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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事会

邱开冒 一丘万壑 2019-08-18





吃白事饭的和吃白食的是两个概念。


卖花圈、挽联、寿衣、冥币的就算是吃白事饭的。


还有披麻戴孝的职业哭灵团队,念唱哭嚎,声情并茂。


网络时代,每个职业都有转型升级的空间。现在,远隔千里的葬事都能兜售冥币、花圈,网络键盘写手的各型悼亡文就是无形的花圈、寿衣、冥币,既寄托了哀思,营养了自己的心灵,又有流量关注,比白事店的盈利好多了。


前几天,小女孩章子欣遇难,从媒体到自媒体,展开了闹哄哄的白事运作。


有言之凿凿说是邪教害人的,如此邪恶的事最好有邪教垫背。



有做法事的,愿小女孩在天堂遇不上房租客,同时诅咒那对狗男女永陷地狱,万世不得超生。


有谴责小女孩父母的,说他们不配为人父母,女儿失踪的日子里还忙着办离婚手续。


有的指责小女孩的爷爷奶奶,说他们贪图红包,让孙女去做花童。


有的做高屋建瓴状:留守儿童问题才是悲剧的根源。


白事器具齐全,当然更少不了哭灵的。


悼亡是我们的文化传统,晴雯死后,宝玉思念,作《芙蓉女儿诔》悼亡。黛玉死后,更有悲痛欲绝的哭灵。


搁那时候,若是宝玉的小厮焙茗、锄药,越位写《芙蓉女儿诔》,抢天撞地哭黛玉灵,非给打死不可。悲有主,哀有头,哭丧也讲究亲疏远近的。


现在的网络白事爱好者就没那么多讲究了,仿佛是死者的冤魂附体,小女孩章子欣的父母爷爷奶奶都是追讨、责罚对象。


这些白事文体爱好者都受过中学作文的良好培养,要从每一件白事中提炼出主题思想,找出社会原因,总结经验教训,指出整改方向。胸前的小白花更洁白了。


从李思怡事件到杨改兰事件、滴滴打车司机奸杀案,直到今天章子欣的遇害,一直活跃着网络白事利益集团的身影。他们常用的三问句是标配三件套:谁之罪?谁之过?谁之痛?


章子欣遇害是个令人悲痛和愤怒的事,但真的就是个意外事件,没有那么多的微言大义。


当然,如果找社会根源,每一个不正常的家庭,每一个走失的儿童,甚至每一起交通事故都能挖掘出社会“根源”。站在上帝的视角,把栏杆拍遍,把树根挖烂,也源自一种人性中自大的“根源”吧。


昨天,一篇气势如虹的网文刷屏:《来自底层社会的绝望与恶意》,用了阶层分析法来叩问“谁之罪”。如果自杀和遇害的都是中产阶级,又有祭文题目了“中产阶级的堕落是全社会的绝望”。某位高官涉嫌腐败被调查,坠楼自杀,就是白喜事了,白事文题目就成了“上层社会的绝望与恶意”了吧?如果章子欣出生在知识分子家庭,又被出租车司机救了,文章标题就改成“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底层社会的坚守”,那对害章子欣的狗男女若有研究生以上学历,又有标题了——“士大夫无耻,是为国耻”


不管哪个阶层的,只要有白事,总有一款作文能匹配。


文章作者一开始拿在贵州毕节卖羊肉串的新疆人做例子,他把几个哥哥都带出来卖羊肉串致富,结果被他几个哥哥赶跑,来说明底层社会的残酷。好像底层社会是不会合作没有亲情的丛林社会似的。


不说上层社会唐太宗弑兄杀弟,就是几十年前的“上层社会”老大不也把老二逼走,摔死在温都尔汗了吗?


何况,恶人谢某曾从她兄弟手里获得过几十万元的资助,对“底层残酷”论打脸了。谢某和梁某联手害死章子欣,又联袂自杀,底层也很合作的。


一件意外的悲惨事件,非得熬出一大锅胡辣汤,还扯上“底层社会”做调料,真不是白事文的好烹调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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