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绝望到极端，香港愤青是如何沦为暴徒的？

系列采访《有楼万事足》

【1】

香港街头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都是当街一排明晃晃的商店，店里销售着高价货物，轻易消费不起。上班的人，傍午傍晚散了工，每每花二十港元，买份工作餐——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现在每碗要涨到50——小店里坐着，匆忙吃了回工位；倘肯多呆一会，便可能被上司发现，或耽误工作，被上司骂了。如果还想休息下，那就要晚上回到家，但这些顾客，多是蜗居族，大抵没有宽敞房子。只有李先生这样做地产的，才踱进太平山、深水湾、石澳的房子里，摆起排场，享受生活。

想来，香港回归中国已有20余个春秋。一水之隔的深圳，已经从小村庄发展成了当今的IT之都，大量工程师和程序员成为高收入人士，过上了中产阶级生活，而曾经令大陆羡慕的香港，不仅民众生活基本没有改善，而且社会矛盾加剧，出现了令人乍舌的动乱。

这些年轻人上街闹事、煽动暴力、冲击政府，行为固然可恨，但他们同样是被欺骗、被利用的可怜人。常年蜗居在人均不足10平米的老房子里，生活质量甚至不如上个世纪电影中的那些普通人，而房价高高在上，穷尽一生也买不到体面的房子。然后，用房子剥削他们的人，又去引导他们，将愤怒发泄在同胞身上。

香港房价，是香港势力最强的既得利益集团——地产商一手推高的，已经成为当前社会问题的一个重要原因。李嘉诚、郑裕彤、李兆基、刘銮雄、郭炳湘，这些拥有巨额财富的香港富豪，都是房地产起家。然后，他们又将触手伸向了电信、金融、零售等领域，用庞大的财富彻底支配了香港社会。

香港以不足千万的人口，产生了如此多的超级富豪，除了做大陆与西方的中间商外，主要靠的就是剥削香港人民。香港岛每平米房价20万港币，九龙19万港币，即使是新界，也有13.4万港币。北京、上海房价虽高，但比起香港，还是小巫见大巫。

TVB推出过一个系列采访《有楼万事足》。面对“癫”的香港楼价，节衣缩食、压榨家庭和恋人交了首付的Macy沾沾自喜，觉得楼一年升值50万别人工作根本赚不到，自己已经成功了；很多女孩子觉得，表达爱最好的办法就是买楼，没有房子怎么追求梦想。

这些楼，有的小到厨房和卧室在同一个房间，都不到20平米，但拥有者还自我安慰，住在窄小的地方做人就会积极。

香港就是这样的社会，势力强大的资本将房子炒到了令人瞠目的地步，普通人要么为了房子不顾一切，要么彻底彻底绝望。自由市场经济在狭小的香港结出了最苦涩的果实，垄断资本主义的巅峰形态展现出了它凶残的一面，香港人成为了大鳄们垄断利润的牺牲品。

【2】

香港是民主政治固然没错，但一座小城的民意，比起李嘉诚们强大的资本势力，完全不值一提。资本主义的民主是金钱的民主，为人称道的雅典民主制中，只有公民有政治权力，妇女和奴隶只能服从于这种民主的结果。同样是一座城的香港，民主虽然形式上相比希腊看起来公平，但本质没有任何改变。

甚至，香港人自以为的民意，也不过是个幻觉。李嘉诚等大资产阶级不仅掌握了媒体，可以给港人灌输对自己有利的思想，而且还资助一批所谓的非盈利组织，充当他们的打手。港式民主下，利益集团通过游说和媒体宣传，影响政策的制定。在涉及利益最多的房地产领域，任何改变现状的政策都难以推行。

香港房价高，港人都认为香港缺地，但这并非没有解决办法。维多利亚港填海计划、新界土地开发、董建华的8万5计划，都是解决香港居住问题的尝试。这些计划都受到了媒体的攻击和疯狗环保组织的阻挠，他们还煽动民众上街，手法和现在暴乱的幕后黑手如出一辙。

现在，港人都认为香港房价高是因为寸土寸金，在他们的潜意识里，新界已经是不可开发地。利益集团是他们直接或间接的老板，他们对高房价的不满只能向其他处于同一阶层的芸芸众生发泄。殊不知，土地更少、政治也不那么民主的新加坡，凭借威权政府的力量实现了居者有其屋。

新加坡政府建造的组屋

殖民教育下的香港，还盛产香蕉精英。香港人对西方的崇拜，在普通中国人看来已经有点偏执。很多香港人只想让别人叫自己英文名字，说话夹杂着散装英语。他们内心里缺乏对中华文化的认同，想通过这种行为制造归属感，黄皮白心，如同香蕉。

英国对殖民地民众的奴化教育确实非常成功，被英国殖民统治过的人，就算得到了解放，也会以英联邦为荣。印度就是个典型的例子，这个国家受过高等教育的精英们，最大的梦想就是移民英美，对自己的国家没有什么归属感。现在，甚至微软的CEO都是印度人，而扣留华为物资出名的伟创力，同样有一个印度CEO。精英阶层大量流失，这些前殖民地自然发展不起来。

香港的富豪们也是如此，赚够了港人和大陆的钱，转头就直接投向宗主国怀抱。李先生和两个儿子早已加入加拿大国籍，前些年更是抛售了大陆和香港资产，重注投资英国，留下了贫穷的港人和混乱的香港。不过老天还算有眼，李先生在英国的投资遭到脱欧血洗，反被宗主国割了韭菜。

祖宗之法不可变，对宗主国的文化依恋让香港的改革举步维艰。港股规则漏洞百出，老千股横行，交易系统落后，仿佛停留在上个世纪，但港交所始终以港英时期留存下来的制度为荣，拖到近年才开始改变。香港的司法系统，终审法院大法官一半以上都是外国国籍，世界罕见。

在香港，市场经济的力量发挥到极致，保护社会的力量微弱到几乎不存在。这样的文化，这样的制度，这样的精英，香港人如何能活得好？

【3】

愤青喝过半碗酒，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旁人便又问道，“细佬，你还是买不起房吗？”愤青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你怎的连个工作也捞不到呢？”愤青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可是全是普选、法案之类，一些不懂了。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我明白为什么现在的年轻人，为什么那么多愤青。如果在一个这么狭窄的生活环境，对一个人的人生来说，他会觉得自己不知道为什么生存。”任何精神因素的产生都有其物质基础，艺人张秀文在采访中道出了香港年轻人暴躁的根本原因。

奋斗了几十年的上一代香港居民，为香港注入了朝气，那时，只要刻苦工作就能有不错的回报，香港的盛世繁荣和发展机会曾是吸引外来掘金青年的旗帜。

而现在，楼虽越建越高，但“居者有其屋”成了越来越难实现的梦想。十几万一平的房子在香港比比皆是，迷你豪宅只有5.6平米，还不及富豪家的一个停车位大。《有楼万事足》中的年轻人买不起房子，他们的爱情变成了金比情坚，梦想也被租金压的动弹不得。

如今香港暮气沉沉的氛围，让许多人才望而却步，弃而择他。内地的港漂陆续回到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本地的香港青年开始移民国外。阶级固化更加严重，话语权垄断在资本家的手里，地产四大家族一有动静，半个香港都要震一震。他们巨量的流动性注入盘子极小的香港楼市，价格就会如火箭般蹿升。

在香港，贫穷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

如果普通人一年的工资仅仅能覆盖租金和日常花费，他们的存款从来不涨而房子涨的从来不停，食利者越来越富有而劳动者越来越贫穷，那香港这座城市，还会有什么未来？房子可以涨到1亿1平米，但没了香港人，这些钢筋水泥还有什么价值？

一批人滋生了极端的情绪，靠上街制造混乱刷存在感，而不怀好意的势力趁机引导、利用，酿成了今天的局面。不管这次的事件如何收场，只要香港的制度问题和阶层矛盾没有得到解决，仇恨的种子就还会继续潜伏，而香港也可能要继续面对痛苦而不可避免的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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