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状元被吃豆腐

看到一则消息：

黄同学的706分是个好成绩，清华是个好学校。喜报也写得中规中矩。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是两项历史悠久的传统喜事，“洞房花烛夜”除了个别光棍汉之外，是绝大多数人都能轮上的喜事，而“金榜题名时”却是很稀缺的喜事。

北方部分地区有闹洞房的陋习，男方的未婚年轻人可以动手动脚吃新娘子的豆腐，据民俗学专家分析，闹洞房风俗在性资源攫取成本高的地区，是性获益者对觊觎者的象征性贿赂和分享，也是对未婚男性的“妥协和安抚”。这跟“打抽丰”“吃大户”思维是一脉相通的。北方的粗俗民谚“好吃莫过饺子，好玩莫过嫂子”中的“好玩”就是指闹洞房时的玩儿，婚后过日子了就不能随便“玩”了。

现在的高考状元，金榜题名比娶媳妇的洞房花烛更得承受“闹洞房”的热闹，吃豆腐“闹洞房”得按级别来：

“这次成绩的取得，得益于县委、县政府的高度重视，得益于县教体局的正确领导，得益于全县社会各界及家长的关心关注……”

我觉着黄同学的高分只是“得益于”他自己的努力和天分，顶多再加上代课老师的辛勤，排队说“得益于”重视、领导、关心关注的都是吃豆腐、闹洞房、打抽丰的。还有落榜的、考上蓝翔的咋说呢？同样领导的重视和关心咋得益差距那么大呢？去年状元才考了685分，被复旦大学录取了，就没“得益于”同一系列了？哪一届的最高分能不“得益于”呢？

在赚便宜心理上，官民是高度一致的。“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这话很粗俗，但蹭精神便宜、吃荣誉豆腐就有点精神追求的大模样了。

别说有头有脸的领导了，就算没头没脸的阿Q，在赵太爷的儿子考中秀才时，也高兴地喝了两碗黄酒庆贺，说自己也姓赵，赵家有人金榜题名，与有荣焉。残忍的赵老太爷甩了阿Q两记耳光，剥夺了他姓赵的权利。

我一直觉着赵老太爷这事做得不厚道，太抠门，自家的喜事都不肯让边缘群众随喜蹭点精神便宜。阿Q后期的变态精神胜利法就与这次蹭精神便宜受挫有关，赵太爷对国民劣根性的过早暴露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喜报中还有个“得益于”就比赵太爷大方、敞亮：“得益于全校师生……凝心聚力，砥砺前行。”注意，是全校师生哦，包括没教过黄同学的教师和所有考分比黄同学低的同学，肯定也包括落榜的，如阿Q一样边缘的同学都可以随喜了。

人若想快乐，光靠自己的实力来提供快乐的能源显然是狭隘的。“大我”和“小我”是个很好的机制，在物质利益上“大我”向“小我”聚敛，“我的就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是不二心法。在精神膨胀挥霍上“小我”向“大我”揩油打抽丰，一有为国争光的牛逼人，群情激昂，借光反光，映照着红彤彤的小脸庞。地域每近一层，脸上的光亮度就强烈一度：某某某，是我老乡，一个省的；是我乡亲，一个市的；是我街坊，一个县的；是我发小，一个乡的……

现在的太爷们都比赵太爷格局要大，遇上争光的喜事，允许沾光，放任精神随喜、吃豆腐、打抽丰，鼓励阿Q们自费喝黄酒，冒充姓赵也不戳穿，默许借光。比如大到奥运夺冠了，国足出线了，科技突破了；小到出模范了，诞生英雄了，高考状元了，争光声中，伴随着沾光、借光打抽丰的合奏，共三光而永光。

美剧《使女的故事》剧情是说人类慢慢丧失生育能力了，能生育的女人叫“使女”，配给到达官贵人家庭。没生育能力的原配夫人有个仪式，在丈夫与使女造人时，要陪使女一起呼喊，假装也到高潮。在使女分娩时，原配夫人也躺在产床上同步痛苦呻吟，假装自己在生产。

对高考状元的各级“得益于”，也像是模拟分娩的喜悦和“闹洞房”的上下其手。

往期文章：

胡斐凭什么引渡凤天南？

忍把地名，换了浅斟低唱

2019高考最新零分作文出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