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一萍忠实的西部书写，给人以沉静的力量 | 二湘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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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实的西部书写，给人以沉静的力量
文/川美眉
一口气读完军旅作家卢一萍的《名叫月光的骏马》短篇小说集，心潮汹涌，久久不能平静。这是一部关于草原、关于骏马、关于人性、关于友情关于爱情的军人驻守高原的故事，汉子与姑娘，军人与军马，铁血与柔情。
作家以诗性的语意，以雪域荒原为底色，描摹出壮丽广阔的边疆气息，塑造了美丽纯洁的草原姑娘，拥有血性的驻守高原的边防军人形象，以及淳朴的牧马人和通人性的忠实的马儿与人类的相濡以沫。在世界屋脊，每天都上演着爱与情，善良与美好的戏码。
1、肃杀的荒原基调
这是写世界屋脊，帕米尔高原，古代的丝绸之路，山地海拔在5000-5500米。高原冰川广布，据百度有1085条，面积8041平方千米。最长的费得钦科冰川长77千米。冰川湖泊众多，最大的喀拉湖面积383平方千米，最深236米。可想自然条件极其恶劣，寒冬从每年的九月，一直要延续到次年的六月初，气温通常都是零下四十度左右，想想就不寒而栗。
在《最高的雪原》里，作家写道“大风没日没夜地吼叫，终于觉得无聊，便把地上的积雪如剥皮一样大块大块地揭起来，扔到另一个地方，再掀到半空，在空中把它撕碎，让它飘散得四处都是。最后，它们像是找到了施展淫威的对象，把四处的雪推涌着，堆积在边防连驻扎的高地下，要把这个身处雪山孤岛的连队逼到更深的绝望之中”。你看，就那肆虐的大风即可见这高原上的极寒，肃杀、恐怖。
还是在这篇里“无边无际的白色，单调而冷漠的风暴构成地狱一样的死亡地带，谁也休想走出去，谁也难以摆脱它”。“前面是冈底斯和喜马拉雅，背后是昆仑、喀喇昆仑。它们巨大的峰峦，凶险的隘口，高耸于苍穹之上的身姿，使它自沧海桑田时就隔绝于人世”。
是的，朗朗昆仑，皑皑白雪，群山巍峨、奇峰险峻，无比神秘。在这个星球上，大概很少有一个地区如世界屋脊那样引起人们的种种猜想，它的幽秘，它的真容，激起无数旅行家和探险家的向往和兴趣。但是，作为边防军人，他们必须常年驻守在这里，饱览它的雄姿，也饱受它的欺凌与施虐。
想起七年前我和家人一起游南疆，国庆期间，我们游览了天山天池，赛里木湖、吐鲁番，感觉新疆的一种苍凉之大美。在我们大巴驶向喀纳斯湖时，风云突变，大雪从天而降，气温一下就跌了十几度，意念中的喀纳斯湖应该是极尽妩媚温柔之美。但当我们走进喀湖时，却感觉到了它阴森肃杀之气，犹如生气了的睡美人，在雪花飘落中尽显冷漠无情之色。
导游说，很遗憾，早十天来就好了，它是中国最美湖泊，冰山雪水流泄入湖，蓝绿清澈，照得见人影，运气好的话，雨后还能看见喀纳斯云海佛光。但是在温度零下时，它秀美的容颜立刻变成了阴冷的黑洞，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哈巴克达坂》借指导员之口“他来到了室外的严寒里，摧枯拉朽的风尖啸着，正在把世界屋脊上的这个高原夯实。整个世界都被冰冻住了，他可以感觉到这种严寒像铅块一样沉。这种严寒在猛烈地、不停地撞击他。天依然蓝得透亮。啊，那些雪山！他们从高到低，次第绵延开去，像被定格了的白色惊涛。啊，这如此辽阔的白色海。他强烈地感受到了那永不可战胜的力量。他发现自己有七个月没有想起树这个名词，已有两年多没有看见落叶了。这个时候他竟然想到了树和落叶”。
“他望了一眼天空中发白的日头，发现自己被刚才的抒情搞得忧郁了……”这一段心理描写绝了，没有树木没有绿色，满眼的冰天雪地，皑皑的雪山连绵，只见白白的日头，不见生命的绿色，可不就要忧郁了。
作家的笔调非常高原化，印上了世界屋脊的标签：“天堂湾就高踞于世界屋脊之上，更准确地说，它是世界屋脊上的一颗痣，最多也就是一个黑褐色的胎记“。此比喻妙不可言，没有在高原上长时期待过（作家行走旷野27年），没有目睹过那屹立在中亚心脏地区的世界最高的群山，没有领略过那些气势磅礴，蜿蜒逶迤的冰川，没有尝试过高不可攀的奇异的山峰，不可能提炼出这样精辟的语句。
2、铁血柔情的汉子、军人
卢作家在他的这本小说集里，写了10个故事，每一个故事都很精彩动人。《北京吉普》写了“我”恋上娜依姑娘的过程 。“她的美像英吉沙刀子的刀刃一样锋利，逼得我不敢看她”。就这一句就把草原姑娘的美勾勒出来了，也把“我”的暗恋和心思和盘托出。
在《七年前那场赛马》里写了赛马手马木提江、和汉族军人卢克中尉的友情。他俩都爱上了美丽的萨娜姑娘，他们按照草原的规矩以赛马决胜负来决定谁可以娶她，最后马木提江赢了，他娶了萨娜。卢克怅然离开了草原，他去上大学了。萨娜其实更爱卢克，心里一直想着他。这个三角关系处理的极好，马木提江虽然娶了心仪的姑娘，但是一直对卢克有愧，心底里留着一份兄弟情，想着他会回来的，他把他喜欢的那匹叫“烈火”的军马（退役了）买下来自己家养着，这种深厚的情意让卢克感动得哭了。于是，他理所当然做了萨娜和马木提江孩子的舅舅。
塑造得最成功的是边防军人凌五斗，他真诚厚道，有着军人的勇猛坚毅，更有一个铁血男儿的担当和深情。他得知为了保证他和电台通话，天堂机务站有五位通讯兵在雪峰下遭遇雪崩，全部活埋。他觉得自己活着的每一天都要去救赎，不敢有一丝懈怠，唯恐玷污了烈士。
《哈巴克达坂》中，他是连里被确定的先进典型，要在春节联欢晚会上代表边防官兵和央视的主持人通话，将新年祝福越过前仞冰山，万仞雪峰送给全国人民，用电话给全国人民拜年，这是无上荣光的事。不足百字的讲话稿之前他演练过好几遍很成功。
但是五位战友的牺牲，戳痛了他的心，他再也念不好那讲话稿了。他的嘴唇打着颤，眼里涌出泪水，“哇”的一声哭了。指导员和连长很着急，这是上面下达的政治任务，必须完成。可是凌五斗说，一想到他们为了我牺牲了年轻的生命，我通不了这个话，呜呜呜……
多么有情义的兵娃子，指导员连长想破脑袋也没办法让他面对话筒，连关禁闭，假枪毙都试过了，也拿他没辙，最后只能找人代替，学着他的声音。这一段很有趣，一个重情重义不愿意出风头的纯良的战士形象，不高大却真实可爱，让读者肃然起敬。
还是凌五斗，这个有情有义的战士，在农历三月初三，他想起了家乡的南方已是草长莺飞，春意盎然，他闻到了高原上春天的气息。他决定要从连队院门口开始向哈巴克达坂挖路，把牺牲的五位通讯兵的遗体找出来。如若等到高原冰雪消融，战友们的遗体会被高原的秃鹰、狼群啄食、撕烂，那绝不可以！
连长说从此地到哈巴克达坂有十三公里，你能行吗，他点点头我慢慢挖。从那个早上开始，这个穿着绿军装的士兵就像一个蠕动在冰雪里的工蚁。真是伟大的壮举，连团政委也感动了。
于是个体的挖路变成了集体行动，路向哈巴克达坂推进的速度很快，还有两里多路的时候，连里决定大部队撤离，因为那里是雪崩的危险地带，群体战士的生命连队领导要考虑。我们的英雄凌五斗请命一个人留下来继续挖。
后来他和一匹狼对峙，狼看到他如此忙碌挖雪，向天空低沉地嗥叫了一声离开了。接下来的几天，他挖出了五具尸体，他把战友的身躯背回帐篷摞起来，双人帐篷可放不下连他六人，他得给自己留下能躺下的地儿。
凄厉的狼嗥又开始了，因为死人的气味让狼群兴奋了，秃鹰也在帐篷上空盘旋。他单枪无马，硬是靠着手电光驱赶凶恶的狼群，还徒手打死了一匹狼，埋在雪堆里，准备干粮断了时茹毛饮血，保护了战友们的遗体不被侵犯，终于等到了大部队到来。团长看到了帐篷里的烈士，脱帽致哀，然后转身向凌英雄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这是团首长战地最高的赞许。凌五斗突然大放悲声，痛哭流涕。
这一段看得我热泪盈眶，多好的战士呀。
3、有灵性的叫月光的马
全书写了军人、牧民们和马儿相濡以沫的深情，让人身临其境感佩不已。
《最高的雪原》写道：半夜一声“呲嘎嘎”巨响，大风把马棚掀掉了，11匹军马受惊了，向荒原深处狂奔而去，饲养员阿廷芳请命去寻找战马。他独自走在齐腰深的雪地里，牵着只剩一副骨架子的雪青马，经历了生死极限，在绝望中他和老马相依为命，几粒玉米粒留给雪青马充饥，他自己咽着冰雪嚼着肉干满嘴是血。第五天找到五匹倒毙的战马，他怀揣着五绺马鬃 ，找到了剩下的六匹军马。但是雪青马先于主人倒下了，它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用舌头舔他的手，用残存的一点热度温暖他，使他的手没有冻坏。
他含着眼泪掩埋了雪青马，割下一绺马鬃。马群识途，驮着奄奄一息的他回到了营地。“他的一只手死死地抓着马缰，另一只手却摊开了，那只手努力地想抓住什么，但除了零下四十多度的严寒，他什么也没有抓住”。
啊，军魂，马兄弟，我热泪盈眶……
还有呢，马与牧马人血肉相连的故事在《名叫月光的骏马》里深深震撼着你。
被选为小说集闪亮的书名的这篇《名叫月光的骏马》中，男主爱上的姑娘叫巴娜玛柯，她喜欢男主家里的母马刚刚生下来的一匹没有一丝杂毛的小白马驹。她问男主我能摸摸它吗，仿佛想做小马驹的母亲，当场给小马驹起了漂亮的名字：“它真美就叫’雪光’吧”。她走近小马驹轻轻地小心地抚摸它，她抱着它的脖子亲了亲它可爱的脸颊，小马驹也回报了她的爱，舔了舔美丽姑娘好看的手。
男主人羡慕死了，心想我要是那匹小马驹就好了。
姑娘问小伙儿这小马驹雪光会卖吗？听说已有主了，她失望地问道，老母马还会生出和它一样雪白的小马驹吗？于是他们约定，若再有一匹白小马驹一定卖给她家。
天随人愿，老母马很快又怀上了，不久生下了跟上一匹一摸一样的白小马驹。小伙儿开心死了，让他心爱的姑娘得偿所愿是他最大的快乐。但是他青春的心也开始了忧伤，他不知道姑娘对他的心思。
县上有个富二代也喜欢巴娜玛柯，他开着怪兽一样的越野车经常来找姑娘，他邀请姑娘坐他的路虎，姑娘说我晕车我喜欢骑马，这让小伙儿备受鼓舞。
姑娘来到小伙子家看见雪光的弟弟，立马给它赐名“月光”，并且和马木提江的阿爸说好了月光是她的了。可转天，富二代来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沓钱拍在桌子上，诺，一万六千元，我连你家的母马连同它可能还会生下两匹马一起买了。
老父亲没有抵挡住富二代巨款的诱惑，同意他开车来拉走了老母马和月光小马驹。可怜马木提江披着一身月光赶着羊群回到毡房，才听阿爸阿妈说了那回事，他的心凉透了，他变成了一尊冰雕。
作者写道“屋子里的热气使我身上散发出丝丝热气，但冰雕内部的寒冷使整个外部世界的暖意也奈何我不得。慢慢地，毡房被寒意充满了，草原的气候也突然陷入了寒冬里”。家人并不知道是咋回事，以为变天了，要下雪了……
一种巨大的悲伤的氛围在马木提江家的毡房里氤氲着蔓延着。“我的眼睛里滚出了一串冰珠子，那是我的眼泪。他们落在地上，声音很轻微，很快就融化了”。
我的眼泪也涌出了眼眶，我和马木提江一起陷入了伤悲。
不懂草原，不懂珍惜马的人，他怎么配拥有月光？
如此虚实结合的笔法着实惊艳了我，我在自己有限的阅读记忆中搜寻，嘲笑起自己的孤陋寡闻来。
好书，军旅作家绝对翘楚！还有好多美丽的故事来不及一一说给您。
川美眉，祖籍川东，出生南京，现居上海。喜欢美文，喜欢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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