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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淳:记忆中的抗洪救灾及当今启示

江淳 江淳散文 2020-11-06

 


27日前看了几段各地汛期洪灾视频画面,思绪万千一夜难眠……



6月正是梅雨时节,高层公寓窗外雨声车声一片、不舍昼夜,室内湿度过大,食物与杂物等容易上霉,南方部分省份正在经受洪水的折磨与考验,水火无情,重庆与宜宾等地部分县区洪灾危急。



人类自部分摆脱渔猎生活,开始农业种植以来都期盼着年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而事实上,天灾人祸一直伴随着人类生活,人祸有时来的比天灾更可怕。



我出生在南京江宁咸家边村的“社房”里,社房是村里的公房,是父亲从部队回来后分配的住房,共一间半瓦房(另一间半是端木表舅家住着),另带一个天井屋檐下可做鹅鸭羊的寝室。社房的位置在村东南角,地势最低。记得5岁左右一次发洪水,洪水漫过田埂从天井地沟直接流进家里,虽然没有大的危害,却是我遭遇的第一场记忆中的洪水。


2019年夏天村子全部拆迁了,社房和村子一年多还伫立在风雨中……社房门前有一个“半亩子”水田,插秧后可以折一株栀子花插在秧田里,三个月左右可生根移栽。又是一年雨季发水,生产队由北向南流向的三个水塘菱塘、牛屎塘、大箩塘等水漫金山淹没水田,水塘的家鱼野鱼都会乘机逃亡……我大哥正龙在半亩子捞了很多鱼,其中一条有胡子的鲇鱼足有5斤多,妈妈中午红烧好供一家人改善伙食。平时生产队的鱼塘是禁止捕捞的,水塘的功能主要是给人畜庄稼供水,养鱼不过是副产品。



村东面一里远还有长长的桥边沟等几条长条形鱼塘,洪水爆发时它们便组成了一条泄洪河。但几乎是半自然半人工的历代排水系统,只能起到蓄水养鱼的功能,并不能完全防止雨季水患。一次从西厢村放学回家,梅村北面的时令河(雨水过大即成河流)洪水泛滥,河水决堤冲垮一座石桥,我们男生都得下河才能游到对岸,不记得女生和书包是怎么回家的……


直到读初中时,公社组织社员在桥边沟由北至南一线人工开挖了一条胜利河,上承淳化青龙山的雨水山洪,下连秦淮河直通长江,才最终解决了我们新华大队和梅林大队等众多自然村落每年的雨季洪水淹没农田的问题。


水利是农业的命脉,兴修水利工程利国利民,但要保证质量像都江堰那样千年之后依然发挥作用的水利工程实在很难,其原因除了目光短浅、急功近利、政绩工程,还有偷工减料吧。


一个乡镇县区的水利防洪工程是一个民族国家水利工程的缩影,其兴衰成败关乎子孙后代的福祉,不可有丝毫的马虎和大意。


一个人的记忆会随着年岁的增长而减损,只有个别天才例外。



1981年夏天,我和一起入伍的高中同学陈长龙,同届同学马章卿、尤华兵、陈峥嵘、杨家保等被师汽车教导队选拔去学习开车半年,期间赶上雨季全连队从哈尔滨动力区柞树林营房出发奔赴远在嫩江县的师农场抗洪抢收小麦。一路上大开眼界。最早是乘火车到嫩江县城,农场接应的汽车因公路被洪水冲断,我们连队一百几十号新兵和班长、干部、炊事班等,只得步行80里赶到嫩江摆渡口,天色已晚在各位老乡家住下,我记得晚上洗脚时老乡问:累不累?年轻就是资本,没觉得累倒很有趣。一路上炊事班把大米分配给每个人用挎包背一点,没有任何机械骡马协助完全靠人力行军,路上一天将就吃点干粮,行军锅和铁锹、水壶全副武装。


宿营第二天早晨步行至嫩江渡口乘大船渡过汛期涨水的嫩江,由师农场的汽车接到农场俱乐部安营扎寨,说来神奇打前站的一个班和农场士兵已帮我们砍伐树木搭好了供一百几十人居住的若干大通铺。


我们没有具体的抗洪任务,主要是帮农场抢收小麦、开挖排水沟渠。很多城里士兵还是第一次看到此种场面,农场地域很大,劳动之余大连的高德贞队长和班长们还带我们学兵去森林采摘野生榛子和榛蘑,是我们南京兵从未见过的山珍。一次,还看到一只被惊动的狍子迅速向树林深处逃窜……



26岁在东北部队任司训连教员已5年、连长李月吉,1991年夏赶上一次松花江鹤岗市绥滨县段抗洪抢险。记得全旅接到命令下午从佳木斯驾车奔赴绥滨抗洪一线,半路已是夜晚我坐的任广东班长的解放教练车发电机坏了,严重影响行车照明,一路紧跟车队也没遇见后勤汽车维修车队,更无总成可以更换。我和任班长商量当即决定:一路关掉大灯节省电瓶能源直到抵达绥滨县集合地点,彷佛通过炮火封锁线。那年代单车是无法与连队联系的,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待后面的连队车辆或后勤救援车辆。


车辆发电机随后很快修复。当时一夜没睡,吃完早饭后清晨连队和大部队一起赶到松花江边,见到至少一段大堤已决口,洪水滔天。我们的任务是用铁锹、沙袋等加固一些危险的地段,防止洪水漫延淹没乡村。虽然部队联合地方都没法堵住决口,但对百姓的信心是一种极大的鼓舞和保障。抗洪救灾最得力的兵种应该是舟桥部队和工兵分队,他们的大型机械有用武之地。



1997年转业后在江宁高新区管委会工作,也赶上南京的母亲河秦淮河防汛值班,昼夜轮班巡视大堤可能出现的险情。南京的水利设施好过嫩江和绥滨县,虽然洪水貌似迅猛但每年都是有惊无险。微信视频看到,今年6月禄口机场那个街道和陶吴等地段局部街道被淹,已影响生产生活。


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是自从大禹治水,至今4000余年中国汛期水患一直没有得到根治。成都都江堰恐怕是古代最伟大的水利工程的典范。



都江堰坐落在成都平原西部的岷江上,始建于秦昭王末年(约公元前256~前251),是蜀郡太守李冰父子在前人鳖灵开凿的基础上组织修建的大型水利工程,由分水鱼嘴飞沙堰、宝瓶口等部分组成,两千多年来一直发挥着防洪灌溉的作用,使成都平原成为水旱从人、沃野千里的"天府之国",至今灌区已达30余县市、面积近千万亩,是全世界迄今为止,年代最久、唯一留存、仍在一直使用、以无坝引水为特征的宏大水利工程,是中国古代工匠精湛技艺和智慧的结晶,令人叹为观止。


李冰采用中流作堰的方法,在岷江峡内用石块砌成石埂,叫都江鱼嘴,也叫分水鱼嘴。鱼嘴是一个分水的建筑工程,把岷江水流一分为二。东边的叫内江,供灌溉渠用水;西边的叫外江,是岷江的正流。又在灌县城附近的岷江南岸筑了离碓,离碓就是开凿岩石后被隔开的石堆,夹在内外江之间。离碓的东侧是内江的水口,称宝瓶口,具有节制水流的功用。夏季岷江水涨,都江鱼嘴淹没了,离碓就成为第二道分水处。



内江自宝瓶口以下进入密布于川西平原之上的灌溉系统, 旱则引水浸润,雨则杜塞水门 ,保证了大约300万亩良田的灌溉。都江堰的规划、设计和施工都具有科学性和创造性。工程规划相当完善,分水鱼嘴和宝瓶口联合运用,能按照灌溉、防洪的需要,分配洪、枯水流量。


都江堰的核心秘密就是把岷江分流,通过改变内江和外江分水口的深度与宽度来调节旱涝,既保障供水又具汛期完美的泄洪功能。


对照黄河、长江、松花江的大江大河的水患,就没有岷江这么幸运了。历史学家甚至说,黄河周期性泛滥让诸侯国团结一致才让华夏各族整合成一体,这若符合历史事实也只是一个意外的收获,但黄河水患灾难无穷。


随着气候与水利条件的变迁,被称着民族母亲河的黄河却出现了极端的“断流现象”;长江等大江流域洪水灾害似乎有增无减。



黄河断流始于1972年,在1972~1996年的25年间,有19年出现河干断流,平均4年3次断流。1987年后几乎连年出现断流,其断流时间不断提前,断流范围不断扩大,断流频次、历时不断增加。1995年,地处河口段的利津水文站,断流历时长达122天,断流河长上延至河南开封市以下的陈桥村附近,长度达683公里,占黄河下游(花园口以下)河道长度的80%以上。1996年,地处济南市郊的泺口水文站于2月14日就开始断流;利津水文站该年先后断流7次,历时达136天。1997年,断流达226天,为历时最长的断流。


大江小河每年爆发的水患,是大自然对人类的警示,是生态失衡的表象,其原因错综复杂,最重要的就是急功近利与贪婪掠夺,水利与大坝发电工程没有长远周密的科学论证和验证,上马容易下马难,还容易引起局部地震与物种(如长江鲟)灭绝等生态灾难。



美国已经拆除了900座大坝,生态恢复速度惊人: 脚下全是鱼! 


每到汛期每个城市的下水道将面临严峻的考验。雨果在《悲惨世界》里说:下水道是一个城市的良心。巴黎下水管道宽阔通畅,可以为社会最底层的弱势群体提供一个临时的安全庇护所。


德国人修建的黄河第一桥,历经一百多年还在使用,现维修后可用50年。1907年,由于黄河泛滥,老百姓流离失所,损失惨重。甘肃洋务总局找到了德国人修筑铁桥,经过工程师的勘测,德方认为“黄河水性,虽云湍急,若如所议章程架修铁桥,甘愿保固八十年”。80年过后时负责修建铁桥的德国公司都不在了,但是还是有相关的人士发来询问函,申明保修到期。



说起青岛的排水系统,每当暴雨季总会怒刷存在感变成“网红”。不管多强的暴雨都能扛住,简直羡煞众多城市。“青岛不怕水淹,是因为德国人一百多年前给青岛设计的排水系统。”


对照很多城市的大型水利工程、公路、桥梁与下水道设计,笔者实在不敢恭维。中国的水利工程、生态环保与城市规划必须老老实实地向德国、日本的设计理念、锲约精神和工匠精神学习和践行。只有这样我们的子孙万代才有幸福的未来,为重庆和宜宾等水患灾区百姓祈祷平安,早日度过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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