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淳:春末偶遇香樟花雨
时光飞逝,春去夏来。这烦闷悠长的春之最后一天,我在江广创意工场“老乡鸡”连锁店翻着微信吃完四元的小份馄饨,出门走上路边台阶,一排开花很久的香樟树梢在风中摇曳。
不经意间闻到空气中弥漫着香樟花特有的香味,一粒粒黄色如麦粒大小的香樟花如雪粉一般纷纷落下,彷佛最后一场春雨。往年香樟花开花落司空见惯,却从未见过香樟花如雨一般落下,顿感惊奇心生一丝感动。感谢这个春天留下的最后一幕,铭刻眼底的是一场难得一见的“香樟花雨”。
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无限掌中置,刹那成永恒。——威廉·布莱克(英)《天真的预言》
儿时乡村绿化树木最多的就是开白花的刺槐与挺拔的白杨,刺槐的叶子山羊和猪都喜欢吃,刺槐花是可以做菜的,其木质与白杨树一样“不成材”,不能打造华贵的家俱,可以用着烧火和造纸,也是天生我材必有用。
木材中的精品莫过于金丝楠木了,是古代皇帝王爷建造宫殿制作棺材的材料。近年野生的品种因森林大面积缩减越来越罕见,与制作红木家俱的花梨木、酸枝木及紫檀的命运类似。
家乡南京绿化树木最著名的要数悬铃木了,在中国被误叫着"法桐"、“法国梧桐”。悬铃木与梧桐是两种不同的树木。悬铃木树形雄伟,枝叶茂密,是世界著名的优良庭荫树和行道树,有“行道树之王”的美誉。
有一个传说记载,一位法国传教士在南京的石鼓路上种下了第一颗法国梧桐树,而到了后来为了迎接孙中山的奉安大典,南京市长刘纪文主持修建了一条从下关码头到中山陵的迎榇大道,在中山南路等沿途种植了两万颗法国梧桐,成就了如今的中山路等街道的绿荫蔽日,连绵不断的法国梧桐。
还有个传说讲的是因为宋美龄最喜欢的树就是梧桐树,蒋介石为了讨自己夫人的芳心,所以特地将整个城市都种满了梧桐树。
悬铃木科悬铃木属分三种,分别为一球悬铃木、二球悬铃木和三球悬铃木。俗称分别是美国梧桐、英国梧桐和法国梧桐。
儿时很喜欢法桐,但法桐是落叶乔木,冬天整个树枝光秃秃的,最令人烦扰的是法桐球毛会在春末飘落一地,倘若落在皮肤上会有瘙痒感并迷眼,不厌其烦。据说早已培育出无球(无果或少果)无毛(不育)的法桐新品种。
笔者居住的公寓西面湖山路栽有高大的法桐树,南面湖东路是一字排开的香樟树。香樟树的常绿与花香越来越迷人。世界并不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这个烦扰的春天和糟糕的心境可以由许多美丽的景观而稍加改善。
春末时节正是悬铃木落毛的时期,也是香樟花雨飘落的节气。落毛与落花给人的感受好比栽刺与种花。春末夏初也是月季、玫瑰、蔷薇、木香和忍冬花开的海洋,公寓路旁每一朵花开、每一缕清香都给人一种莫名的感动和享受。
南京的市花是梅花,市树是雪松,金陵人的眼光和选择恰到好处,厚重实用美不胜收。桂花与银杏也在城乡普遍种植,本地最合适做行道树的非雪松和香樟莫属。悬铃木的材质太差,一遭暴风骤雨树枝容易折断砸伤汽车和行人,与银杏树一样冬天落叶给人落寞的凄凉感。而香樟树则鹤立鸡群了,四季常青、高度适中,春天花香满街,花落曼妙惊诧。
香樟(Cinnamomum camphora (Linn) Presl),是樟目、樟科、樟属常绿大乔木,为亚热带常绿阔叶树种。主要分布于长江以南。香樟树形雄伟壮观,四季常绿,树冠开展,枝叶繁茂,浓荫覆地,枝叶秀丽而有香气,是作为行道树、庭荫树、风景林、防风林和隔音林带的优良树种。香樟对氯气、二氧化碳、氟等有毒气体的抗性较强,也是工厂绿化的好材料。香樟的枝叶破裂散发香气,对蚊、虫有一定的驱除作用,生长季节病虫害少,又是重要的环保树种。
人间苦难无限,自然奇妙无比。这个漫长春天的树木花朵给我留下了太多的感动和感恩,一扫胸中的郁闷。
十多年前我们园区组织去浙江旅游,西湖走马观花没给我留下太多的印象,唯有普陀山的千年香樟至今难忘,给人伟岸永生不老的遐想。海岛香樟高大到甚至无法和她合影,业已永存在记忆的沙滩上。
人的寿命并不比一棵落叶的银杏和常绿的香樟长寿,相比之下短若流星飞过。常常有人对比五四时代的鲁迅、胡适与林语堂们谁的思想更博大?谁的文笔更优美?谁的精神将永存?
目前的网络文坛实在地说:现在还是鲁迅式的“投枪与匕首”类评论时髦而流行,而林语堂式的闲适与幽默类小品文读者寥寥。每天不同种类的公众号文章点击量便是证据,诗歌与散文仿佛成了嫁不出去的姑娘,而各种时评一直占据赞赏的榜首,也包含“带鱼式”的左粪垃圾时评。
鲁迅胡适们的时代在战火文坛中激进了一百多年,不知我们的时代到底进步了多少?
从五四到三十年代,那一代的作家中,无论是小说还是散文,大多强调中国的苦难,列强的侵凌,礼教的束缚,继而要同胞们奋发,努力,改革不合理的制度。陈独秀发表在《新青年》上的文章,鲁迅的短篇小说,胡适的社会评论可以说无一例外。林语堂是少数在那个苦难的时代里,敢于提倡生活的情趣,并带着相当享乐主义的色彩,提出“快乐无罪”的看法。也正是在这样的基础上,鲁迅说“林语堂所提倡的东西,我是常常反对的”。(周质平:林语堂与鲁迅)
我们六零后一代年少时对胡适、林语堂、梁实秋知之甚少,语文课本几乎被鲁迅、茅盾、杨朔们的散文、小说独占,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才能买到林语堂、柏杨的书籍,而五零后了解胡适是从批判文章中得知的,一个人的文章思想被大众批判也是一种免费的客观宣传,此点而言胡适先生是幸运的。
回忆一下,除鲁迅外,我读过的林语堂和徐志摩、郁达夫的著作最多,而不知所终的郁达夫最令我痛惜。鲁迅激越而沉郁,胡适平易近人,林语堂和蔼可亲,郁达夫独树性灵。
正如雪松、香樟与银杏的不同姿态和风骨,就社会发展而言,鲁迅代表着深度,林语堂代表着广度,胡适代表着方向,徐志摩则独具慧眼。就如高山、平原与河流各有各的风格和美妙,没必要厚此薄彼,都是滋养几代人的文化大师和土壤。
思想文坛好比一片大森林,不可能只有一种树木,各种野生思想的竞争才能构成百花齐放的海洋。随着时代的进步读者会把应得的光辉与荣耀还给胡适和林语堂们,但鲁迅的怀疑、批评和抗争精神将依然长存。
我一直把香樟当着树,而忽视了她的常绿和花香,春末的香樟花雨像新文化运动的激流将继续鼓舞时代的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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