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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井深处的金凤凰 ——凤凰山煤矿女子采煤队往事

工叔 四川工会 2024-01-18

说起挖煤,人们很容易想到满身煤灰的汉子。可40多年前,230多米深的凤凰山煤矿井下却有一群年轻的女孩挖煤、铲煤、立支柱、搬砂块,在黑乎乎的煤井里像鲜艳夺目的花朵强劲绽放,并取得了出色的业绩。


向男师傅学习立支柱

单独编队 “女子能顶半边天”


上世纪70年代,工厂招工实行顶替就业制度,就是父亲或母亲退休后,可以送一个子女顶替工作。当年女子采煤队的党支部书记韩祥云清楚地记得,1976年春,煤矿招200名工人,结果128名都是女孩。在很多人的固有印象中,煤矿工作应该男孩居多,可有的退休工人家中没有男孩,只能送女孩顶替,有的家庭想的是送女孩顶替不会下井,地面上工作安全、轻松。这么多的女孩让煤矿十分为难,地面食堂、后勤等所有能安排女孩的岗位都安排完了也还剩78名。然而招来了又不可能不安排工作,煤矿领导反复研究,最后决定组织一支女子采煤队,这样既能安置新招的女职工,也符合当时“男同志能干的事女同志也能干”的巾帼不让须眉的精神。韩祥云、温群英等姑娘们还特别写了到采煤第一线工作的申请书。就这样,这支70多人的女子采煤队诞生了,矿上把她们单独编为了采煤三队,成了四川省唯一一支女子采煤队。


曾担任采煤一队的党支部书记吴维德有些担心:“全是20岁左右的青春少女,不说挖煤,井下是什么样恐怕都没见过,怕是搞搞形式就算了。”所以矿里派他到女子采煤队“挂帅”,他都没去。后来特别派了一名科长(李兴统)直接去当领导。另外还选派了10多名思想先进、有经验的男采煤工当师傅,负责安全,技术指导。姑娘们在地面培训了一周,就正式到井下从事起了采煤工作,完成日复一日的艰巨任务。


女队员朱建勋(左)在立支柱

誓不言退  半个月磨穿一双雨鞋


话虽好说,可当戴上藤条编的安全帽、头顶矿灯,穿上工作服拿着煤镐、铁铲等工具从井口乘罐车,经过狭小井洞,缓缓沉到200多米深的井底时,多数姑娘的心都收紧了。强打精神跟师傅们沿着巷道两边冰凉的铁轨和昏暗的灯光深一脚浅一脚,长一步短一步继续往里行进,大约20多分钟到小巷进入了工作面。这里面连昏暗的灯光都没有,除了头顶上矿灯所照之处,其外什么都看不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女队员黄学芳,虽然来自农村,可在家是幺女,颇受宠爱,哪经过这处境,当时差点就哭了,很想马上回到地面去,可其他姐妹虽然感到有些震惊,却没有一人退缩,她努力振作精神:“都是女孩,别人能行自己也不能丢面子。”她下定决心坚持了下来。


每天工作8小时以上,中午由地面送午饭到井下工作面,吃多少,由每个人根据食量事先预订,吃完继续工作。


开始3天主要是实习,学师傅们操作,3天后每个人一段3米多长的堂子(工作面),约1.3米高,0.8米到1米宽。煤炭,事前由放炮组放炮震落,煤合着砂石把工作面填得满满的,进班到达工作面首先是搬砂石,大块的搬到背后砌成四根柱子,稍小的砌在四边,形成长方形砂框(库),这个框的大小,要根据当班砂的多少和工作面空间的大小来设计规划。边砌边把小细的砂石铲进里面,逐一砌、填牢,直到舂紧封顶。


这道工序的术语叫堡砂,既消化砂石,也支撑顶板(岩层)保安全,所以必须结实。


有的砂块重几十公斤,小姑娘们搬不动,要么用镐头等工具破开,要么请邻近的工友或男师傅帮助。边处理砂石边把煤铲到小巷(通道)的煤车里,由其他工友推到大巷倒进大煤车,再用机车把这一串串的大煤车拉到井口,通过绞车一车车提到地面。铲完煤,堡好砂得立支柱(方钢),或者边铲边堡边立支柱,井下俗语叫顶子。工作面的底板到顶板(棚)有高有矮,所以方钢支柱也有长有短,最短的重量大约在30公斤上下,一个人要立起几十公斤重的方钢(支柱)再加块横担(工人叫草鞋头)顶紧顶板,并非易事,得先双手将方钢立起,然后一只手扶住,另一只手拿过横担,将方钢稍斜,在顶端加放上横担,用力正一正方钢,让方钢(支柱)初步顶紧顶板,然后一只手继续扶着方钢,一只手举锤或煤镐用力打击,让方钢支直,紧牢撑住顶板,防止顶板下沉,增加安全系数。


跟班的师傅李树明做过粗略估算,姑娘们与男同志一样,每天至少要堡1到2立方米砂、立4到6根支柱、将炮没震掉的几百公斤或上吨的煤用煤镐挖下、要铲4到5吨煤和砂,大约在1000铲上下,把工作面收拾干净才下班。尽管劳动强度这么大,她们却谁也不示弱,因为哪一个人没完成全队姐妹都下不了班。有个别动作慢的,姐妹们会主动帮助,团结一心,荣辱与共。


采煤不轻松,推煤车照样艰巨。要将姐妹们铲进小巷道煤车的煤推到大巷道倒进大煤车。这活一般姑娘干不了,主要是支部书记韩祥云和队长温群英等几位力气大的姐妹轮流上。每车煤250公斤,小巷到大巷300多米,重点是下坡,得控制速度,如果任由煤车跑,不仅会翻车,还容易伤着其他人。而煤车没有刹车,只能上面用两手把着煤车沿拽着煤车,下面一只脚踩住煤车尾扣,另一只脚踩住轨道,用鞋底与钢轨摩擦减缓速度控制煤车,一双雨鞋约半个月就会磨穿底子。而空车往返时上坡得用力推,一步也不能松劲,一松,煤车就会倒滑,非常危险。特别倒梭板(将小巷煤车的煤翻倒进大煤车),连煤和车大约400来公斤,一车接着一车翻倒,力气小了根本翻不动,稍一迟疑,就会挡着后面的一串煤车无法正常运行。韩祥云说:“虽然我比其他姐妹力气大一些,可干起来还是比较吃力的。”


在大巷道内

惊险不惧 “煤场如战场”


在姑娘们心里,井下黑、苦都不算啥,要紧的是一不注意就会有危险。正如有人说的“煤场如战场”,这还真是不假,井下煤场的“敌人”是看不见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岩砂就会突然袭来。有时刚立好的支柱,转眼间就会被岩砂垮下来打倒,得赶紧重立。“手上被煤、砂划起口子是常有的事。”女队员贺玉仙说,1978年初春,她们上早班,正聚精会神铲煤,不知是哪位师傅突然喊了一声:“快跑,座大岩了(即整个顶板下沉)。”大家都拼命从工作面往巷道外面跑,贺玉仙刚跑了几步想起忘了拿棉衣,可顶板往下沉得“嚓嚓”响,立好的钢支柱很快就弯下来了,贺玉仙还是不顾一切地冲进去把棉衣抢了出来。等顶板沉了一阵没再继续沉,稳定下来后,姐妹们都责怪贺玉仙:“你咋那么傻哟,那么危险还去拿棉衣,棉衣重要还是命更重要?”她们哪里知道,那棉衣是贺玉仙进矿时妈妈特别给她的,说进班时井下凉,穿着免得感冒,到了工作面,采煤热了再脱下来。这件棉衣陪伴着贺玉仙,就好像妈妈陪在她身边,什么时候也不能丢。后来,贺玉仙经常会被这样的恶梦惊醒。


一次女队员黄学芳正在工作面的“夹帮”上挖煤,突然垮下大约有几百公斤重的一块槽口砂把右食指砸了一条长口子,后来留下了终身的疤痕。


说起险,韩祥云同查明英遇上的那次更是想起来就后怕。大约是1979年的一天,她俩正在全力铲煤,矿里负责带队的李科长(李兴统)巡察到她俩的工作面,用煤镐敲敲顶板,刚听出“蹦蹦”闷响,他立即叫俩姑娘:“赶快跑,要垮大岩。”俩姑娘丢下工具就跑,结果在后面为她俩保驾的李科长被一块10多米长1米多厚的岩砂(石)垮下来挤在了“夹帮”上,顿时把整个人全挤扁了,大家赶紧冲过来施救。万幸,3个月后李科长康复了,又继续带着大家采煤。


采煤有危险,在小巷里推煤车也照样不平静,女队员温淑良第一天不熟悉,拉煤车时脚退慢了点,煤车压在右脚拇指上,顿时掉了一大块皮。


下班路上

乐观活泼  清脆悦耳的歌声在身边


姑娘们工作艰苦,生活上也不富裕。1976年上班时每月只有28.5元工资,后来加上补贴有50来元。每个月只有4张肉票,也就是每周只有一顿肉。就这样,好些姐妹都还要省着拿回家去全家共享。队员罗召平家离煤矿有1个多小时的路程,每到吃肉,她都是下了班端着那份珍贵的肉步行回家同父母、弟弟一起分享。母亲说:“这么远,你上班也很辛苦,你就一人在矿上吃吧。”罗召平为了让家人也吃到那份肉,笑笑说:“我要同你们一起才吃得下。”


姑娘们年纪小,当时没有考虑恋爱的事,并且最开始两年矿里怕影响工作,也不提倡她们恋爱。虽是青春少女,可她们却几乎不涂脂抹粉,与梳妆打扮也是无缘。支部书记韩祥云说:“每天汗水裹着煤灰,衣服发光,从井下出来,除了牙齿是白的,全身黑,哪还有收拾打扮的意义。”


那时候,姑娘们的心里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每周矿里要安排两次学习,提升大家的思想觉悟,也是为了工作。艰苦的岁月中,姑娘们照样每天兴高采烈,开开心心,不管在工作面还是在地面,时不时还能听到她们清脆悦耳的歌声。特别是下班从罐车升到地面时那灿烂的笑容,活鲜鲜一朵朵鲜艳的“煤花”。


后来,矿上每周会放映一次电影,在“三八”国际妇女节、“五四”青年节等节日还会开展一些文艺活动,姑娘们的业余生活也就更丰富了。


班组学习

保持风格  踏实做好每一份工作


据记载,姑娘们一直坚持到1981年,企业开始推行改革,上级不再让女子下井采煤,姑娘们才全部从井下转移到地面工作。本矿安排不下,就调到其他单位,或是开发地面企业安置她们。


艰苦、危险、枯燥,姑娘们为啥始终没有一人退缩呢?宋英、韩祥云同姑娘们都是同样的回答:“一是思想单纯,二是不愿示弱。而且那个时候有一份好工作很不容易。”罗召平家有三姊妹,三姊妹都参加考试,结果矿里选定了她。既然幸运地得到了这份工作就应该珍惜,要努力干好。“都是采煤,男采煤队的工友不也一样一直在坚持么。我们不能与那些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比,可也不能输给同时代的男同志呀。”


再就是各方面的重视和支持也是让姑娘们坚强的动力。罗召平、贺玉仙、黄学芳、李秀英等不少姑娘的父亲都是挖煤工人,每次回家,父亲都要向她们了解工作情况,给她们讲采煤的技巧和井下的安全事项,千叮咛,万嘱咐。每次回家,母亲都会看了又看:“瘦了没有?长黑没有?”只叫好好休息,什么活都不让干。


韩祥云说,矿上的领导和负责技术、安全指导的王中洋、孙先贵、廖吉明等每一位男师傅都非常热心,教她们检查安全隐患时,先自己用煤镐敲顶板叫她们听:“像这种敲着‘铛铛’脆响,感觉很结实的顶板就是安全的。”然后再特意找一个对应的地方敲打:“像这种敲着‘蹦蹦’闷响,感觉不实在的就是有问题的顶板,得赶紧立支柱甚至撤离。”从铲煤、挖煤到堡砂、立支柱,每一个细节都讲得非常耐心细致。“搬不动的砂石,他们帮着搬,立不起的支柱他们帮着立,遇到危险总是主动担当。那次如果不是李兴统科长的话,我同查明英不知道会是什么后果。”韩祥云说道。


后来姑娘们谈恋爱,她们的男朋友都很欣赏她们敢下井,能吃苦的精神。韩祥云的丈夫当初是科室干部。韩祥云主动坦言:“我是女子采煤队的,如果有什么顾虑就趁早分手。”“正因为你是女子采煤队的,经历过特殊锻炼我才不用多考虑,马上结婚都行。”她的丈夫回道。


精神永驻  绽放在深井下的“煤”瑰花


时光走过,岁月匆匆,留下故事留下美。她们不仅获得了幸福甜蜜的爱情,还赢得了很多省、市、县等各级荣誉。长期日产煤在250吨上下,单产量常常超过男采煤队。所以在领导和工友间她们是巾帼英雄,还有的称她们是“凤凰山的金凤凰”、“绽放在深井下的‘煤’瑰花”;也有人夸她们“凤凰姑娘不一般,井下采煤胜过男”……从被怀疑到受到敬佩,她们成了人人尊重的女英雄。


正因为有这段特殊的经历,她们的意志才变得更加坚强,思想更加纯洁,动作更敏捷,做事更干练。后来她们有的去到了车间,有的开绞车,有的做质检,无论在哪个岗位,个个优秀,人人先进。她们把最美好的青春年华无怨无悔地献给了祖国和人民。


40多年过去了,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曾经年轻的小姑娘,如今成了奶奶或外婆,不过她们当年的精神已永远留在了巍巍凤凰山,成了煤矿和大家记忆中一道抹不去的亮丽风景,为企业工人树立了一块不朽的丰碑。




来源:四川工人日报

文/图:唐兆权

编辑:李茹玉

审核:李仪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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