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产6亿吨,这么多猪便便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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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肉从饭桌上慢慢消失的日子里,我们不由追忆起那些年抚慰过胃与心灵的平价猪肉。
不断上涨的猪肉价格让中国人很受伤,但你可能不知道的是,让你吃不起猪肉的“作案团伙”里,有个重要的原因是猪的便便。
猪肉猪粪这对CP,难道不应该是“粮多猪多,猪多粪多,粪多粮多”的亲密关系吗?
可残酷的现实就是,相爱相杀啊。
猪的便便,污染很严重
猪的便便,污染很严重
猪肉价格会涨,是因为供不应求,可猪的便便怎么会影响到猪肉供给呢?只关心肉好不好吃的我们,可能从来都不会在意猪的排泄物。
事实上,中国排放着世界最大份额的生猪粪便量,也造成了相当严重的污染。
据测算,2018年中国出栏生猪约7亿头,粪便年产生量超过6亿吨,大约是中国人一年产生粪便量的三倍,且综合利用率不足一半。[1]
也许是上惯了干净洁白的卫生间,人们觉得猪粪回收利用也不是难事,就算存在污染,自然界也能净化吸收。
与此相比,城市握手楼里的泔水积水以及工厂的排污似乎更令人苦恼。
然而,在与城镇居民生活平行的另一个世界里,养殖生猪给当地村民带来的污水与恶臭,却远超人们平日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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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2015年的《环境统计公报》数据显示,在工业、农业和城镇生活三个废水有机污染排放源里,农业源一直占到将近一半,其中畜牧养殖业的污染又占到农业源污染的95%以上。
畜牧养殖业产生的有机污染基本来自粪便残余,新鲜的禽畜粪便含有大量不稳定有机质,极易腐烂分解,产生恶臭NH3和H2S等气体,对环境产生极大的污染。[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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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学者研究,本世纪初中国几大畜禽养殖产业中,生猪粪便造成的废水有机污染占到畜牧养殖业的30%以上。
数读菌根据相同的官方指标对近5年的统计数据进行估算,也得到28.8%的结果。分析下来,生猪养殖业的废水有机污染排放量几乎等价于整个工业系统,确实不得不加以整治。
治理有两种主流思路,要么政府主导介入,要么政府引导,养殖户自主治理。在环保问题刻不容缓的号召下,国家采取了前者。
既然生猪养殖业的污染是粪便直接流向地表水体所造成的,那么将养猪场从沟渠、河流、湖泊旁边迁出去,似乎是最简单可行的办法。
长江以南每年产出约占全国四成的猪肉,稳定南方猪肉市场的同时,也排放了接近同比例的粪便量。而南方水网密布,恰恰又是防治养猪业粪便污染的主战线。
为此,国务院2015年出台了《水污染防治行动计划》的大框架,农业部相应地发布了有关全国生猪养殖布局调整优化的多道文件。层层加码下,长江以南和京津地区生猪受到约束限养。[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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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撤南方不规范养猪场的同时,南方猪肉的正常供应也要保障,只能把南方的猪搬到传统主产区和北方地区来重点发展扶植,形成“南猪北养”的大局面。
不幸就在于,受到猪瘟疫情影响,猪肉跨省禁运,南方猪肉供不应求,肉价于是一路飙升,国务院不得不暂时放松限养禁养政策,稳定各地猪肉自给。[4]
与猪便便的相处并不容易
与猪便便的相处并不容易
畜禽粪便是污染,但也是重要的农业资源。治理猪的便便而间接导致猪价抬升,是不是过于匪夷所思了呢?
“养猪赚钱,猪粪肥田”,虽然曾一直是人、猪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最好方式,但在高度分工的工业时代里就显得格外掣肘。
专业化的生猪养殖业农牧分离、种养脱节,成千上万头猪一天的粪便排放量,根本无法被周边农田一次性消化,甚至可能周边都没有配套耕地。[5]
养殖户只能考虑对粪便储存利用和对外销售等,来尽可能从猪的便便里捞到钱。
干粪和粪液处理是猪粪利用的两个环节。干粪容易处理,无非人力或机器用畚箕收集起来堆到粪场加工,制成有机肥后拿来自家还田,多出来的拿去送人或卖掉。[6]
可如何从难以清理的粪液里筛出金子,那就要看各家的本事了。
粪液是猪的尿液、难以清理的粪便和冲洗猪舍后的废水混合,经过固液分离机处理剩下的液体。部分小规模养殖户未配置机器,粪液就是污浊的固液混合粪水。
最经济、有效处理粪液的方法是将其灌入沼气池中厌氧发酵来制沼气,供应养殖场和周围农户取暖做饭。[7]
但沼气池容量有限,需要建造沉淀池或稳定塘来储存过剩粪液,在自然露天条件下利用微生物好氧发酵来降解有机污染物,达到环保标准后排放或灌溉。
然而现实并没如此美好。以养猪大省河南为例,小规模养殖户没能力也不屑于从这些粪液里谋取收益,超过60%的养殖户直接向厂外沟渠排放粪污。
其中26.4%的养殖户因配有政府免费安装的户用沼气池,会拿出部分来制沼气,但因容量有限,80%以上的粪液仍会被直接排放。[8]
沉淀池或自然稳定塘由于尺寸与建造工艺都优于沼气池,相应的造价也较高,小中大规模养殖户里,分别只有36.8%、18%和50%愿意建造来更好地处理和储存粪液。
大中规模养殖户基本就是按照这个逻辑来处理粪液的:越大规模的养殖场配备越大的沼气池,一次性消纳不了的就建沉淀池或稳定塘来储存。
不同规模的养殖户之所以会以不同方式来和猪的便便相处,说到底无非还是一个钱字。
根据调研得来的数字,在现实情况下,大中小规模在粪污处理上每年将分别造成每头猪1.96、10.01、12.58元的亏损。
稳赔不赚的原因是多个方面的,干粪无法被周边农田完全消纳、资源外调成本、有机肥的销售市场尚不完善造成的“有货无市”等,都会使得赚“猪粪钱”不容易。[9]
不过一旦政府补足粪污处理设备建设的启动资金,为养殖场户提供理想的技术模式,在当前的市场条件下,大规模养殖户将有可能率先实现盈余,而中小规模养殖户仍将继续倒贴。
想用猪的便便赚钱,真的很难
想用猪的便便赚钱,真的很难
既然大规模养殖场能以最低的污染和最小的资金缺口赚到“猪粪钱”,那么引导养猪业往规模化的科学养殖、智能养殖发展,用“有钱赚”来调动养殖户自发治理猪粪似乎是比较好的办法。
要建立规模化的现代生猪产业链,需要企业打通从养殖、饲料、屠宰加工到粪污利用的整个过程,配备有大型现代化食品加工区、现代化养猪场及配套环保、农田等设施。
推行规模化、现代化并非易事,行业内现今每个环节上,都是竞争激烈或已有龙头企业占据,任何想要打通上下一个环节的努力,少说也要花上三五年。
虽然近十年来规模化生猪养殖的大气候已经形成,但以房前屋后散养为主体的养殖户,其基数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撼动。
2007年至今,小散户锐减了4千多万户,散户的规模化促成规模户数前期的攀升,而小规模户的规模化则让规模户数后期收敛。但2017年3700万户生猪养殖场中,散户仍旧占据着90%以上。
虽然规模户和散户都各自贡献了中国猪肉市场的一半,但由于差异悬殊的粪便废弃率,论起污染来不可同日而语。[10]
指导帮扶散户来推动规模化是美好愿景,实际上阻力重重。
一方面,保持散户的庞杂,收猪户才有压价权;另一方面,阻断及时准确的市场信息被散户获知,饲料商和收猪户才更容易从中谋利。[11]
这次与鲜嫩猪肉的“分手”,是全民的强烈阵痛。而困扰养殖户及周边居民的猪粪污染问题,不仅是这次阵痛的病由之一,更是长存风险的恶性肿瘤。
不过,推进规模化也要体谅养殖户的难处,借着环保行动之名,强制逼迫散户退出市场,影响的是千千万万养猪人生计。若再撞上不测影响猪肉供给,那就是千千万万中国人的生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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