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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不过母亲节。

刘娜 闲时花开 2019-07-05

花  开  有  声 · 文  艺  理  性

我的母亲,

或许也像你的母亲。


——01——

我的母亲很少收到花。


她收到的第一束花,是那个“五一”节前,她生病时,我回家看她。

 

从医院输液归来,我俩一前一后地走在坑坑洼洼的乡间小路上。我看见路边沟渠里紫的灯笼花和油菜花煞是好看,就薅了一大把,用野草扎成一大束,递到她手中。

 

我打开相机的自拍,搂着她站在麦苗拔节生长的田野上,拍了张合照。

 

照片里,眼角笑出皱纹的我,像极了年轻时的母亲;而抱着花束的母亲,仿佛就是年迈后的我。

 

我掐指一算,我有好几年没有和母亲单独合过影了。

 

仍记得,那年我大学毕业,带着她和父亲去照相馆照相。小相馆的师傅,摁下快门的一瞬间,恭维地说:“母女俩长得真像啊。”

 

那时,她头上的白发还没这么多,脸上的皱纹也没这么深,后背不像今天这么驼,身体也比当下健康许多。

 

那时,年轻的我,以为父母会永远康健,病患会一直遥远,只要我回家,他们就会站在门口的杨树下露出欢喜的笑脸。



——02——

我的母亲极少过生日。

 

她60周岁那年,我给她买了红袄红褂,提着一个大蛋糕,带着男人和孩子回家看她。

 

吃午饭时,我们把蜡烛点上,第一次给她唱生日歌。她高兴得不知所措,躲到卧室的房门后偷偷抹泪。

 

蛋糕切开后,她自己顾不得吃,用小盘子分装成七八份,一一端给那些年迈体弱也极少过生日的老邻居。

 

她矮小的身影喜悦又忙碌地在门口进进出出,让我想起小时候,家里包了饺子,炸了油条,或宰了只鸡,她都要分出一些,给邻居们端点尝尝。

 

在物质匮乏的年代,馋嘴的哥哥、妹妹和我,曾多次抱怨:“咱妈真是好显摆,生怕别人不知道咱家改善了生活。”

 

每一次,她都小眼睛一瞪,教训我们说:“吃独食的人,没有好下场。”

 

当有朝一日,我们兄妹一个个也如她那样,开始把自己那些珍贵而质朴的东西和身边人分享,我们才明白她矮小而柔弱的身躯里,蕴藏着怎样美好的能量。



——03——

我的母亲很少出远门。

 

她去的最远的地方,是上世纪60年代的汉口。

 

那时,她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少女,到汉口给在钢铁厂当工人的大姨帮忙带孩子。

 

她在那里待了两年,抑或三年。能回忆起来的事儿,不过是带着表哥表姐去厂区外捡碎煤做煤球,弄得满脸满身都是煤灰。

 

她不知道汉口老街的腔调与风情,也说不出一样那里的名吃与特产,最刻骨铭心的感受不过是:“工人太苦太难了。”

 

如今,一晃半个世纪过去了。十多年前,当了一辈子工人的大姨患癌去世。如今,像大姨一样的很多工人依旧很苦很难。



——04——

我的母亲没有怎么读过书。

 

她只有小学文化程度,从来没有给我们讲过童话故事,也极少坦诚地和我们沟通情感。

 

童年的记忆里,她总是在忙。家里院里忙,场里地里忙,灯下月下忙,灶前锅前忙。

 

贫穷的境遇、粗粝的生活与捣蛋的我们,一度让她焦灼又绝望。

 

有一年,我不小心把装在方便面袋里的老鼠药,当成猪饲料绊到猪食里,一下子药死家里的两头大猪,也一下子毁了她和父亲一年的指望时,她难过得坐在猪圈旁的石墩上,嘤嘤哭个不停。

 

还有一年,我因挨老师批评而萌发辍学的念头,她站在堆满金黄玉米的场里,当着很多村人的面儿恨铁不成钢地指着我说:“你不好好学习,就一辈子砸坷垃。”

 

有那么一阵子,我甚至怀疑我们家三个孩子,她最嫌弃我。

 

直到读初二那年的周末,我忘记找人给她捎话,跑到同学家疯狂一整天后,她发疯一样哭着哀求全村的老少爷们四处找我,我才明白:


原来她那么害怕失去我,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是她最爱我。



——05——

我的母亲可能有过梦。

 

她那双粗糙却不失灵巧的手,会剪纸绣花,会裁布做衣,会剪发理发。

 

小时候,过年过节时,她总爱剪下一张张形状不同的纸花,贴在破旧透风的窗户上,就像在贫寒操劳的生活里,贴下一个个孱弱又斑斓的希望。

 

她一针一线地为我们织的毛衣做的衣服,领巾处与前胸口,总有劣质彩线绣的花朵与汉字。在老家那个偏僻又闭塞的小村里,这总让我们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手巧的她,义务为村里的乡亲剪头发,也爱变着花样地我和妹妹剪头发扎头发,就像打扮她从来没有机会去做的少女梦。

 

我自幼头发稀少柔软,常被村里的孩子嘲笑为小黄毛。她就把自己的长辫子齐根剪断,用红头绳把她的辫子嫁接到我头发上,供我四处炫耀。

 

直到多年后,我也当了妈妈,才终于明白:


在劳累又艰难的岁月里,母亲用细小而微末的物件,装点的不仅有粗糙而贫穷的生活,还有她被岁月磨砺后仍向美的女人心。



——06——

我的母亲没有说过爱。

 

她和父亲结婚40年,彼此以“小辉(我哥的名字)他爸”或“小辉他妈”相称呼。他们有过矛盾,有过争吵,但在我们面前,他们常说对方的好。

 

我们年幼时,父亲常出去做工。每当父亲快归来时,母亲就站在村口不停张望。直到两里外的公路上,出现一个移动的小黑点,她便能一眼认出,那个人是不是父亲。

 

若是父亲,她就赶紧跑回家,把灶火里早已做好的放,放到锅里热了又热,边忙活边说:“你爸胃不好,不能吃凉饭。”

 

一旦父亲出现在家门口,她又装作没看见,躲到锅台前或者厕所里,抿着嘴笑。

 

四年前,父亲患了病,住院的日子里,她夜夜失眠,还强作欢颜。

 

40多年的风霜雪雨,让沉默又坚韧的他们,成为彼此。只是,他们的爱情,从未表白,也不浪漫。


 

——07——

我的母亲不知道什么是母亲节。

 

上班后的第一年母亲节,我曾给她打电话。她淡淡地说:“只要你们好好的,我还用过啥母亲节。”

 

那一刻,我握着电话,久久说不出话。

 

此后,我再也没有给她提过这个节日。但我几乎每隔两天都要给她打电话,有空就回去看她。

 

我知道,她的心里,始终装着泥土和庄稼,村庄和树木,父亲和我们。

 

她记得我们每个人的生日。每当我们过生日时,她都会早早地打来电话:“别忘了,今天要吃个鸡蛋啊。”

 

她算着我们每个人回家的日子。每当我们快回家时,她就开始忙着张罗这准备那,然后站在门口的杨树下,和故乡的风一起等我们回家。

 

是的,我的母亲不过母亲节。

 

只是在母亲节这天,我有些想她。


——结束,是另一种开始——

有一种隔屏深爱

叫星标闲时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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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时花开(ID:xsha369):作者刘娜,80后老女孩,心理咨询师,情感专栏作者,原创爆文写手,能写亲情爱情故事,会写亲子教育热点,被读者称为“能文艺也理性的女中年,敢柔情也死磕的傻大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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