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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搏击

关越今朝 常识震惊你 2019-11-15

怎么会是他?推开门的一刹那,楚天齐愣住了。

正面办公桌后坐着一个人:长方脸,黑色宽边框眼镜,白色西服套装,白色尖头皮鞋。最让楚天齐感到怪异的是发型:头的四周刮的光光的,露出青色的头皮;在头的正中央,一簇染成草黄色的头发,用橡皮筋系着;足有四寸长的头发,怎么看着都像踢的大毽子。虽然打扮怪异,但是脸庞模样变化不大,楚天齐一眼认出了他:老同学冯俊飞。办公桌上摆着亚克力桌签,里面插着印刷的纸,字很清晰:冯俊飞,综合干部科副科长,主持综合干部科全面工作。打印纸左上角,贴着照片:长方脸,板寸头发,白衬衣,红领带。另一边的冯俊飞心情很复杂,想想自己,用手段占用了师范指标,从教师、教导主任、教育局股长,到现在的组织部综合干部科副科长,这是大伯多方运作才有的结果。再看楚天齐,竟然考上了全省唯一的本科院校:河西大学,这所大学在全国也排在前五十名,然后分到了沃原市一中任教。这次,在全县正、副科干部招聘考试中,笔试、面试双第一。"他就那么优秀,我看未必。"冯俊飞恨恨的想。转念一想,冯俊飞心理又平衡了:可是,你小子运气太差了,你怎么又把组织部领导得罪了。
看着冯俊飞脸上变化的表情,楚天齐打破了沉默:"你什么时候到这儿工作的?前几次来都是李姐在,说科长还没到任,没想到是你小子呀。"
"小科长一名,就是干活的。"冯俊飞脸上神情有些自得。"我想问一下,我的分配定了没?"楚天齐说了此行的目的。"嗯……,我上周刚调到组织部,今天周一,又是刚上班,我还不太清楚。"冯俊飞言不由衷的说着,然后从抽屉中找出文件,"今天早上刚收到,还没看呢!"一边说,一边装模作样的找起来:"楚—天—齐,在这儿,哦……,怎么会这样?"

看着冯俊飞的表情,楚天齐感觉情况可能不妙,忙问:"分到哪了。"冯俊飞把文件递给楚天齐:"你自己看吧。"楚天齐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后面对应的单位:"青牛峪乡",职务:"乡长助理。""怎么会这样?",楚天齐的脸色变了几变,既象是对冯俊飞说,又像是自言自语,"不是说,成绩好的进县委、政府吗,怎么会到最穷的青牛峪呢?"

看到楚天齐苦涩的表情,冯俊飞心里美极了,"小子,自认倒霉吧,你太单纯了。"

"叮呤呤…",桌上的电话响了,冯俊飞很随意地拿起了电话听筒:"谁呀"。"飞哥,我呀。‘处理品’"电话里的声音很大,楚天齐也听到了,他抬头看向了冯俊飞。冯俊飞表情尴尬,急忙把听筒紧贴着耳朵,说道:"我还有事,挂了。"迅速的按下电话。楚天齐感觉电话里说的是他,隐隐有些怒气,因为他最怕同学叫的外号,就是"处理品"。楚天齐,原名楚礼平,经常被同学取笑"处理品"。他为此回家找父母,坚决要改名,父母拗不过,就同意了。他崇拜电视剧《西游记》中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就想改为楚齐天,又感觉怪怪的,最终改成楚天齐。初中时,楚天齐和冯俊飞唯一的一次打架,就是因为冯俊飞骂他"处理品",他骂冯俊飞有个"野老子"。好多人说,冯俊飞是他大伯冯志国的儿子,是他大伯和他妈妈私通生的。想到"野老子"这个词,楚天齐"扑哧"笑了。看到楚天齐不怒反笑,冯俊飞尴尬的表情不见了,露出满脸疑惑。"叮呤呤",电话又响了。冯俊飞拿起话筒,大声说:"跟你说了,我有事。"忽然马上变了口气,"魏部长,不知道是您,我,我以为又是推销产品的呢。"他顿了一下,说道:"在,他在,好的,我马上带他过去。"放下电话,冯俊飞对楚天齐说:"跟我到魏部长办公室。""魏部长,这就是楚天齐。"一进门,冯俊飞介绍道。老板台后面,坐着一个男子,大约有五十岁左右,梳着大背头。楚天齐赶忙说:"魏部长好。""小楚啊,政府门前有人上访,需要你去处理。"魏部长接着说,"和信访办吴主任去。"
顺着魏部长手指方向,楚天齐才注意到沙发上的秃顶男人。

"本来今天十点,组织部要在会议室召开会议,对这次任职的人员,进行任前统一谈话。谁知发生了群众上访事情,上访者都是青牛峪乡的人,政府联系乡里黄书记,他正在市委党校学习。乡里的人还没赶到,就只好让你先去处理了,临危受命,就算是对你的锻炼吧。"魏部长简明扼要的说。

喝了口水,魏部长继续说:"具体情况由信访办吴主任和你说。"楚天齐听得糊里糊涂,只好说:"好的。"随着吴主任走了出去。一边下楼,吴主任一边向楚天齐介绍着:"今年年初,县里针对不同的乡镇,制定了脱贫致富帮扶计划。帮扶青牛峪乡的项目是:养猪和种植药材。结果今年生猪价格大跌,农民养猪赔钱,可是欠信用社的钱却该还了。没钱还,信用社要拿农民值钱东西还贷。为此发生了几起互殴事件,农民觉得是县里联系的项目,就到县里要说法。"刚下到一楼,就听到前面乱哄哄的声音,吴主任停止了介绍。二人加快脚步,出了县委办公楼,绕过政府办公楼,到了前院。政府楼前大院内,聚集了很多人,男女老少都有。他们或坐在办公楼台阶上,或站在楼前空地上,也有坐在农用三轮车上的。政府大院的铁门有一扇立着,一扇躺在地上,它的上面轧着两辆三轮车。三轮车和另一扇门的中间,有一人的宽度,人可以自由进出,但车辆通行是不可能的。院门外的主干道上也是停满的车辆,和站着的人群。现场的人有说有笑,还有吃东西的。瓜子皮、馒头屑、水渍。香蕉皮、踩碎的西红柿、和着汤水的面条、餐盒,布满了院面和角落。比菜市场的地面,还要脏乱的多。在政府办公楼门外台阶上,是警察组成的人墙,防止有人冲击政府楼。警察统一着装,腰上佩戴着警棍,背操着手,肩并肩的站着。在人群的四周也站着一些警察,只不过没有刻意组成人墙。楚天齐看到,两名拿着摄像机的人员在院内、院外进行着拍摄。政府楼台阶上站着一名男子,肚子很大,手里拿着一个扩音喇叭,正在喊话:"乡亲们,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尽管他声音很大,只是现场的人们,依旧没有静下来。"你们要干什么?"大肚男大吼着。人群中一个尖嗓子搭了腔:"不干什么,要钱!"


大肚男板着面孔,大声说:"乡亲们,你们围攻政府,要负法律责任的。"

一听到要负法律责任,说笑的人们静了下来。人群中有人弱弱地问了一句:"你是谁呀?说话算数吗?"看到静下来的人群,大肚男认为把人镇住了,马上神气起来:"我是政府办邹主任。"楚天齐问吴主任:"这是政府办主任?""副主任",吴主任笑了一下,又补充道,"排名最后。"这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个中年男人,对着邹副主任说:"领导,我们到政府不是闹事,是向县领导反映情况,请政府为我们想想办法。"邹副主任一听来人口气很软,就非常严肃地说:"围堵政府就是违法,就是犯罪。会以扰乱社会治安、冲击政府机关罪,将你逮捕、坐牢,弄不好要坐个三五年。"中年男人脸上露出胆怯表情:"领导,我们只是反映情况呀。""你们必须无条件撤出,否则,马上抓人,看你们还敢不敢闹事。"邹副主任义正词严地警告。大喇叭把邹副主任的话,原封不动地传开。"限你们五分钟撤离,否则后果自负。"邹副主任越说越来劲,"警察做好准备,准备清场。"中年男人惊恐地退了回去。静,出奇的静。

忽然,又是"尖嗓子"喊了一声:"不能走,信用社还等要钱呢,没钱就拿家里东西,我们不得家破人亡呀。"
"对,就要政府出钱,谁让他们让我们养猪呀。"有人应合着,"不给钱,就去政府待着。政府大老爷们吃香喝辣的,让我们在这里受罪,我们去政府楼里找县长。"邹副主任怒声斥道:"谁敢闹事就抓谁,一群无知的刁民。"这一句"刁民",激怒了这些上访者,"谁是刁民,一看他就是个贪官,打他。"人群中,有人大声喊道。上千人象潮水一样向政府楼涌去,邹副主任狼狈逃出人群,躲到组成人墙的警察后面,扩音喇叭也找不到了。面对着群众,警察也是紧张地站着,不敢有过激的动作,因为面前的是人民,不是敌人。人墙虽然没被冲开,但却收缩到一起,向后慢慢退去,人群已经抵近楼门了。双方对峙起来。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眼看着,局势就将失去控制。"乡亲们,不要乱,不要冲动,听我说,你们是要解决问题,还是要闹事。"惊雷一样的声音在头顶炸响。人群停住了,抬头顺着声音看去,办公楼雨搭上站着一个人,手持扩音喇叭,正是楚天齐。原来楚天齐看到局势要失控,马上从邹副主任手中抢过扩音喇叭,开始寻找制高点。看到雨搭,眼前一亮。上了二楼,开窗出去,到了雨搭上。人们看着上面的楚天齐,也在纳闷。怎么声音这么大,好像能穿入心里一样。看着下面的人群,楚天齐严肃道:"大家冷静想一想,如果你们被抓进去了,家里的妻儿老小怎么办?谁来管?""你是谁呀?"人群中有人问。"我是青牛峪乡的乡长助理。"楚天齐答道。"尖嗓子"叫道:"你说话算数吗?我们怎么相信你?也没见过你。""我今天刚到这个岗位,没到乡里报道,但我现在就能代表乡里。"。楚天齐扫了"尖嗓子"一眼,继续面向着众人,"我也是青牛峪乡人,我是柳林堡的。"下面有人接茬:"怪不得看你面熟,你是老楚家的大小子吧?"

顺着声音看去,是村里的老人柳老三,人们尊称他为三爷,楚天齐答道:"三爷爷,是我。"
"孩子,你下来说,这样说话不得劲。"柳老三摸着胡子说。楚天齐一乐:"好的",转身顺原路来到院内,他看到人群中有三轮车,就一步跨了上去,站得高一点方便交流。"乡亲们,我知道,你们到这儿是来解决问题,而不是来闹事的。"楚天齐停顿了一下,看好多人都在点头,接着说:"所以,你们这么做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有什么话必须坐下来说。""怎么解决,信用社要钱,我们没钱。""乡里推县里,县里推乡里,没人管。""就知道把我们当皮球踢。"……大家七嘴八舌,声音乱哄哄的,根本也表达不清楚。楚天齐想了想,和身边的吴主任商量了一下,大声说道:"这样吧,你们派五名代表,我们到会议室去谈。"听到楚天齐的话,现场嘈杂的声音停止了。停了几秒,"尖嗓子"和他旁边的人大声说:"你骗人,谁和你们去,就会被抓起来。要谈就大家一起谈。"这时,人群一阵骚动。"尖嗓子"继续说道:"去年,我们村二柱子就是这么被抓进去的,大家不要信他,就让政府给我们出钱。"又有人帮腔:"就是,刚才那个大肚子也说了,一进去就得坐个三五年,还不得被他们折磨死。"听着他们的鼓动,人群骚动的情绪更大了,并且向楚天齐站的三轮车围拢过来。"打他",随着这个声音,楚天齐感觉脑后生风,急忙一歪头,一个东西从耳边飞过。楚天齐回头看到,袭击他的正是"尖嗓子","尖嗓子"又从随身的包里抓了一下,向他一扬手。"这小子什么时候去了我的身后?"来不及细想,东西已经奔脑门飞来。楚天齐这次没有躲,而是抬起右手,抓住了这个东西。摊开手,手中是一个鸡蛋。楚天齐左耳急速动了几下,要是他的"死党"看到这个动作,就知道有人要倒霉了。楚天齐突然右脚一点三轮车,腾空跃起,借着人们的肩膀,几个跃动到了"尖嗓子"面前。"尖嗓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楚天齐抓住了脖领子。"你要干什么?""尖嗓子"惊恐地说。楚天齐哼了一声:"你说说你要干什么?你是养殖户吗?"说着从他身上取下那个挎包,拽着他,回到了三轮车上。人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了""怎么了"的相互问着。


楚天齐扫视了一下全场:"乡亲们,有人认识他吗?"下面没人答声。

"他用鸡蛋袭击政府干部",说着,楚天齐打开了那个挎包,面向着众人,里面的几个鸡蛋露了出来。"看他的打扮像养殖户吗?"下面还是没人答声。一名警察挤进人群,说道:"他是县城三街的一个混混,姓苟,外号"狗二横",平时就是打架、放赌、调戏妇女,上个月他在一中偷看女生上厕所,还被关过几天。"被揪着脖领子的"狗二横",脸憋得通红。听到警察的话,楚天齐微微一笑:"那就交给警察吧。"说着,用左手在"狗二横"身上一划拉,松开了他。"狗二横"跟着警察向外走去,走出几步后,对着楚天齐道:"姓楚的,你小子等着。"楚天齐只是冷冷看着"狗二横"离去。"哈哈哈……",走出很远的"狗二横"忽然发出了怪笑。"装什么鬼",警察骂道,抬腿给了他一脚,可"狗二横"依然一直在笑着,直到走出很远,还能听到他的笑声。人们都不清楚怎么了,只有楚天齐知道原因,"狗二横"笑半个小时就会停止,不过,"狗二横"的"狗鞭"一年内只会是六点钟,不会有十二点出现了。一年后"狗鞭"才会正常,这就是常做恶事的教训。看着"狗二横"和他的同伙被带走,现场的人们安静了下来。楚天齐看着众人,指着"狗二横"远去的方向:"这个人怎么也来上访,他难道也在青牛峪乡养猪?"没有人回答他的问话。"乡亲们,这是有人在搞鬼,煽动你们呀!""各位乡亲,就选五名代表出来吧,我们一起看一看问题怎么解决,开一个协调会。"楚天齐说道。经过"狗二横"的事,上访群众也也冷静了一些,觉得现在应该配合政府,才能解决问题。很快,五名代表选了出来。当然,上访群众也做出了一些让步。把政府大门的三轮车和倒地的门挪开,路上障碍物也弄到了一边,市政道路恢复了交通,车辆也能进出政府了。不过,群众也说了,如果不能解决问题,就会继续堵下去。"先不管那么多了,相信总会谈出结果的。"楚天齐想着,在信访办吴主任的带领下,一行人到了政府四楼的会议室。小型的会议室,椭圆形的会议桌,四周围了有二十多张椅子。众人坐了下来,五名群众代表坐在了一面,楚天齐等坐到了另一面,俨然是双方谈判的架势。楚天齐这边有五人,政府办的邹副主任、信访办的吴主任、公安局雷政委、楚天齐和一名记录员。楚天齐拿出自己的烟给各位散了一圈,然后坐下来,邹副主任把楚天齐发的红塔山烟放下,从身上拿出玉溪烟吸了起来。不过会议没有马上开始,他们在等信用社的人。


在从魏副部长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楚天齐就想到了,这件事要想解决,关键还在信用社。因此他建议吴主任:必须有信用社的人在,事情才能解决。于是,吴主任联系了信用社的领导。

楚天齐向对面看了看,群众代表看上去都有些拘束,柳老三的神情反而自然一些,俨然见过一些世面。楚天齐又扫了一眼自己这边,坐在中间的邹副主任有些滑稽,头发零乱,脸上有两条红色的印记,鼻子上贴着创可贴,应该是被挠破了。吴主任低着头,看着放在面前的两页纸,来回翻着。雷政委一身警服,身体笔直的坐着,记录员女孩还在为在座的人砌着茶水。等了大约十分钟,会议室门开了,进来两个男人。前面这位瘦高,约有四十来岁。后面那位矮胖,约有五十岁左右,大红的鼻头很显眼。看到双方泾渭分明地坐在两边,进来的二位选择的位置很有意思,他们坐在了双方中间空出的位置上,俨然三足鼎立。通过介绍得知,瘦高个是县农村信用社办公室杨主任,矮胖的人是青牛峪乡农村信用社主任高福生。看到人员都到齐了,政府办邹副主任咳嗽了两声,做起了开场白:"各位,今天我们坐到这里,协商解决这次村民上访事件。"邹副主任环视了一下在座的人,见大家都在认真听着,感觉良好。于是,继续打着官腔:"这次群众上访事件,主要是由于养殖户没有按时还贷款引起的。事情的起源地是青牛峪乡,而事件又是上访事件,所以怎么处理就要靠楚助理和吴主任了。"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着楚天齐和吴主任。吴主任用手拢了一下头顶稀疏的头发,面无表情的说:"信访办主要是受理、交办、转送信访人提出的信访事项,对事项进行辅助协调、督促,分析信访情况,开展调查研究,进行上传下达。因此具体事情的处理还请楚助理代表乡里处理。""滑头",楚天齐暗骂了一句。自己今天才被宣布到青牛峪乡工作,对整个过程并不清楚,现在唯一了解的就是吴主任的转述。手里的协议复印件也写的非常简单,可问题总得有人解决。楚天齐在上大学时就参加了导师姜教授的课题组,课题组的一个重要课题就是《当前形势下农村工作面临的问题及解决方案》,有很多素材楚天齐都接触过,还多次到农村一线进行调研,对解决问题的步骤及方法有一些了解。


就是在楚天齐工作后,虽然到农村一线调研的时间少了,可是姜教授仍然让他承担了一部分调研工作。

看到吴主任不说话,而是看着自己。楚天齐说道:"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是一个字——‘钱’,解决办法是两个字——‘有钱’。"听到楚天齐的话,大家心中不屑:"这不是明摆的吗?"楚天齐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大家觉得一愣:"可是,养殖户没钱,政府不该出钱。"青牛峪乡农村信用社主任高福生一听这话,有点起急,"楚助理,那,那没钱就不还贷款了?"看到高主任的样子,楚天齐冲他笑了一笑,"我没说不还呀"。"那,那……"刚想接茬的高主任被杨主任用腿碰了碰,闭住了嘴。楚天齐一看高主任不说话了,继续说:"但问题总得解决呀,说实话,我对整个过程只了解一些皮毛。因此,我们需要把这件事情的起因、过程、结果进行一些分析,找出问题的症结所在,这样才能找出解决的方法。""请各位乡亲说说吧",楚天齐看着群众代表说。静了一会儿,没人搭茬。楚天齐一看这个情况,道:"既然你们不愿意说,那还怎么解决,算了,我也不管了。"说着,站起来要走。坐在对面的柳老三,看到楚天齐要走,急忙站了起来,说道:"我说"。可能柳老三觉得和楚天齐是一个村的,所以,没那些人心里害怕吧。楚天齐自然是坐了下来,微笑着对柳老三说:"三爷爷,你说吧。"柳老三清了清嗓子,说了起来:"各位领导,我是青牛峪乡的柳老三,年青时在部队当过兵,做过文书和卫生员。现在生活好了,不应该给政府添麻烦,我都快八十的人了,更不应该来,可我却不得不来。因为当时政府让大家养猪时,我看也是好事,在当地说话也有人听一些,就给村民做了好多工作,现在养猪出事了,村民也来找我。我们来的目的,是解决问题,并不是闹事。至于现场有人说让政府出钱,那根本不是我们的本来意愿。而且让政府出钱根本就没什么道理。本来养猪的村有七个,所有的养殖户都要来,最后和各村的村长商定,每村来十个人。至于现在有上千号人,其中九成都是听到信儿的人偷着来的,看到有的人连猪都给拉来了,我也很无奈。尤其是用鸡蛋打人的那个人,我是连见也没见过,不过,他的行为让我很气愤。"正在这时,会议室的门开了,一名警察走了进来,和雷政委耳语了几句,走了出去。雷政委插话道:"告诉大家一个消息,那个‘狗二横’交待了。他根本没有在青牛峪养猪。青牛峪乡苇子沟村有三个人经常赌博,贷款的钱没有买猪,而是赌博输光了,还欠了‘狗二横’赌债。三个人想的是,如果县里给了钱,连本带利还给‘狗二横’,所以‘狗二横’也就混在村民中来政府了。"大家都嘘了一口气,村民原本认为楚天齐对"狗二横"有些过了,现在也明白了,"狗二横"就是想趁机闹事、混水摸鱼罢了。


这时,政府院内的群众还在等着消息,路上和院内过道的人都站在了不碍事的地段。警察的人墙还在,只是每个人都不再那么紧绷着。

在政府院外的一个不显眼的角落,停着一辆二一二吉普车,驾驶员闭着眼睛在睡觉。车后座上的一名男子,有四十来岁,眼睛紧紧盯着院内,他就是青牛峪乡的常务副乡长温斌。温斌实际上早就来了,这次事件发生后,县里给乡里打电话,让乡里最高领导来处理此事。乡书记黄敬祖在市委党校学习,原乡长意外落水死亡,新乡长还没到任,所以温斌只好硬着头皮来了。温斌来到的时候,正赶上楚天齐在做群众工作,他就躲在了后面。他可不想出面,如果处理不当,酿成群体事件,别说是升职做乡长,就是常务副乡长也做不长,弄不好可能结果更糟糕。所以,他就这样等着,等事情处理完他再出场。或者等楚天齐弄砸时,再出场,那时县里肯定也会有领导出场,到时责任要小得多。温斌在等待最合适的时机出场。当然温斌心里还有一个秘密,也让他不愿早点出场。这时的会议室内,通过各方人员介绍,事件的起因、过程被还原出来。今年正月,根据省委省政府、市委市政府的会议精神,县委县政府适时制定了《玉赤县脱贫致富纲要》。《纲要》中明确,通过三年,县财政收入实现翻一翻的目标,要求各乡镇因地制宜制定脱贫措施,做强第一产业,做大第二产业,培育第三产业;具体要求是,财政收入实现年递增百分之三十,三年超额完成翻一翻的目标;人均可支配收入实现年递增百分之二十的目标。为实现目标,县领导对各乡镇实行分包扶持。县长包片青牛峪乡,为青牛峪乡引进两大项目:优质生猪养殖和药材种植。其中七个村进行生猪养殖,要求人均养殖两头猪。农民对于养猪并不陌生,但一个五口之家就需要养殖十头猪,心里还是没有底。平时养猪都是喂剩饭剩菜,这么多猪就需要买饲料。饲料从哪来?钱从哪来?养的猪卖给谁。县里马上给出了配套跟进措施,养猪和买饲料的钱,县里协调信用社提供低息贷款解决百分之八十五,利息比平时农业贷款低了一半;其余百分之十五由养殖户自筹,搭配一些自产玉米、剩饭菜和山野菜喂猪,养殖户需要出的钱并不多。县畜牧水产局有偿提供仔猪,外贸公司负责生猪收购,县卫生防疫站提供疫病防治工作支持。青牛峪乡乡长曾经是县长的秘书,感念领导为自己带来政绩,下大力气推进生猪养殖和药材种植。针对农民的担忧,乡长找到德高望重的柳三爷做村民工作。柳三爷转业回乡后做过乡卫生院长,因为医道高,医品好,在三邻五村威望很高。柳三爷对养猪项目进行了解后,觉得这是大好事,带头和老伴养猪六头,并做一些村的村民工作,因此七个村的养猪工作开头很顺利。


让养殖户比较心疼的是,仔猪的价格较贵,比原来养的仔猪价格高出将近三成。

但县畜牧水产局工作人员的话,让养殖户放心不少:"这批猪长势快,按照二百斤出栏,只需一百三十天,比正常情况少一个多月时间,省下了饲料和缩短了出栏时间,算起来更合适。"七个养殖村形成了壮观一景,三月份开始垒猪圈,四月上旬仔猪运到,寂静的山村到处充满"哼哼"声,空气中飘荡着猪圈的臭味,想到几个月后赚到的大把钞票,养殖户心里很坦然:这算什么,农村还能没有牲畜的味道?六月份的时候,人们感到有些不对劲儿,小猪比平常的猪仔长的都慢。问县畜牧水产局,得到的答复是:现在还不到长势快的时候。到八月底应该出栏的时候,猪才长到一百三、四十斤。到十月初已经养了六个月,还不到二百斤,养殖户的养猪成本增加了四成多。联系县外贸公司,外贸公司的答复是猪的重量不够,而且没有按约定时间出栏,现在正赶上降价,只能按当下价格收购。养殖户一算帐,卖的钱很少,只相当于买猪仔和饲料成本的六成,还搭上了人工。于是开始找外贸公司和县里。十月底,不好的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县长因为经济问题被双规,县畜牧水产局局长等涉案。在这之前县委书记也刚刚调走,县委副书记暂行一把手的权利,县里领导都在活动官位,根本就没人管。关键是,乡长也在县长双规前的两天意外落水死亡。养殖户万般无奈,集中三天把猪卖给外贸公司,等到结帐时却是得到了一张欠条,承诺十一月十五日还款,还按银行存款利息的三倍给予补偿。十一月十五日,养殖户带着欠条去结现金,又得到一个不幸消息:外贸公司经理和出纳携款出逃,经理其实就是县长小舅子,也涉及县长贪腐案了。等检察机关人员到经理家时,只看到他泪流满面的妻子。本来贷款应该是元旦前还百分之五十,明年三月底还剩下的百分之五十。可元旦到了,养猪贷款一分钱都没收回。信用社果断决定,因为养殖户没有按期履约,所以要强制收回全部贷款,当时协议上也有这条规定。养殖户要钱无门,正闹心,信用社有理有据,讨债上门,为此还发生了几起小的打斗。最后大家觉得所有事情,都是因政府而起,这才到政府上访。前两次上访,都得到了一个模糊的答案就先回去了,这次如果县里不给解决就要一直上访下去。会议现场的发言很踊跃。柳三爷再一次站起来,"各位领导,我再说一说。"因为愤怒和激动,他的胡子轻轻抖动着,"各位领导,我是一个党员,曾经还是一名军人。我知道,做为一个公民要爱党爱国,不应该给政府添麻烦。


谁曾想,在我们玉赤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村里的小伙子、小媳妇都尊称我三爷爷,有的孩子叫我太爷爷。就因为我好心办了坏事,动员很多家庭养猪,让我非常愧疚。他们没有说什么,但我自己觉得没脸活下去。

可是,想到这么多家庭因我受连累,我不能死。我就是拼着这把老骨头,也要为大家讨回公道,县里不管,我就去市里,市里不管我就去省里,去中央,哪怕到首长面前拦轿喊冤……"刚说到这里,柳三爷全身颤抖,说不下去了。楚天齐连忙过去,扶着柳三爷坐下,又让他喝了几口水。在座的各位都没有出声,屋里静静的。过了有两分钟,情绪稳定了下来,柳三爷示意楚天齐坐回了原位,这次他没有站起来。打了一个唉声,接着说:"刚才在院内,我不能说这些,那样就会让现场局势失控,出大乱子,我一个快进棺材的人就会成为罪人。"喝了口水,柳三爷情绪彻底平静了,"各位领导,我的要求很简单,恳请政府帮我们讨回欠款,信用社的还款时间能否再宽限一下。"听到这些话,群众代表中一个络腮胡子男人嘟囔道:"就不还,让政府出钱。""你要不要脸,你欠款让政府还,你爹死了也让政府管吗?"柳三爷侧头冲着那人吼道,那人马上低头,没了声响。这个时候,现场很多人的心里都有了触动。邹副主任暗自庆幸:在院内没有继续和柳三爷等冲突。吴主任心中感叹:群众不逼急,一般不会上访的。雷政委平静的表情下,心情不平静:还好顶住压力,没有对老百姓用强,否则,柳三爷还不来个血溅当场。楚天齐心中暗道:多好的百姓,我一定要替他们解决问题。"刚才听了大家的讲述,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清楚。"楚天齐说到这儿,扫了一眼邹副主任和吴主任,"二位主任,你们经验丰富,职位也高,还是你们处理,我配合吧。"邹吴二人几乎异口同声:"你处理,我们配合。"同时心里想,傻瓜才愿意处理呢,处理好了自然也有我们的一份功劳,处理不好,谁牵头谁倒霉。楚天齐实际就是再次确认他们的态度的,大学时的学生会主席可不是白当的,他知道既要圆满处理任何事情,更要不留后遗症。现在要邹吴二人的态度,就是为了避免事后的麻烦。"既然大家授权我处理,那我就先说说,不足之处,请再补充。"楚天齐正色道,"这件事的焦点有这么几个,第一,养殖户贷款,该还;第二,养殖户的卖猪钱该要。""废话,这还用你说。"邹副主任心里鄙夷着。楚天齐喝了口水,继续说:"但是,养殖户现在的钱要不到,要不到钱就还不了贷款,当然就是要到了钱,也只够还一半。可是,信用社不收回贷款又势不罢休,因为他们是按合同办事,信用社也要有资金流转。""更是废话,你当是说绕口令呢?"邹副主任更加不屑的想。听到这里,青牛峪乡农村信用社主任高福生有点着急,脸红脖子粗的说:"那也得还,少一分也不行。"他话音更落,络腮胡子开腔了:"没钱,拿*毛还呀。""你……""你什么你"楚天齐打断了他们的话:"这件事中各方都有不对,养殖户不应该到政府闹,当然你们的本意也不是这样,但事实却是给政府办公和城市交通造成了影响。

信用社按合同做事,合法。但该两次收回的款,一次收,这对现在的养殖户简直就是雪上加霜,再用养殖户家里的粮食和物料抵帐,他们还怎么生活。



政府方面做的更不好,既然项目是县、乡政府牵头,那就要服务到底,即使退一万步讲,政府没联系这个项目,也要帮助解决问题。为老百姓服好务,本身就是我们的重要职责,这个事我们一定负责到底。"

政府这边的几个人,都是心里一凛:你也太敢说了,政府工作也是你能指手划脚的。楚天齐的话,让各位群众代表有了认同感,这是上访以来,第一次有政府官员承认政府也有错误。"尽管有诸多原因造成了这样的后果,但我们仍然要解决信用社还款的问题。"楚天齐按自己的思路讲着。"当然了,至于怎么还,这应该还可商量吧?"楚天齐面对着信用社的两位主任说。"那就按合同办。"一根筋的高主任刚张口,就被杨主任碰了一下胳膊,高主任马上闭了嘴。杨主任面带微笑的说:"请楚助理拿出一个方案,我们也好向社领导汇报。""其他人的意见呢?"楚天齐向在座的各位征询了一下意见。"楚助理拿方案吧。"又是几乎异口同声的说。看着面前稿纸上列的重点,楚天齐说:"好的。那我说一下方案。第一,请政府办邹副主任和法院联系,清查外贸公司财产时,首先要保证养殖户的利益,该走什么程序,走什么程序。""好,我马上联系。"邹副主任这次很痛快,他明白,只需要自己联系一下,至于政府做什么工作、养殖户出什么手续,有政府法律顾问去做。看着邹副主任出去打电话了,楚天齐继续着安排:"第二,请信用社考虑,在春节前让养殖户先还上一半的利息,至于本金和余下的利息,待贷款到期一并偿还,怎么样。""这我们做不了主,社里应该也不会同意。"杨主任极不情愿的答道。"希望二位主任多做工作,因为现在既使清查外贸公司财产,养殖户也不可能立刻拿到钱,所以现在本金肯定是没钱还的。"楚天齐的话很垦切。信用社二位主任听到这儿,站起身,走出会议室去汇报工作了。这时,会议室门被打开,两名工作人员提着食品袋进来,从食品袋里面往外拿着桶方便面和火腿、榨菜,放在了每个人面前,开始往桶里面倒热水。


"还是当官好,刚中午就有饭吃了。"一名群众代表说。

"都有份,包括所有上访群众。"邹副主任边进会议室边说。这名群众代表"嘿嘿"干笑了两声,挠挠头坐下了。十多分钟后,面吃完了,杨主任、高主任回来了,协调会继续。邹副主任首先说:"我已经联系了法院,按他们要求,让人给法院送去一份工作函。本周内,只需要把外贸欠养殖户的钱列一个清单,给法院送去,就行了。""谢谢邹主任,回到乡里后我马上落实清单事宜。"楚天齐答道。接着把头转向信用社杨、高二位主任,"二位主任汇报的怎么样?"杨主任严肃的说:"我们向县社领导做了汇报,领导开会研究后,给了我们指示:明年一起还贷款可以,但在春节前把所有利息都还了,如果外贸公司欠养殖户的钱在春节前到位,也要一并划到信用社,还我们一部分贷款。并且县、乡政府要和我们签一份担保协议。""县里担保不可能。"邹副主任说。"乡里也没担保义务吧?"楚天齐说道。"也请县里和乡里体谅我们的难处。"说着,高主任拿出了一份协议,"楚助理你看一下这份协议。"楚天齐拿过协议看了一下,是年初乡里和信用社签的一份协议,是对养猪贷款担保的协议,上面有信用社和乡里的公章,有乡长的签名。他仔细看了看,肯定是真的。"这不是乡里已经担保了吗?"楚天齐指着协议说。"乡,乡长不是已经死了吗?"高主任吭吭哧哧的说。"哦……明白了,是怕人死事赖呀。"楚天齐顿悟。"请邹主任和楚助理向领导汇报一下,我们也好有个交待。"高主任红着脸说。"好吧,小楚咱们各自汇报一下,不过,老高,县政府不可能担保的。"邹副主任站起身说道。邹副主任带楚天齐到了政府办,用桌上电话一边拔乡里黄书记手机,一边说:"小楚,你汇报。"邹副主任走出了政府办。黄书记没接电话,楚天齐又拔了一次,还是没人接,他刚要再打,桌上电话响了起来。迟疑的抓起了话筒,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喂,政府办吗?我是黄敬祖,请问你是哪位?""我是楚天齐。"楚天齐马上说,"刚刚分配到乡里的乡长助理。"电话里"哦"了一声,传出了黄书记的声音,"小楚啊,欢迎到乡里工作!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楚天齐有些疑惑:难道他不知道吗?不可能,分明是明知故问。

楚天齐尊敬的对着话筒说:"黄书记,今天上午乡里有人上访,组织部魏副部长说,您让我去处理。"

"处理完了吧?"黄书记轻松的说,"我明天就到乡里了,有什么事见面再说。""还没处理完,有事向你请示,信用社需要我们担保"楚天齐小心的说。"我们担保?又不是我们贷的款。我们是一级党委政府。"黄书记有些不高兴了。楚天齐马上说道:"黄书记,原来乡里就签过担保协议,还有乡长的签字呢。""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你确定吗?"话筒里的声音有些不耐烦了。听着黄书记的话,楚天齐有些纳闷,但随即就明白了,这是装糊涂呀。"黄书记,协议我反复看了,没问题。"楚天齐肯定的说,"现在群众都还在政府大院,他们说了,如果县里和乡里不管,他们就到市里、省里上访,不行就到中央。"楚天齐说完,电话里静了下来。其实,养猪的整个事,黄敬祖非常清楚。当时乡长依仗着县长,抢功劳,结果现在乡长死了,养猪失败了,他才不想趟这洪水。他也知道这次上访规模很大,今天早上,县领导电话里和他说了,现场还有人也向他反馈了信息。黄敬祖又一思考,看来还得先担保上,否则,马上过春节了,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什么事来,他要担主要责任,升迁的希望要破灭,就是书记的位置只怕也要不稳。想明白这些,黄敬祖对着话筒说:"小楚,我相信你的能力,只要能把事情圆满解决,你就看着办吧,我还在开会,这是我从会场出来给你打的。""黄……"楚天齐准备说的话还没说完,传来了"嘟,嘟"的声音,黄敬祖已挂掉电话了。管它呢,楚天齐想着,反正原来也签过,只不过是重签一次嘛!楚天齐走回会议室的时候,正好邹副主任也回来了。邹副主任坐下就说:"我和领导汇报了,领导指示:县政府不能担保,如果信用社有意见,政府一些直属局开的帐户转到其它行。"杨、高二位脸色极其难看,也不能说什么,谁叫人家嘴大呢!"乡里可以担保。"楚天齐说道,"不过还款的细节还需商量。经过多次磋商,杨、高二人几次汇报,最后达成了一致意向,主要内容是:春节前还清所有利息,本金待贷款到期再还。楚天齐、信用社高主任、群众代表分别在打印好的会议备忘录和协议书上签了字。大家离开了会议室,到了院里。上访群众听说不用马上还钱,政府还帮着要欠款,也觉得目的达到了。到时候如果欠款没给,信用社还要钱的话,就再上访。上访群众都走了,院内院外只留下了满眼的垃圾。楚天齐和众人打完招呼,又来到了魏副部长的办公室,沙发上坐着一个人。"这位是青牛峪乡常务副乡长温斌,这就是楚天齐。"魏副部长介绍道。温斌和楚天齐握着手,满面笑容,说着"欢迎",但楚天齐感觉到他笑的很假,而且眼珠乱转。"小楚,本来部里要派人去送你,现在既然温斌同志在,你就和他去吧。通过今天的事看,你是一个做实事的人,就不弄那些虚套了。"魏副部长说的冠冕堂皇。话听上去没什么不妥,可楚天齐总感觉那里不对劲。
辞别魏副部长,和温斌一道下了楼,乡里的二一二吉普车已经在政府楼下等着,温斌坐在了副驾驶,楚天齐上了后面的座位上。
司机小孟问了一句"乡长去哪?"发动了车子。"回乡里",温斌回了声,就闭上眼睛靠在了椅背上。楚天齐也闭上眼睛,想了很多事情。上访的事算是暂时平息了,可更艰巨的工作还在后面。唉,已经好几个月没回家了,上次回家还是县里面试的时候。也不知父亲的伤脚怎么样了?母亲多年的胃病又加重了吗?弟弟实习的好不好?姐姐的男人还是那么不着调吗?想起工作也是感叹,放弃市一中稳定工作,参加县里招聘考试,面试和笔试双第一,只分到最穷乡做乡长助理。而冯俊飞现在却是手握实权、主持工作的副科长。他有什么窍门呢?楚天齐在青牛峪中学上初二的时候,班上转来一个同学,就是冯俊飞。校长和老师对冯俊飞格外好,因为他是县教育局长的侄儿,他自己也觉得高人一等。嫌同学穿戴破旧,是没有见识的"乡巴佬"。就是有一件事让他很郁闷:每次考试都是楚天齐第一,自己第二。中考时,楚天齐考了六百二十五分,比第二名的冯俊飞高了三十八分,楚天齐全家都很高兴:看来可以上沃原师范了。当时,很多孩子和家长,都希望考上沃原师范公助生。因为:上三年师范只交八百元杂费。学校发被罩、床单、暖水瓶、脸盆,每个月还发三十八元伙食补助,免学费和书费,毕业包分配。当时中专生已经不包分配。上高中还需要再读三年,能不能考上大学也说不定。经济条件不好的楚天齐,第一志愿填报沃原师范,第二志愿填报玉赤县第一高中。师范指标名额提前分配,青牛峪中学分到了一个公助生指标。当时全县共二十八个乡镇,师范公助生指标二十四个,委配生指标十六个,因此,一个只有二十几名毕业生的乡中学,能分到一个公助生指标是很幸运的。师范入学前,楚天齐参加了县医院体检,被告之:有肝炎,不能去师范。听到这一消息,全家都震惊了,怎么会呢?平时也没有肝炎症状呀。最后,冯俊飞上了沃原师范,楚天齐只好去了玉赤县第一高中。高中入学前又体检,还是县医院,这次化验单显示身体健康,楚天齐即疑惑又担心。后来,和父亲悄悄到沃原市第一医院检查,根本就没有肝炎。难道,第一次体检错了?还是有人做假?联想到转学、教育局长、师范指标几个词,楚天齐当时认定,体检的事一定是他搞的鬼。吉普车猛的颠了一下,楚天齐睁开了眼睛,右手触到了一张报纸,便看了起来。报纸是玉赤县日报,头版头条是《玉赤县委副书记冯志国关于新时期党建工作的几点心得》。

冯志国?楚天齐觉得名字很熟,他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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