饭后的一个多小时,他走了20里开外,比整个下午走得还要远。但这次赶路,他是为了避开吃晚饭的那个村庄,怕作案之后被他们提供侦查线索。

    大约晚上10点钟,杨新海来到一个村头。他悄悄看了看村庄的情况,有几户没有院墙,有院墙的也很低矮,他决定选择在这里下手。不过,现在动手为时太早,要找个地方睡一觉。他慢慢地向村头走,这里有一个机井房,他走近一看,机井房没有门,里边也没有住人,杨新海趁着月光看了看,里边还算干净。他走进去,解开铺盖卷儿,倒头便睡。一觉醒来,看看三星已移向西南,时间已经是后半夜,他折身坐起来,把随身穿的衣服包了包,夹在腋下,把铺盖卷儿扔进机井里,悄悄离开机井房,偷偷向村子里摸去。
    凌晨两点来钟,正是村子沉睡的时候,只有偶尔传来的一两声狗叫,打破黎明前的沉寂。杨新海蹑手蹑脚地进了村子,看见有一户人家只有3间正房,没有院墙,门口放着一辆自行车,但正房的门是开着的。杨新海躲在暗处观察了好一阵,这家人没有一点动静,他确认这家人都已睡熟,而且有可能自行车也没锁,他走过去一看,果然如此。他正想将自行车偷走,却发现这家只有一个妇女在熟睡,他大胆走过去偷奸了这个熟睡的妇女。这个妇女开始以为是自己的丈夫从地里回来了,当她醒过来后发现是一个不相识的人时,已经晚了。杨新海干完了事,骑上自行车飞快地出了村子,那名妇女当然不敢出来撵他,也没有喊人捉贼。

    在这麦收大忙即将到来的时候,有人在夜间骑自行车行走,根本引不起别人的注意,杨新海轻易地就把这辆偷来的自行车骑出几十公里,当天色微明的时候,他已经到了距作案地近50公里的一个集市上。杨新海把自行车卖了15块钱,买了一副线手套、一个小手电,做好了盗窃的准备,从此走上了职业犯罪这条通往地狱的路。

    起初,杨新海聚集了一批人,结伙乞讨和抢劫。但在一次结伙盗窃时,有两个人落网了,一连几天,他心里惴惴不安,怕公安人员顺藤摸瓜把他抓住。所幸那两个人没有把他供出来,他空自紧张了一阵。但他却从中总结出教训:人多必失,一定要单干才保险,而且必须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以免被公安抓住。

    从此,他开始了独自流窜作案的生涯。


明天开始的连载将记录杨新海这个杀人恶魔为期四年,流串四省疯狂作案的罪恶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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