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羡慕的老爱情，也有不得已的大苦衷

笔  尖  开  花  · 文  心  淌  情

本期插画作者：饶平如先生 

 花开

 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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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老爱情，

也有伤与痛。

不过风雨后，

仍旧你最重。

◆◆◆

9月3日，患有老年痴呆症的大连老人张连生，因一次走失迷路感动了众多人。

据澎湃新闻报道，这位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的80多岁离休老教师，因老年痴呆症走失后被民警找到后，携带的两样贴身物件，都和已逝的老伴有关：

一封40年前他写给爱人的信，一张17年前爱人离世时的活化证明。

那泛黄的两页信，承载过去年月的历史烙印，也写尽过去爱情的含蓄柔软：他带给她的缝纫机，他买给她的暖宫丸，他掐指盼望的重逢日，他信件末尾的贴心话，都让盯着屏幕寻找爱情的年青一代，纷纷泪目。

“把和你有关的物件带在身上，就像把你放在心上。”

“我忘记了我是谁，但没有忘记我爱你。”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网友们温暖霸屏的跟帖留言，让老爱情再一次闯入视线，摇曳人心，化身向往。

我觉得，老爱情之所以打动人心，在其历经岁磨砺后回归素简的质朴如初，更在其历经现实打捞后过滤了人间苦涩。

这个新闻，让我想起抗战老兵饶平如的故事来。

历经战争与和平的饶平如先生，就像过去年月里那些为家国、为生计辗转奔走的男人一样，长久和妻子毛美棠分居两地。

60年的夫妻，大半生的分离。1979年，平反后的他终于和妻子在一起。但只过了十余年的好光景，积劳成疾的美棠就身患老年痴呆症，渐渐失忆。

为弥补愧疚，为尽到夫责，平如先生担当其照顾妻子的重担：梳头洗脸，烧饭看病，打针吃药，不要别人帮，不怕琐事繁。

老妻毕竟糊涂了，拔掉身上的管子，动不动指责他，整日整宿地捣乱，他就一日又一日地陪她。

她莫名其妙地笑，他就跟着傻开心。她突如其来地怒，他就忍着装无辜；她被病摧残得痛苦，他就坐在地上陪她哭……

风雨飘摇一甲子，相濡以沫一辈子。纵然此生不负卿，爱的尽头仍是苦。

平如先生照顾病妻16年后，2008年3月，美棠走了。

平如先生难以自己，拿起画笔，从相识那天美棠推开雕花木窗露出一张桃花粉面，一直画到美棠久卧病榻满头白发留下最后一滴清泪，日复一日整整画了18册。

这些悼念亡妻的手绘画作，记录下他和美棠聚少离多、相濡以沫的大半生，也成了以平凡人生撼动万亿读者的美绘本——《平如美棠·我们俩的故事》。

书中，平如先生提笔写道：“海并不深，怀念一个人比还海要深……”

是的，爱到深处是长情，情到深处是恐惧。因为你，我开始变得犹豫，开始害怕失去。

年青的一代，从《平如美棠》中看出生死离别的坚贞、滴水穿石的等待、赤诚不变的爱情、不离不弃的相伴，然后忍不住感叹一句：“我又相信了爱情。”

作为并不年轻、见过爱情的我，却从中看出一个字：苦。

他下放农场，接受改造，与她分离，长达22年，这是分别的苦；因通信不便，书信往来，千封家书，这是想念的苦；他终于平反，她却患病，四目相对，不再相认，这是病患的苦；她先走一步，他留在人间，思念成殇，孤苦一人，这是生死的苦；他拿起画笔，绘就过往，只画美好，不提冤悲，这是真相的苦。

人生实苦，但他们依然彼此相爱、忠贞不渝、白头到老。如此，这漫漫的苦路难途才有了温暖和亮色。

因为，有你在，苦日子便有了甜，再委屈也有了盼，大苦衷才得以缓。

这就是老爱情的模样。

就像，当年柴静在《看见》节目中问平如先生：“您已经90岁了。难道这么长时间，没有把这个东西（指爱情）磨平了，磨淡了？”

老爷子回答，怎么能磨的平呢？爱是个永远的事情。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宁愿回到从前那段艰苦的时代，她康健如初，他有力如昨，他们在一起，就好。

是的，他们的爱情也充满苦与难，写尽伤与痛，充斥劳与累，但再苦再难，他们也没有放开对方的手。因为，苦没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我们在一起了，你却突然就走了。

这就是老爱情的遗憾。

我认识一位80多岁伺候病妻10多年的老人。

他也像平如先生一样，早些年外出求学工作，与妻儿聚少离多。只有小学文化程度的妻子，守在老家摆小摊卖早点、开门店做衣服，含辛茹苦把四个儿女抚养成人。

待他工作调回来，一家人终于团聚，孩子们相继长大，操劳一辈子的老妻，瘫痪在床，神志不清。

孩子们请了保姆，都被他一个个赶走：“保姆做事毛糙，下手太重！”他担当起照顾的职责，合衣睡在老妻身边，擦屎刮尿，按摩聊天，险些累倒，倔强坚持。

我采访完他后，他坚持不让发表：“丈夫照顾妻子，天经地义的事儿，拿出去登报显摆，丢死人了！”

我遵从他的意见，没有将故事刊发。他和我成了忘年交，常挑我见报稿件的差错。有一日，他给我电话：“小刘，我有个秘密，想和你说说。”

原来，他当年在外求学工作时，也认识过一位能写会画、长发飘飘的女子。她是他的同事，也是单位公认的才女。

她找他借书看，向他请教问题。她才貌双全，单身未婚，他朴厚上进，离家千里，两个年轻人，从未表白，互生好感。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摸着脚上妻给他做的棉鞋，身上妻给他织的毛衣，备受煎熬，寝食难安。

他决定暂时离岗，回家探亲，坐火车转汽车，步行十里山路，回到家推开门的一瞬间，他看见妻子正背着三岁的儿子坐在床沿上给他生病的老娘喂药喂饭。

那一刻，他羞愧难当，又庆幸万分：羞愧自己因欲念一时迷失了方向，庆幸自己守住底线看清爱情的真相。

从此后，不管相隔多远，分别多久，他对妻子的爱与情、对家的责与担，都没有动摇过，放弃过。

“夫妻之间，也是要感恩的。”他对我说，人生一世，夫妻一场，喜欢和爱慕是容易的事儿，难的是忠诚与责任。

正是这样的故事，让我渐渐体悟：

我们所羡慕的老爱情，都有着不得已的大苦衷。

只不过历经时光的打磨和岁月的沉淀后，它以相伴到老、生死相依的善终模样，勾勒出满足年轻一代想象的美好图景。

爱情与生活，从来都不是轻松美好的两个词汇，它们一笔一划里，都饱含着沉甸甸的苦涩与努力、坚持与深情。

所谓美好的老爱情，都有着我们没有看到的悲欢离合与圆缺阴晴。

只不过，再多的风霜雪雨，再大的苦难悲痛，都没有压垮携手相爱的两个人。他们从历史的云烟和生活的琐碎中走来，依旧十指紧扣，深深相拥。

所谓长情的老爱情，也有着我们无法经历的刀光剑影和暗伤陈痛。

只不过，再多的流言蜚语，再难的负重前行，都没有拆散并肩而立的两个人。他们在时光的指纹和誓言的约定中前行，依然含泪相望，相伴终生。

所以，正在看此文的你，请好好经营并认真对待自己或一地鸡毛仍细水长流、或相隔两地也矛盾重重、或陷入危机仍无比看重的感情。

别怕穷困的苦，别怕压力的重，别怕离别的难，别怕相见的短，别怕流言的蛊，别怕欲望的蛊。

只要你不丢善良与真挚、不忘初心与坦诚，即便历经暂时的迷茫与徘徊、无奈和伤痛，终能战胜病困，绕过纷扰，打败猜忌，博得信赖，抵达白首不相离的素简和赤诚。

唯有如此，多年后，你的爱情，才是孩子们眼中的老爱情。

PS：

所有老爱情，

都有过新模样。

就像我们觉得父母不懂爱，

其实他们也曾深深浪漫过。

就像孩子嘲笑我们不懂情，

其实我们也曾暗暗受伤过。

生命轮回，岁月流转，

时代变迁，爱情更迭。

父辈的爱情，

成了我们眼中的老爱情。

我们的爱情，

也终将是孩子眼中的老爱情。

珍惜身边的人，经营当下的情，

多年后，我们也是老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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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刘娜，80后老女孩，混迹媒体圈十余载，发表文字量百万字，被读者称为“能文艺也理性的女中年，敢死磕也柔情的傻大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