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夏,燕北大学,女宿舍楼A座521室门外。
吴蔚郁闷地擦着不断冒出来的鼻血,这鼻血还跟他卯上劲了,越擦越多,白色的T恤上星星点点,开成了一朵朵妖艳的梅花。他就不明白了,她不就一朵校花吗!谁让她穿着三点式来开门的,他又不知道她穿的是黑色镂空的小内和胸衣,要是知道的话,他宁可去看外面卖油条大婶儿的围裙,也不看那令人喷血的造型!她不就比别的女人长得漂亮点儿吗?不就比别的女人长得白点儿吗?他吴蔚可不是来看她的,是来告诉他女朋友好消息的。你关门就关门吧,干吗那么大力,让他的鼻子跟门来了个亲密接触,弄得好像他是因为看到了她那镂空的三点式才流鼻血似的。自己光荣负伤,可门却挡不住里面那只母老虎的骂声,什么烂眼睛烂心烂肺,头上生疮脚底流脓之类的全都喷出来了。"蔚,你在这干什么?天哪,怎么这么多血!"这娇滴滴的女声传到耳朵里,吴蔚的鼻子都不那么疼了。"可可,我是来找你的。"这鼻血不停不休地凑热闹,连淡蓝色的地砖都滴上了。林玉可赶紧掏出纸巾,细心地替他擦拭着,"找我怎么不进去?还弄得这么狼狈!""到底怎么回事?"林玉可不满意地嘟囔着,也不知是对东方青蓝还是对吴蔚。
这林玉可人如其名,小家碧玉,温柔可人。他们两人并不在一个系,吴蔚是学行政管理的,林玉可却是学经济的。两个人在大二的时候一见倾心,在一起已经两年有余。
她们这女生宿舍可不是那么好进的。宿管大妈比侦察兵还厉害,西王母借了该宿管大妈同志一双慧眼,曾经有一个男生穿了一件大红色的女式风衣试图蒙混过关,结果被宿管大妈抓个正着,好话说了一箩筐,这才没有被报到保卫处受处分。"可可你怎么把他带进来了,出去!出去!赶紧让他滚出去!"尖厉的女声几乎刺破了吴蔚的耳膜,如果达不到噪音规定的分贝值,吴蔚把脑袋揪下来让这个宿舍的女生们当球踢。林玉可过来搂住正在叫嚣的女人的胳膊,"青蓝,怎么了?他惹着你了?今天中午让他请咱们吃肯德基?"这东方青蓝可是个超级美女,眉峰如黛,肤色白皙,长发披肩,身材魔鬼,那些电视上常出现的明星大腕跟她比,也会觉得黯然失色。这会儿的东方青蓝化身暴力女神,眉眼儿都吊了起来,跟个母大虫没什么区别,咬牙切齿地瞪着吴蔚。"什么?蔚,你怎么惹着青蓝了?"看着鼻孔里塞着一小团卫生纸的吴蔚,林玉可真是一头雾水,还没搞清楚状况。
东方青蓝把男朋友的鼻子给弄成这样,自己还没生气呢,她居然把好不容易瞒过宿管大妈眼睛的蔚给轰出去,这是什么道理?据不完全统计,连今天在内两年多的时间里,对自己无限忠诚的男朋友,到这个宿舍只是第三次来而已。
"可可,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我通过省里的选调生考试了。既然东方大美女不喜欢我出现在这里,我走了。"吴蔚火大。她以为自己是校花,所有的男人都要围着她这朵校花转?他又不是故意看她三点式的!不就看到了她胸前有颗红色的痣,还不小心扫到了黑色小内钻出来的几根毛毛吗!有什么了不起的!看吴蔚转身走了出去,林玉可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他关上门,她才回过味儿来。选调生?什么选调生?还有这个考试?她可从来没听他说过要参加什么选调生考试的!
在这所全国著名的燕北大学里,吴蔚也算得上风云人物了。上万的学生中,他好歹也是校学生会秘书长,没点能力,没点能折腾的劲儿,也不可能一干就是两年半。
吴蔚"噔噔——"下了楼,走得极快。林玉可一溜小跑跟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叫他的名字。她看出来了,今儿她这男朋友可真生气了,看那大步迈的,都快赶上跨栏运动员了。"唿——"林玉可长出一口气,大夏天这通追,累死了!"蔚,刚才你说考上了选调生,选调生干什么的?我怎么没听说过,你要到哪里去上班啊?还有,你怎么惹着青蓝那死丫头了,怎么都跟吃枪药了一样?"林玉可机关枪式的发问。吴蔚站在梧桐树下,把她拉到面前,握着她汗湿的小手,"看看你,累成这样!你问了这么多,先让我回答哪个?"
吴蔚抬手把林玉可挡住眼睛的刘海掖到了耳朵后面,自己这小女朋友,别看她个子不高,不到一米六,小脸也只有巴掌大,单眼皮儿,细长的眼睛,樱桃似的小嘴,挺而小巧的鼻子,可越看越耐看,越看越像小眼睛女人林忆莲。"你怎么会参加选调生考试?为什么不告诉我?"林玉可看上去很生气。他们都面临毕业后就业的压力,选择到哪里工作,将直接决定两个人爱情的归宿。吴蔚居然没有跟她商量,就参加了什么选调生考试,是不是可以认为自己在吴蔚心中并不那么重要呢?"可可!你别误会,还不是张思显,我是陪他去参加考试的。他没考上,我考上了。"林玉可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嘴唇翕动了老半天,才冒出了一句:"什么?你陪张思显考试?""啊——就是陪他去考试的。他爸是省组织部一个处长,已经把关系找好了,只要笔试入围,肯定没问题。可笔试结果一出来,他居然没进面试。""一开始我也不知道,稀里糊涂地就跟着张思显去考试了。后来才知道,就是到基层去当公务员,也就是乡镇这一级。""什么?!到乡镇去?蔚,你不会真地想当个小乡镇干部吧?你可是燕北毕业的啊!""我也没想到去干这个。既然考上了,总得去试试。"吴蔚从来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儿,可这会儿天上真地掉馅饼了,而且偏巧不巧地砸到了他的头上。
听张思显他爸说,他们这些选调生,可是省委管理的干部,提拔机会非常多。张思显他爸说这些的时候,那目光里尽是妒忌。他好像看到了一缕缕青烟正从自家祖坟上升起来。
"那我们怎么办?我爸已经帮我在市里的银行找好工作了。"林玉可呢喃着,眼睛有些发直。吴蔚心疼地搂过林玉可。两个人在一起已经两年多,拉拉小手亲亲小嘴的事儿没少干。毕业分手在际,情动于中自然要发泄于外。两人相拥着来到了经常约会的那片小树林。
这片小树林不大,是燕北大学的恋爱角。月色朦胧中,经常看到一对对相互依偎的身影,偶而会听到一两声悠长而又沉重的喘息。特别是毕业前夕分手季,那些无法控制自己感情的青年男女,经常会跑到这儿释放本能。
在两人常坐的那棵树下,吴蔚把林玉可抱到怀里,亲也亲不够,吻也吻不够。某物胀痛,可他还是坚持守住最后的底线。
"蔚,你要到哪个乡镇?会不会很辛苦?"
"听说是到平泽市,具体到哪个县、哪个乡镇还不太清楚,由组织部去分配。放心吧,可可,不会辛苦到哪里去的。你忘了?我是从农村出来的,什么苦都能受得了的。"吴蔚轻轻地在她的唇上小啄。"平泽?G!青蓝是平泽市里的,她爸好像是个大官儿!"林玉可猛地直起身子,正好撞到了他下巴上,差点儿没把下巴给撞掉。"是吗!"吴蔚眼前一亮,可是眸光马上又黯淡下来,那个东方青蓝,高傲、冷艳,从来都把男生的尊严踩到脚下,女王一样的人物,原来是个官二代!有那么好的老子,自然有当女王的资本,可那是她的老子,跟我有毛关系!吴蔚把事情的经过一说,这林玉可笑得泪都快出来了。好不容易不笑了,拍了拍腮帮子,"这个青蓝,整天就爱显摆身材,这回被你看光光,肯定非常生气了。你呀,在她那挂上号了,以后肯定对你不理不睬的了。""谁爱理睬她呀,就知道自以为是,装冷艳高贵,仗着自己脖子长,装什么白天鹅!""行啦,行啦,我要是青蓝,也会把你列入流氓范畴!蔚,真舍不得离开你!"林玉可娇哼一声,唇欺了上来,两人又吻作一团。
两周以后,吴蔚要离开学校了。林玉可送他出来,正好遇到了东方青蓝。看到吴蔚,东方青蓝的脸红了。这是被他看到三点式以后,两人第一次碰面,这段时间,他们一直极力避开对方,免得尴尬。
"嗨!你要走了?"东方青蓝红着脸,装作很大方的样子跟吴蔚打了个招呼。
"东方大美女,你毕业后要到哪里?"吴蔚也不端着,笑哈哈地跟东方青蓝打着招呼。"还没定呢。家里说在市里找个工作,好像是个什么事业单位。"东方青蓝瞟了一眼吴蔚,说道。"青蓝,你家在平泽,可要多帮帮蔚哟?"林玉可突然说道。这话儿在吴蔚听起来颇有些刺耳。东方青蓝哼了一声,脸上写满了不屑。吴蔚没有理她,虽然眼前还是浮现出了那撩人的三点。说起来丢人,在那方面他还是个菜鸟,只要一想起那喷血的情形,那东西马上就立正。
去平泽市委组织部报道,吴蔚才知道自己被分配到了青川县。一听到青川县这三个字的时候,他的头"嗡"的一下。他是平泽市龙宁县人,青川与龙宁相邻。同样都是平泽市的下属县区,可两个县的经济却不可同日而语。
回到龙宁城关的家里,父亲一听说他被分到了青川县,便唉声叹气起来。父亲年轻的时候,不止一次到青川县。他家靠贩羊起家,家里有些小积蓄,在龙宁城关也算得上是个殷实小户。"小蔚,你分配的事儿,怪爹呀,咱们应该找找人来着。要不然,也不至于分到青川那个穷地方。"父亲坐在门槛上,卷着老旱烟,说道。"爹,咱们这小门小户的,能找什么人。我参加这考试的时候,人家就已经告诉我了,说要是到艰苦的地方去锻炼。不艰苦,能锻炼出什么来?"吴蔚淡然说道。
对乡镇基层,吴蔚也不是一无所知,隔壁小堂叔就是个小乡镇干部,还是一个财政所长。听说吴蔚考上公务员以后,小堂叔十分高兴,别人不太清楚这其中的道道,小堂叔作为体制内的人,可是清楚得狠。
父亲本想让小堂叔给吴蔚"上上课",可惜时间不等人。在市委组织部组织的培训班上了一个星期的课,吴蔚连人带行李,便被青川县组织部的人给接走了。在青川组织部那辆老旧的破面包车上,吴蔚认识了两个跟他命运相同的人。这次青川县一共分到了三个选调生,两男一女。坐在吴蔚旁边的叫韩子崎,是一个大专生。坐在前面坐位上的叫林晓燕,人不算漂亮,戴着眼镜,说起话来细声细气的,看样子是个乖乖女。来接他们的是青川组织部干部科长梁宏涛,三十四五岁的样子,身体很壮,比较胖,吴蔚相信他如果不弯腰,肯定看不到自己的脚尖。梁宏涛很健谈,一上车便开始介绍起青川县的一些情况。"你们几个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别听外人说青川穷乡僻壤。这两年,青川发展势头可是相当不错呢。咱们青川面积1500多平方公里,50多万人口,山多,水多,资源也多。下面呢,有22个乡镇。你们可是这些乡镇的宝,可是有不少党委书记朝我们要人呢。""梁科长,我听说我去的十五里堡镇还是平房?是吗?"林晓燕细声细气地问道。"是。咱们那儿乡镇住平房的多。十五里办公条件不错,房子是水泥顶的。有5个乡镇是办公楼,多数还是土坯房。"吴蔚正好从侧面可以看到林晓燕的脸,听到这儿的时候,这姑娘的脸变了变。吴蔚不知道自己能够坚持多久?对考上选调生这件事,喜忧掺半,就像父亲说的,村里已经有好几个大学毕业生在家种苞米,他能当上乡干部,已经算相当不错了。可父亲好像忘了,他是哪里毕业的。
龙宁的乡政府他去过。过年回家的时候,跟小堂叔到乡里去转了一圈。三排低矮的平房,破旧的办公桌椅整个乡里只有一台电脑,不能上网,电脑唯一能干的就是打印蜡纸油印文件,那老旧的24针打印机发生"嘎吱嘎吱"的声音,比学校机房里的激光打印机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小吴,你这名字起得好啊,吴蔚,无畏,挺有意义的。你是燕北大学毕业,还是学行政管理的?"梁宏涛把话题甩到了吴蔚这里,吴蔚急忙接了过来,"是,我是燕北毕业的,在学校还修了经济学。我这名字吗,小时候胆小,一到外面就怕黑,父亲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听他这么说,车里的人都笑了起来。"你去的地方比十五里要艰苦一些,那可是咱们青川最靠北的乡。不过,那儿的班子很不错,抱团,四道沟的作风可是以硬朗出名的。"梁宏涛歪着脖子,眼睛瞟着吴蔚。"谢谢梁科长,让我先学了这么多。我们这些刚出校门的,身上的学生气浓,且得好好锻炼呢。"吴蔚说道。青川县委和县政府在一座四层的楼上,组织部在一楼。吴蔚一进门,便看到对面墙上写着红通通的大字——公道、正派、亲和、务实、高效、创新,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组织部"部风"吧。还没等把组织部的环境观察仔细,三个乡镇的组织委员已经来领人了。梁宏涛把吴蔚拉到一个中等个子的女人面前,"闫姐,他叫吴蔚,是分配到咱们四道沟的选调生。李书记给陈部长打了好几通电话了,陈部长下了大力度,咱县一共三个选调生,分你们一个。吴蔚可是燕北大学毕业的,看看这小伙子,精神、干练,不错吧?吴蔚,这位是四道沟的组织委员,闫五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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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蔚赶紧上前一步,梁宏涛叫她闫姐,那他叫闫姐肯定也没错。"闫姐,我是吴蔚,以后还请您多多关照。"
闫五玲点了点头,脸上挂着笑,"吴蔚,嗯,以后就叫你小吴了。走吧,李书记一听说来了新人,可是高兴得很呢。"吴蔚乖乖地跟着闫五玲身后,肩上背着包,一手提着行李,来到一辆更破的白色面包车前。闫五玲"哗啦"一下拉开车门,没贴膜的玻璃几乎掉下来。闫五玲把肩上廉价的包包往后一甩,接过吴蔚的行李,"呯"地一声扔到了面包车后座上。吴蔚真心佩服起闫五玲来,这个女人,手劲儿真大。"上车吧!老黄,回乡里!"闫五玲推了一把吴蔚,吴蔚觉得一股大力把自己推上了车,突然有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怎么像被抓进囚车里呢。被称为老黄的司机扭过头,看了一眼坐在后面的吴蔚,笑了笑,露出了因长期吸烟形成的一副黄板牙。"小伙子,哪儿人?怎么跑到穷庄破庙干巴井的四道沟了?"老黄一边发动车,一边大声问道,因为车子发动机发出的声音实在太大了。"去过!龙宁城关可是个好地方。怎么不在龙宁找个地方,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吴蔚只有干笑的份儿,没有接话,他也不知道怎么接。心说,这老黄怎么上来就说这种话,好像以为自己是主动来的,到哪儿不到哪儿,那是他自己能做得了主的吗。闫五玲一上车,嘴便不闲着,不过不是跟吴蔚拉家常,而是跟老黄说个没完。吴蔚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们嘴里提到的人名,他一个也没听说过,索性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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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县城,吴蔚才知道这路有多难走,哪里还敢闭目养神,没把他的骨架儿摇散,就是不错的了。"到了。这里以后就是你工作和生活的地方,宿舍我已经安排好了。老陈,老陈!大学生到了,让人来帮个忙!"闫五玲冲着一间屋子喊道。一个已经微秃的四十左右的男人走了出来,闫五玲介绍说这是办公室主任陈志远。陈志远一看吴蔚,怔了一下,随即眉开眼笑地接过他的行李,心道,"这小伙子,眉清目秀的,长得一表人才,可以当咱们四道沟形象代言人了。"尽管他已经想过千百遍宿舍的简陋,可还是被眼前的状况给惊呆了。屋子里只有两张铁架床和两张学生用的桌子。窗户用纸楞板挡着,门板掉了大约10厘米的一条。那张床是空的,看来这个宿舍只有自己一个人住了。现在还是夏末秋初,如果到冬天,这间屋子门窗这个样子,那自己跟住在冰窖里有什么区别?"小伙子,先将就着,李书记已经说了,这间屋好好收拾一下,我还没来得及呢。"看到吴蔚紧皱的眉头,陈志远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没事儿,陈主任,我自己动手收拾也一样。"吴蔚能说什么?既然选择了这个职业,不管出现什么样的困难,他都得坦然应对。他吴蔚不是温室里长大的,他一直相信,逆境造人,越是这样艰苦的环境,越能磨练自己的性格。"不挑就好,不挑就好……小吴,你先收拾一下,乡里食堂就在东面,一出门就能看到。厕所远点,在西南角。水,你到食堂大缸里去舀就可以了。一会儿我让他们买个桶和水舀来。"
"还有,下午李书记要见你,给你安排工作。上班后你就到办公室等着。"陈志远说完便走了。乡里来了个燕北大学毕业的,这一下子可成了稀奇事。在他们这个小地方,大学生不是没有,但像燕北这种顶尖大学的毕业生还真没有。吴蔚到食堂吃饭的时候,便吸引了诸多人的目光,乡里的人们好奇地打听着小吴同学,完全像参观一只熊猫宝宝。
匆匆地吃罢饭,把宿舍收拾了一通。不过,再收拾也是那个样子,没有好模具,再好的土也扣不出好坯来。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吴蔚便来到了办公室。上午跟着陈志远来了一趟,轻车熟路。陈志远正值班,一看他进来,便让他帮忙看一会儿,他去趟厕所。吴蔚应了一声,坐到椅子上看起报纸。正这个时候,从外面进来了两个人。"这位小同志,请问你们主任去哪儿了?"吴蔚抬头一看,两个穿着整齐的男人正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一人胳膊底下夹一个包,看上去很严肃。"我们陈主任去厕所了,请问二位有什么事?"吴蔚赶紧站起身,放下报纸,十分恭谨的问道。"哦,那没事了,小同志忙吧。"说完这两人便转身走了。就在两人转身的一刹那,吴蔚心里"咯噔"一下,因为他看到了其中一人胳膊底下包包的拉链处,有微弱的红色光线一闪而过。吴蔚赶紧站起身跟了出去,想看清楚那是什么,嘴里却说道:"二位再等一会儿吧,我们主任马上就回来了。"吴蔚满是不解,这两个人太奇怪了。说找主任,让他们等一会儿又不等,又说去找别的领导,还满乡乱转,还有那微弱的红光,究竟是什么?"小吴,李书记已经来了,你赶紧去他办公室吧。"陈志远从西南方向走了过来,边走边大声喊道。
"走,还是我带你过去吧。你看看,这办公室人就是少,今天里里外外就我一人,忙都忙不过来。"陈志远一边走一边抱怨道。吴蔚这个时候什么也不能说,话多失误多,他得先观察,一言不慎,往往会带来致命的后果。在这个四道沟乡,他是新人,更是小字辈,得夹起尾巴做人。
他临来的时候,父亲和小堂叔一直嘱咐他,多看多学,手脚勤快,才能在一个地方立足,无论哪家单位,都不会欢迎懒惰的人。吴蔚一边走一边观察着整个院落布局。四道沟乡院子不小,前后一共四排房。不过,房子的质量真是不敢恭维,都是老旧的土坯房。李书记的办公室在最靠南的一排。书记在哪里,哪里就是权力的中心。李书记办公室什么标志也没有,走近才看出来,这排房年头比后面那几排要少一些,还是新粉刷过的。"快进去吧,我得赶紧回去,办公室一会儿也离不开人。"陈志远推开门,向里面的人打了一个手势,待吴蔚进去以后,便带上门走了。李书记的办公室是两间一明的,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占了整间屋子的四分之一。高背可以转动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夹杂着白发的年轻人,戴着一副眼镜,身上一件休闲西装,是那种不扎眼的暗红色,肤色较重,但脸上却处处透着精明。看到吴蔚进来,李书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小吴啊,欢迎!上午五玲说你过来了,我这儿正有事儿忙活着,没时间。快坐,喝杯水。"说话间,这李书记拿起杯子竟给他倒起水来。这吴蔚哪里受得住,急忙抢过李书记手里的纸杯,到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水,放到茶几上,看到桌上的杯子只剩下半杯,又把他的杯子端过来,蓄满了水。
"小吴,坐吧,别客气!你刚来乡里,这乡镇可不比学校。别看地方不大,涉及的事情可是千头万绪。你刚出校门,经验不足,肯定会有跌跟头的时候,做好思想准备了没有?"李书记并没有坐在那高大的椅子上,而是跟吴蔚一起坐到了沙发上。
吴蔚点点头,"谢谢李书记关心。我也是从农村出来的,不敢说对乡镇工作有多少了解,只能说不算非常陌生。"一边回答,脑子里却老是想那两个奇怪的人和那道微弱的红色光线。看他目光有些闪烁,李书记不高兴了。心道,到底是小年轻人,怎么看着发"二"呢?李书记不说话了,把吴蔚同学晾在那里,干脆闭起眼睛打起盹来,实际上却是半眯着眼睛偷偷打量着吴蔚。吴蔚哪里会知道这些,还在低着头沉思。突然,吴蔚猛地抬起头来,瞪大眼睛看向李书记,把正在偷偷观察他的李书记吓了一跳,怨念顿生——这个小兔崽子,怎么一惊一乍的,吓了老子一大跳。我就是不睁眼睛,看你想要干什么!只见小吴同学站了起来,快步在沙发前转了两圈儿,最终还是站到了他的对面。"李书记?李书记?"听吴蔚叫他,李书记装作刚被惊醒的样子,"啊?对不住啊,小吴,昨晚睡得太晚,刚又喝了一杯,有些困,嗯,咱们说到哪儿了?""李书记,我有个重要的情况要跟您说一下,今天中午我在办公室……"
吴蔚的话还没说完,李书记的人已经站了起来,双手支在桌子上,"真的吗?快,去看看这两个人走了没有?叫上志远!算了,还是我去吧!"李书记连外套都没穿,三步并作两步走了出去,吴蔚跟在后面。先是来到了办公室,办公室还是陈志远一个人,看到大人物出来,陈志远马上站了起来,叫了一声"李书记"。
李书记这一问,倒把陈志远问愣了,"啊,是有两个,刚从这儿出去的。"
"我有这个怀疑!我马上跟县纪委联系一下。小吴,你先找闫五玲,工作暂时就在组织办吧。"吴蔚在陈志远的指点下,找到了组织办。组织办人不多,除了闫五玲以外,还有一个叫曾海华的女人。"小吴,你就坐海华对面吧。海华是老组织了,咱们乡人少村多,组织上工作任务重,再加上部里一直有活动,可千万别把这儿当成可以清闲的地方。"闫五玲说话语速很快,反应慢的,思维还真跟不上她的语速。组织办是一个套间,闫五玲和宣传委员在里间办公。说是组织办,实际上是组织宣传合一,叫组宣办更为合适。"小吴,看看需要什么,可以跟我说,我去办公室要。"曾海华一副大姐派头,眼睛里对这个小兄弟相当关心。吴蔚抬起头,脸上露出迷人的微笑,他知道,工作好坏暂且不说,得给人留下一个好印象,千万不能摆出一副名牌大学毕业生的派头来,那样是没人买你账的。"曾姐,谢谢,暂时还不需要,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跟曾姐提的。"曾海华抬手就把一沓表格扔了过来,"这些都是上面搞活动的东西,你填一下,我都快累死了。"这个女人,刚才还笑呵呵的,转眼间就变得这么J?吴蔚把表格拿过来一看,全是民意调查表,下面备注栏里赫然写着由机关干部和村干部填写。他还没傻到拿着表去问别人为什么让他来填,填就填吧,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肯定是认认真真走形式的活儿。
想了一会儿,还得求助于曾海华,"曾姐,这个,文件什么的,有吗?怎么填,还得麻烦您给指导一下。"
曾姐的目光里,流露出了一丝丝的鄙夷,吴蔚猜想,这女人肯定在说,还名牌大学毕业的,连这个都不会填!"啪!"一沓文件又扔了过来,有几页纸可能无法忍受对面女人的暴力,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吴蔚心头火起,心道,妈的,老子欠你八百吊钱怎么着?还是头天晚上欲求不满,老子成出气筒了?!这话他也只能暗自腹诽,如果真地因为这件小事跟那女人闹翻了,恐怕别人笑话的不是曾海华,而是他,多数人给他的评价肯定是"不知进退"。老爹的话他记下了,夹着尾巴做人!
闫五玲接了一个电话,手上拿个笔记本出去了。吴蔚干巴巴地坐在办公室里,把那文件好好地读了一遍,又翻了翻前面曾海华填过的表,黑色碳素笔撩得飞快,两个小时以后,忙完收工。
"曾姐,我填完了,您给看看,哪里不合适的,我再重新弄。"吴蔚把一沓子表双手送到曾海华面前,谁知曾海华接过来连看也没看,就往手边一放。"到底是大学生,干起活儿来就是麻利。"这个女人,眼皮都没抬,她也不能抬,正拿着指甲刀在那儿剪指甲呢。吴蔚一肚子郁闷,没来由地被人抢白一顿,心里不舒服那是肯定的。更何况这女人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小吴,你可真厉害,刚才李书记在会上把你一顿猛夸,要是没有你,咱们四道沟丢人可就丢大发了。"闫五玲兴冲冲地推门进来。
"要说这大学生,素质就是高,你看看人家那是什么观察力。小吴,你可成了咱们四道沟的大功臣!"跟在闫五玲后面的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看上去很年轻的男人。
"那是!咱们组织办的人,哪能素质低喽?小吴,你怎么看出那两人有问题的?"闫五玲说道。吴蔚一听这话,用脚心想都知道是因为刚才那两个人的事。其实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把自己发现的跟李书记说了而已。"就是看那两个人有点不对劲儿。"吴蔚讪讪地笑着说道。"你怎么就看出那俩人不对劲儿来了?"那个年轻人问道。"你看,光顾着高兴了,忘了帮你介绍。小吴,这位是咱们乡里的宣传委员齐振平,你叫他齐哥好了。"闫五玲看吴蔚站了起来,便把他拉到了齐振平面前,好像让两人比个头儿一样。吴蔚到现在仍然是一头都雾水,不知这两个何故这么高兴,又不知何故他这个小不点儿,上班第一天就成了功臣。难道那两个人对乡里很重要?"闫姐,咱们办公室添新力量了,是不是晚上要请客啊?"齐振平刚才的问题,成功地被闫五玲给岔了过去,便又问了一句。吴蔚松了一口气,心里还在纳闷。他之所以觉得那两个人很可疑,是怀疑他们是小偷,来踩点儿的。"那没问题,今晚就在对面的八珍饭店。叫上张书记一起,咱们的主管领导可不能忘了。"闫五玲咕哝了一句。齐振平还想问什么,却听到外面有人喊他和闫五玲,两人一起走了出去。
办公室冷清了一会儿,曾海华又开腔了:"小吴,俩领导说什么呢?你第一天上班怎么就成了功臣了?还是大学生厉害,第一天就成领导的心头肉了。"吴蔚不傻,听出了话里浓浓的酸味儿。"我也不知道。曾姐,我先出去一会儿。"吴蔚心道,咱惹不起,还是先躲会儿吧,姥姥的,我这上班刚第一天,怎么就竖敌了,莫名其妙!回手关门的那一刻,听到那女人叨咕了一句,"年轻人,就是坐不住……"
吴蔚也不管曾海华说的是什么,从办公室出来在院里转了一圈儿,熟悉了一下环境。一个下午就这样过去,看看时间马上就要下班了,便又回到了办公室。办公室仍然只有曾海华一个人,听到脚步声,雕像般的女人挑了挑眼皮,上下嘴唇中间窜出了一股气流,"呲——"这股气流过后,这女人还吧嗒了一下嘴,显得很不耐烦的样子。"闫大组委说了,下班以后马上到八珍!"吴蔚"嗯"了一声,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不再和曾海华说话。心里却在暗自腹诽这个女人,一定到更年期了,完全是莫名其妙吗!闫五玲和齐振平再也没到办公室来,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曾海华站起身开始收拾东西,"啪啪"地把桌上的东西摔得山响。吴蔚没什么可收拾的,便到自己那简陋的宿舍换了身衣服,从乡里溜达出来。
站在主街道上左右看了看,吴蔚不由紧皱起眉头。这条街道算是乡里最繁华的了。东西长大概一千米左右,路倒也笔直,从这头能望到那头。街上的店铺不多,街角有两个水果摊儿,还有一个卖肉的,旁边蹲着两个卖菜的女人。
这就是以后他要生活的地方了?吴蔚摇了摇头,苦笑两声。苦,他不怕,怕的是一无所获。
"小吴,赶紧地,快点过来!"闫五玲站在对面,冲他招手。"嗯。曾海华怎么还没来?"闫五玲皱了一下眉,语气中露出不悦。"可能被什么事儿绊住了吧。"吴蔚犹豫了几秒钟,说道。"走,上去吧。"闫五玲淡淡地说道。闫五玲回身上了楼,吴蔚跟在她身后。拐过二楼楼梯口,几步跨进了上面标着"红香阁"的雅间。吴蔚一进门,便看到了对着门坐着的人。这人双臂支在桌子上,右手手指处夹着一颗烟,那姿势看上去很优雅。这人大约三十五六岁,大眼睛,双眼皮,肤色白里透红,国字脸,两道浓眉,算得上非典型资深帅哥。
他的旁边,坐着宣传委员齐振平。看到吴蔚有点儿不知所措,齐振平向他招了招手,人也站了起来,把吴蔚按到了这人的左手边。
"小吴,这是咱们的主管领导张新张书记,你就坐这儿吧!"张新书记的左手边?这个地方也是他能坐的?他屁股没等坐结实在,赶紧站了起来,嘴里说着"张书记好"。张新并没有站起来,而是伸出了手,吴蔚赶紧双手握了上去。张新微笑着,略略点了点头,对吴蔚表现出来的诚惶诚恐相当满意。"下午的事儿我可是都听说了。一个刚上班的人,观察能力这么强,真是难得。"张新一只脚踩在旁边的椅子腿儿上,一只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声音里似乎没什么感情。
吴蔚觉得这张新说话很冷,没有什么感情,别看是资深帅哥,可一点温暖阳光的感觉也没有。想他在燕北大学的时候,一直是众女生瞩目的焦点,人长得帅气不说,温暖阳光的感觉可是众所周知的。可可那个傻丫头,就特别喜欢窝在他怀里。她说他的怀里有阳光的味道。"张书记,您过奖了。当时只是觉得有些蹊跷,正好李书记见我,就说了。呵呵——一脚踢屁上了,踢屁上了!""你看看小吴,大学生说话也这么随便!这样也好,这土渣味儿一出来,老百姓就喜欢了!"齐振平打着哈哈。吴蔚情知自己那句"一脚踢屁上了",可能惹得某些人不高兴了,便注视着张新脸上的变化。果然,张新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剩下的便又是冷冷的了。"咱都不是随便的人,但也不能随便起来不是人!"张新还是那副冰冷的样子,看得吴蔚心里直发毛。心道,你妈腿儿的,这话什么意思,J什么J!上班第一天,就莫名地接受了来自一公一母的"下马威",是不是这些人都有当官儿的瘾,逮着一个可以教训的人就来教训几句?"闫姐,这曾大丫头怎么还不来?"齐振平问闫五玲道。"我打个电话问问吧。这女人出来,肯定麻烦事儿要多些。"闫五玲一边说,一边掏出一款老掉牙的手机,翻找着通讯录。吴蔚站在齐振平的旁边,听齐振平叫曾海华"曾大丫头",不觉有些奇怪。他可是从这话里听出了其他的味道。曾海华看上去得有三十多岁了,被男人叫成"大丫头",莫非还是单身?
闫五玲哼哈着打完了电话,把那老掉牙的手机扔回了包包里,"张书记,叫服务员上菜吧,海华马上就到。"吴蔚急忙让出了张新旁边的位置,坐到了背对着门的座位上。那个地方来回上菜,是司机和身份最低的人坐的,这个道理,他懂。
张新瞄了他一眼,目光里闪过满意的神色,这一切没能逃过吴蔚的眼睛。菜上得挺快。"曾大丫头"来得也挺准时。上了四个菜,可以开席的空档儿,一股刺鼻的香气飘进屋子,伴随着高跟鞋与地面碰撞出来的刺耳的声音。"哎哟,不好意思,张书记!县里发来一堆表格,填也填不完,还非让下班前报上去!"这声音,腻死个人,里面掺了多少猪油和白糖啊!——吴蔚心说。一抬头,吴蔚差点没吐出来。在办公室朴朴素素的曾海华大姐,华丽变身为陪酒女郎,简直就不是同一个人。大红的嘴唇,脸上还扑了一些粉,头发盘到了头顶,耳边儿耷拉下来一绺儿。最可怕的是那刺鼻的劣质香水味儿,吴蔚强忍着没打喷嚏,可手还是不自觉地放到了鼻子上。"海华来了,快坐吧。"张新抬头看了一眼,仍然看不出表情。曾海华一屁股坐到了闫五玲边儿上。吴蔚却注意到,那女人瞟了一眼闫五玲,看那意思对闫五玲不太满意,也不知道为什么。"曾大丫头"的心思,吴蔚拿出做数学模型的功夫来,也研究不透。桌上这些人,一个不拉,全都倒上了白酒。这个场合,谁也不能不接,因为这酒是张新这个副书记亲自倒的。这开场白肯定要由张新这个主管副书记来说了。只见张新端起酒杯,冷冷地脸上挂着一丝笑意,说道:"今天这酒啊,三怪层意思,最重要的一层意思,就是小吴这个燕北高才生,加入到了我们组宣队伍,这是咱们四道沟的荣幸,也是小吴的机遇。至于为什么说是机遇,闫组委以后会告诉你。"这第二层意思,我接手这个副书记,也才一个多月的时间,一直想找个机会跟大家一起交流交流,今天有这个机会,这层意思就一起表达了。"最后,还有一层意思,我想喝酒了!各位有多大量,除了小吴我不太清楚以外,别人我可是有所耳闻。今天咱们就敞开了喝,不醉不归。反正晚上我值班,也回不去!来,一杯酒,三层意思,一并表达,干!"
吴蔚看着张新一扬脖儿,杯中的酒便滑进了他的嘴里,不由目瞪口呆。白酒啊,也可以这样喝?
管他姥姥的,俺也是个爷们儿!你能喝,我也能喝!在此之前,这吴蔚可是从来没喝过白酒,啤酒倒是折腾过不少。他学着张新的样子,一杯白酒倒进了嘴里。"唿——"强烈的又苦又辣的味道刺激着口腔和食道,吴蔚没忍住,咳了出来。齐振平赶紧递过一杯水来,"以前是不是没喝过白酒?"吴蔚一边咳一边点头,"嗯!只喝过啤酒。这酒,太辣了!""傻兄弟,你喝得太冲了,直接往嘴里倒。你可别跟张书记学,张书记那是酒仙一级的。"闫五玲目光满是关切。"五玲,我是酒仙,你是什么?"张新似笑非笑,问道。"我这点酒量,比张书记你可差远了!"闫五玲抓起酒瓶,想给张新倒酒,刚拿起来就被曾海华抢了过去。"闫组委,这小事儿,还是我来吧。"吴蔚赶紧站起来,既然是小事儿,应该他这个最小的来做。如果他不站起来倒酒,就会落下个不会来事的名声。谁知曾海华把酒瓶举得老高,生怕他抢了去:"不用,我倒吧!你们管喝酒,我管倒酒!"吴蔚正好站在曾海华的身后,曾海华穿了一件修身的白色T恤,下身一条蓝黑牛仔裤。要说这女人的身材,真是蛮不错的。细腰丰臀,也不知这女人是不是故意的,走路一摇一晃的,让他想到了一个词儿——"漂移臀"。"海华,这个人的事儿有点眉目了没有?"张新看曾海华过来倒酒,问道。这话倒把吴蔚震了一下,心说:不会吧!这位曾姐姐居然真是单身?怎么可能,看上去人总该有三十二三了吧,怎么会连个对象都没有呢!找对象困难户,传说中的老处女,让他给碰上了?!
怪不得,这女人说话办事这么"内分秘失调"呢!
"前段时间,李书记不是介绍了一个吗?没处?"闫五玲夹过一块儿猪蹄子,问道。
吴蔚被成功雷成凹凸曼,没妈?这个也是找对象要拒绝的理由,你嫁的是那男人,又不是男人他妈;年龄比你小,你就不嫁了?你嫌人家小,人家还嫌你大呢!"给自己定十个条件,有一半能达到就不错了。别挑了,再挑也就过好时候了!"闫五玲这人,看起来嘴比较冷,说话直性,不会弯拐抹角。曾海华一听这个,不高兴了。"呯!"一下子把酒瓶扽到桌子上,椅子被她坐得"咯吱"一下子。那一瞟的含义,吴蔚有点儿明白:这三个女人一台戏,现在这屋里俩女人,溜儿溜儿地三分之二台戏,也足够他们这些男人看的了!"五玲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我是当哥的,说话可能不中听。海华,差不多就得了,咱没长明星脸,也没长模特身材。你看看,老天眷顾你,给你送来个养眼的帅哥儿……"吴蔚脑袋"嗡"一下子,这个张新,这是要乱点鸳鸯谱儿的节奏啊!一看这战火就要烧到自己身上来了,吴蔚也不顾刚喝下去的这杯酒还在往上反,"咔咔"把自己的杯子满上了,像个愣头青一样站起来:"各位领导,我初来乍到,还请多关照!我先干为敬!"闫五玲还没来得及制止,干瞪眼看着吴蔚把杯子里的酒悉数倒进嘴里,这一杯,还真有点张新的风范。
桌上沉默了。就连正在倒酒的曾海华也愣在张新的身后,瞪着吴蔚。
事后,闫五玲才告诉吴蔚,他触了张新的霉头——在那张酒桌上,张新才是主导者,他让谁喝醉,谁才能喝醉,他这么草草地一杯酒敬全体,连张新这个主管领导都没突出出来,表现得如此目中无人,张新肯定会生气。
"哈哈——还真是个孩子,喝得怎么这么冲,来,我先配合一把!"闫五玲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她这一口还真是不小,一杯酒下去了四分之一。齐振平也端起杯子,瞄了一眼张新,"这倒让我想起一个词——后生可畏!我刚上班那会儿,比小吴还猛呢。第一次喝的时候,我躺了两天才起来!""你小子的光荣事迹,可是整个青川都有名啊。一说起喝酒,马上会有人提起你!好汉不提当年勇,你小子恐怕现在不敢那么喝了吧?"张新冷笑一声,嘴唇象征性地沾了一下杯沿儿。齐振平比闫五玲少喝了一点儿,放下了杯子,"张书记,快别提这事儿了,那时候小,不懂事!"桌上的人除了吴蔚,都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齐振平第一次跟领导喝酒,屡屡犯忌,被惩罚了若干杯,谁也说不清他到底喝了多少酒。酒局结束以后,他马上被抬到乡卫生院输液。
吴蔚酒量虽然不大,但也算不上小,可关键是这酒喝得有些冲。刚才很不礼貌地接过了张新的话茬儿,本来人家就不高兴了,而后他又来了个"一枪串一溜儿",没有突出张新的领导地位,让张新不舒服。
本来这也没什么,吴蔚年纪小,不懂这些,情有可原,可偏偏张新是个小心眼儿的,在酒桌儿上便调教开了。
"小吴,刚才那一杯呢,是欢迎酒,欢迎你这个高才生到四道沟来!这杯,是感谢酒,感谢上级给咱们四道沟送来小吴这样的高级人才。来,小吴,干!"一通推杯换盏下来,吴蔚的酒量可就被趟出来了。这不,他已经光荣地趴在桌子上。人还算清醒,酒气上涌,急忙站起身往卫生间跑。刚进洗手间,就光荣地"现场直播"了。幸好,没有吐到地上,而是吐到了水槽里。一股难闻的气味钻进鼻孔。吴蔚骂了一声,捧起凉水浇到脸上。抬起头想看看自己的尊容,目光迷离,看来看去也看不准。"你这小家伙,还真是的,干吗这么逞强啊?"齐振平不由埋怨道。吴蔚心里一暖,如果不是真心关心自己,齐振平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虽然醉了,但他的脑袋还是清醒的,谁好谁坏,都在心里呢。吴蔚有种感觉,刚才张新处处在针对自己,他不清楚原因。他初来乍到,一切都是陌生的,如果自己的顶头上司对自己有意见,这可真是太不幸了。他并不知道哪里犯到了张新,但在酒桌上似乎张新和曾海华两人,一唱一和的,结结实实地让他灌了不少酒。
不过,他心里也清楚,在这个圈子里,人家嘴大他嘴小,他喝多了也是应该的。
看到吴蔚被齐振平扶了进来,张新冷冷的脸上现出了一丝笑容。
"今天这酒喝得真高兴!看来大家这战斗力还真是强悍!""张书记,我看大家喝得都尽兴了,都差不多了。这最后的杯中酒,就张罗了吧?"闫五玲也喝了不少,一副粉面桃花的样子。"好,我听闫妹妹的!"张新笑呵呵地端起杯子,"小吴就别喝了,咱们得保护年轻人。"闫五玲低头看了一眼趴在桌子上的吴蔚,嘴不由自主地撇了一下。如果吴蔚看到一定会不明所以,闫五玲和张新,两个人之间似乎有点问题,别看张新是闫五玲的主管领导,两人表面上看还过得去,可总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8点多了。齐振平把他扶进来,放到床上,倒了一杯水,嘱咐了几句便出去了。吴蔚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这床真他奶奶的不舒服,怎么老是感觉在船上晃悠。
突然间,吴蔚觉得自己特别可笑。顶着燕北高材生的名头,躺在穷乡僻壤这样一间小屋子里,是命运捉弄他?还是他昏了头了?又是一阵恶心,他硬撑着爬了起来,想吐到厕所里去。等到他跌跌撞撞地出了宿舍门,胃里那些作怪的东西,哪还容他跑到百米外的公共厕所去!他赶紧蹲了下来,以几乎扑倒在地的姿势,脸几乎要着地了。这顿饭,光喝酒,没吃多少东西,已经吐无可吐了。他干呕着,鼻涕眼泪一齐往外流。这个时候,他的大脑里已经一片空白,只有两个字出现在他的脑海里——难受!
"哎呀,怎么在这儿吐呢!这是喝了多少?青山——青山——"一个柔柔的女声如天籁之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吴蔚艰难地抬起头,看到一个个子细高的女人站在他的面前,借助昏暗的灯光,吴蔚不由痴了。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年轻女人。在这个偏远的小乡里,黑灯瞎火地出来一漂亮女人?吴蔚手扶着墙,直起了身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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