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青春在惊魂中注定——梦魇般的知青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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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边青石 遭遇惊魂
忍无可忍 被逼上告
嫁给田小磊 扎根农村
1969年春节刚过,尽管重庆红港还被严冬的寒冷裹挟,首批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就聚集在了两江交汇的码头。随着催人激奋的汽笛声响,重庆30中学200多个初中学生将登船远去,奔赴川东南广阔天地,上山下乡干革命。
几艘停靠在码头的“东方红”客轮,挂出了要到达的地名:涪陵、丰都、万县。
身着军装、挎着军包的我,此时,站在码头的沙滩上,正和大家一起,意气风发的高唱着:“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
我们学校的学生分配到武隆县,我落户在火炉区火炉公社第三生产队。起初生产队共有4个知青,两男两女。令人难以置信,我们竟被安置到生产队一废弃了的大猪圈的灶房住。队长的说法是,让我们暂时住下来,等农闲了再给我们修房子。但此后两三年,其中3个知青因家庭出身“红”,又是重庆铁路局职工的子女,都先后被铁路局招回重庆了,为此,生产队长根本就没考虑给我修房子了。为了也有回重庆的那一天,我不但没期盼生产队给我修知青屋,还更加老老实实的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想通过表现好来争取早日回城。可我的努力都成泡影,只要重庆来招工的人一政治审查,查我的家庭出身,就会说我是“黑五类”出身,不予考虑。
时光飞驰如电,从我们背起行囊,进入武陵山乡,转眼间我上山下乡五年了。
1975年初夏,就在我日夜期盼调回重庆时,我收到妈妈来信,告知父亲上了“罗广斌叛徒集团”的贼船,尽管交待了多次,仍过不了关。我不知所措,难道我这个“狗崽子”真的会永世不得翻身?注定要在武陵山中为前辈赎罪吗?
还没下乡时看大字报得知,1949年罗广斌是从国民党渣滓洞看守所放出来的。尽管他与杨益言在1961年合著长篇小说《红岩》,但据文联造反派红卫兵揭发出来,他是潜伏在我们身边的大叛徒、大特务,所以文革一开始他就自杀了。又因罗广斌与我父亲都在文联工作,我们又是邻居,所以造反派就认定父亲上了贼船。
此后,我被“罗广斌叛徒集团”笼罩在父亲头上的阴影所困,但我又竭力要从这一困境中挣脱出来,唯一的办法就是与农民一道,投入到繁忙的农耕之中,早起晚睡觉,让“黑五类”狗崽子的阴影苦恼被雨水融化、山风吹去。一段时间,浸种耕田、挖土点豆、疲于农忙的我,似乎真的忘记了父亲的“罪行”带给我的悲泣和绝望。
下乡后与知青集体合影
溪边青石 遭遇惊魂
时至1975年农忙时节,农民说:春争日,夏争时,“三夏”大忙季节,要忙于夏收、夏种。于是,我与社员们一道,起早贪黑,在田间地头忙农活。
一天吃过晚饭,我感到疲劳倦怠、精神不振,想早早休息,就上床吹熄煤油灯睡觉了。但就在这一瞬间,我突然看见窗外射进来一道皎洁的月光,洒在地上,让黑黝黝的灶房生辉。顿时,我精神为之一震,好亮的月亮!我情不自禁地披起衣服冲出灶房,跑到坝子去看。此时整个山湾笼罩在月光下,连绵起伏的山峦林木若隐若现,尤如夜色中的仙境,叫人好陶醉。我突然想到山下溪沟中洗澡,爽快一番。
于是,我一路小跑着冲到了马鞍山前的溪沟边。哇,月亮下的山湾好热闹!溪沟里潺潺的流水声,石头下呱呱的蛙叫声,草丛中吱吱的昆虫鸣叫声,让我一下兴奋起来。我东张西望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便脱掉衣裤,卟咚一声跳进了溪水。好凉快、清爽呀!下乡几年了,我还从来没有这么洗过澡。我在溪水中翻来覆去搓洗、拍打,狠不得将身上的汗渍污垢全洗掉。搓搓洗洗一会儿后,全身终于清爽了。我就甩开手臂,拿出曾横渡长江的兴奋劲,在只有约七、八米宽的溪沟里游来游去。不知过了多久,过足了瘾的我,一个腾翻,仰面朝天,躺在水上观赏起明月来。
突然,我感到背上被什么东西啄了一下,下意识地翻过身,月光下的梦被打断了。
我不知道,就在我舒坦地躺在大青石上遐想时,不远的小路上,正走过来一个喝得酩酊大醉的人,这人是我们生产队的队长代永胜,他去喝了亲戚家的生日酒,正好回生产队路过这里。在离溪沟不远时,他突然看到前方溪沟中的大青石上,有一个人,在熠熠生辉的月光下躺着。他一下清醒过来,蹑手蹑脚地走到溪沟边,逼近大青石。他认出来了,是队里的女知青杨嘉琳!
他见浑然不知的我坐起来去拿衣服,他便几大步冲过来,猛然从我身后用右手紧紧捂住我的嘴,左手将我拦腰抱住,用自己的身躯重重的将我压在下面,再用酒气熏天的嘴堵住我的嘴,随即用粗糙的右手抓住我的右乳房,左手将裤子扯开。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惊骇得全身瘫软的我,只觉一根坚硬的、热辣辣的东西,迅速插进了我被溪水泡得冰凉的下体内,我的全身像被高压电击一般骤然紧缩起来,但不管我如何收缩自己的身躯,我仍然感到下身被撕裂、被撞击,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感,我想挣扎,但被他死死的压在下面动弹不得。
代队长酒酣性热后,一个翻滚下了大青石,提起他的裤子,对蜷缩在大青石上瑟瑟发抖的我说:“杨嘉琳,哭啥子嘛,你给我搞好了,二天我给你多记点工分,多分点粮食,保证你不饿肚皮。我走了,我们下次还来……”说着就大大咧咧地走了。
看见代队长走远,我战战兢兢地急忙穿衣服,呀,怎么下身粘糊糊的?我一摸,有血,再看大青石上,也有血,我顿时感到眼前有些昏天黑地,我……我……我今后怎么见人呀?但我又必须赶快逃走,怕代队长返回来。于是,我迅速穿好衣服,在溪沟里捧起两捧水,把大青石上的血冲干净后,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回了灶房。
那一夜,我一直心慌意乱、无法入睡。我越想思绪越纷乱,父亲在文化大革命中上了“罗广斌叛徒集团”的贼船,我在农村又乱搞男女关系,完了,完了,我和我的家人将永世不得翻身了,我今后怎么办呀??
当窗外传来公鸡的第一声鸣叫,我的头已痛得像要炸裂,肯定是遭溪水凉邪又遭侵淫惊骇,我直觉体热骨痛,浑浑噩噩,还发烧梦呓。我感到自己已经堕入深渊,在迷迷糊糊中又昏睡过去。
此后两天,生产队与我最亲近的田婆婆看我没出工,她有些奇怪,杨嘉琳跑哪去了?便从山下爬上山梁来灶房看我。她看我躺在床上昏睡,问我是不是生病了?我不敢给他讲前晚发生的事,只说头痛感冒了。田婆婆用湿毛巾搭在我的头上,然后又去摘把竹叶来给我冲水喝,再熬盆姜水给我烫脚,还煮包谷稀饭给我吃。四、五天功夫,我在田婆婆的调理下,四肢酸痛减轻,不再忽冷忽热,想吃东西了。
惊骇后的我非常感激田婆婆,她像自己的母亲一样,在我遭遇强暴无助时,给了我母亲般的爱。此后,我总想把溪沟边的事告诉田婆婆,但又说不出口——如果一个生产队的人都知道了,我还有脸呆下去?
但令我想不到的是,上坡出工后,代队长只要看到我,就对我出奇的好,总要靠近我,给我说上两句令人难堪的话,还要开下流玩笑,并有意无意暗示他的淫欲。我时常感到被羞辱,但我又不知所措。有一天赶场,走在半路的我,突然被后面追上来的代队长拉住,他大言不惭地说:“杨嘉琳,走慢点,给你说,你给我好,你不得吃亏。想不饿肚子,我一年多给你记点工分,多分点粮食。听见没有,我今晚到你灶房来,你要开门哟。”
听到代队长这么说,我只觉大脑“嗡”的一声,浑身颤抖起来。我惊慌地甩掉代队长的手,转身往生产队跑,我想躲开他,甩掉他,但代队长在我身后说:“杨嘉琳,看你识不识好歹,要想有饭吃,今晚就给我开门。”
跑回灶房的我,一头栽到床上,哇哇的大哭起来。怎么办呀?怎么办?我孤身一人住在大猪圈灶房里,难道会被代队长像鬼魂一样纠缠上?
哭了一阵后,哭得筋疲力尽的我,想到公社去上告,但我又没有胆量,代队长我都得罪得起吗?他不仅是一队之长,还掌握着生产队的财物大权,每个社员、每个家庭一年工分算多少、粮食分多少都是他说了算,他要是秋后算帐,整我,故意少算工分少分粮食,我今后莫说吃米饭,连红苕洋芋都不够吃呀!但不去上告,我又怕阴魂附体,从此被他霸占!告?还是不告?我不知所措……
忍无可忍 被逼上告
尽管我从此小心翼翼,可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一天晚上,我在灶房烧火煮红苕,柴禾没了,我开门出去抱柴禾,但就在我抱起柴禾进屋时,一个人从我背后突然狠狠地将我推了一下,然后,将屋门砰的一声关过去,转过身,又把我手中的柴禾一掀,吹灭煤油灯,抱起我往床上一摔,像饿狼一样扑了上来。
惊恐失色的我正要大喊救命时,他用嘴堵住了我的嘴,此时,我本能地用手紧紧捂住裤子的扣子,我知道,肯定又是代队长这个流氓,但我不敢睁眼睛,不敢相信,这次又让他得逞了。被压在下面的我根本无力反抗,在他疯狂地撕扯下,我的裤子很快被撕开,第二次被……
到了下半夜,他终于精疲力竭,才提起裤子站起来,边穿裤子边对蜷缩着的我说:“听到没得,你跟我好你不遭饿肚子,二天我来你就开门哟。” 说完,他跨出门就消失在夜色中了。
我身心再次遭到重创,两腿发麻,半天动弹不得,只有躺在床上呜呜的哭。边哭边想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住在这里,身边没有一个亲人,没有一个朋友可以保护我,今后……我该啷个办呀?一种恐惧把我紧紧地包裹起来,我感到无所依靠。我抓起被盖,将自己全身缩进去,仿佛只有这样,我才有安全感。但当我伸出头,我又感到孤独的恐惧,我还敢一个人住在这灶房里吗?就这样,我折腾到天亮。
这时,我突然想到了生产队的社员田小磊,他家是贫下中农,一个年迈的父亲,两个儿子,大儿子田小磊身强力壮,是生产队耕田种地的好把手,他的兄弟是个十多岁的少年,三个男人,总能保护我,给我安全感吧。于是,我很快做出了一个震动全生产队的决定:我要搬到田小磊家去住,你代队长说田家穷得提裤裆,我宁愿跟到他们饿肚皮也不愿让你代队长霸占!
不过,我搬到田小磊家的消息,很快让生产队炸开了锅,社员们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的说:肯定是田小磊的爸急于想娶个媳妇进门;有的说:肯定是田婆婆做媒,让田小磊攀个城里人。反正,猜东猜西,什么说法都有。
但代队长知道我为什么要搬到田家。
为了寻求人身保护,我已经不顾一切了,管他东家长西家短,我也要违反农村习俗,搬进田小磊家,因为只有这样,才躲得了那大坏蛋的淫威。
转眼,到了年终结算工分分粮食的时候了。我想我当年分得的红苕洋芋包谷按工分看,可能差四、五个月吧,如果妈妈寄点粮票来,勉强够吃一年。我不会亏田家的,所以,我也没有多想什么。但当秋收后分粮食时,我的工分、粮食真的被代队长扣克了,当听到我的分配数时,我算了算,还差半年多的粮食,我怎么分这么少?但在会上,我不敢当场提出质疑,我强忍着泪水,冲出了会场。
坐在一旁的田小磊看见我突然跑出会场,有些诧异,便跟了出来。他见我一路小跑着跑回了他的家,他也紧跟在后面。只见我一进房门就传出哭声,田小磊一下站住了。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他又本能地意识到,肯定是代队长欺负了我,因代队长一直不高兴她我搬进他家,为此代队长见到他就挖苦他,嘲讽他。他跨进了门,赶忙点亮煤油灯。在昏暗的灯光下,他见我坐在火塘边捂着脸在哭,他不知说什么才能劝住我。
煤油灯亮了,我抬起头,田小磊正站在火塘的另一边,用惊异的眼睛看着我。我赶忙抹去眼泪,止住哭泣。我看见煤油灯下田小磊清纯的眼睛里,透出一种善良,我忍不住向他述说了代队长对我的奸污和报复。
田小磊边听边将火塘中的柴火点燃,他眼睛盯着火苗,似乎不敢抬头看我。等我讲到这次算工分分粮食,代队长报复我、有意将工分少算几百分、使分得的粮食只够吃半年时,田小磊说:“不怕,你住在我家里,我们有吃你有吃,不怕他龟儿子整!”
田小磊的话,让人感到温暖,我说:“我知道,你们家也没有多余的粮食,我怎么好……”
“不要想多了,反正我们有吃你有吃。”田小磊说。
透过火光,我看见田小磊眼睛里透出来的“男人气”。
到了赶场天,吃过早饭,我就赶场去了。待我走到松林坡时,突然听到后面有急促的脚步声,我停下来转过头一看,哎呀,又是代队长。我赶忙靠到一边,让他过去,但代队长偏偏停在了我的面前。他昂着头说:“你明年的日子不好过呀,不要学田小磊那卵人他妈,当饿死鬼。”
我把脸扭到一边,代队长又威胁地说:“你不想饿肚皮还来得及,你搬回灶房,跟我好,我保证你明年不饿肚子。”
但我就是不听从他,我转身往回跑去。这时,代队长在背后留下狠话:
“好,我们走着看,看你杨嘉琳狠,还是我狠!你要当田家的饿死鬼,田家那三个龟儿子也要跟到你当饿死鬼,到时,看哪个龟儿子来求我。”
我被代队长放出的狠话吓住了,我停下脚步,回过头去说:“我的事不关田家的事,你要整就整我一个人。”
代队长“嘿嘿”地冷笑了两声:“你不是要当田家的媳妇吗?你挨饿田家也要跟到挨饿,除非你搬出田家,大家都有饭吃。”
听到威逼恫吓的话,我怒火中烧,这个流氓不仅要整我,他还要整田家三爷子,我忍不住想冲上去撕破他的嘴!但代队长反而逼近了我,我又不得不往回跑,我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这天晚上,我把代队长白天威胁我的话告诉了田小磊。
田小磊知道代家在生产队里有权有势,平时都是惹不起躲得起。但眼下,因为我遭遇代队长欺辱,没人能保护,田小磊说:“不理他,你住在我们家里,我们有吃你有吃。”
田小磊话虽不多,但令人心暖,不过又让我不安:代队长心毒手黑,他让我饿肚子,还要整田家跟到我饿肚子!我怎么能把田家拖下水?他们的母亲那三年不就是饿死的吗?不!不!我不能把他们再拖下水!这一夜,我痛苦地在床上翻滚着,但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搬出田家,自己肯定落入代队长的手;不搬出田家,田家又会被自己拖入饥饿的境地。怎么办?怎么办呀?终于,在第一声鸡叫时,我下定决心,上告!到区革委上告!宁愿自己名誉扫地也要上告!
我翻身起来,点亮煤油灯,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一口气写下了上告信。
我到区革委将信直接交给了区武装部秦部长,秦部长向我保证,任何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人,区武装部都要进行法办。
果然,几天后,代队长被抓。他在区武装部战战兢兢地交待了自己奸污女知青的罪行。作为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坏份子,他在场上召开的批斗宣判大会上被判刑3年。
嫁给田小磊 扎根农村
笼罩在我身上的恐惧终于消除,我又搬回了自己住的灶房。
但我突然感到,我对田小磊的家产生了一种依恋,他们能给我带来安全感,在我无助的时候能找到支撑,而田小磊的质朴、助人也总让我快乐、无忧。不知不觉中,我产生了一种依恋,一种对田家的依恋。
春节快到了,我给父母写了一封信,将自己决心和贫下中农相结合,扎根农村干一辈子革命的想法告之他们。
这封信,无疑像一颗炸弹,“炸”得全家都蒙了。
姐姐拿着我的信,大声地嚷着:“她疯了,疯了!她真的要脱胎换骨,扎根农村干一辈子革命?哪有她这样革命的?我看出身好的知青也没有哪个扎根农村一辈的!”妈妈则急着让爸爸给我写信,要阻止我的“革命行动”。她说:“己经有好多知青调回重庆了,她就没有耐心等一等?我们家庭出身不好,但多想想办法,万一今后政策宽松了,她可能还是有机会调回来,她怎么就稳不起,要和农民结婚了?作孽呀!”
爸爸在全家人的催促下,提笔给我写了一封信:望嘉琳好好劳动,继续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将自己培养成一个真正的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接班人。而婚姻问题嘛,因人还年轻,暂且不考虑,今后如果政策宽松了,还是争取调回重庆,回到亲人的身边,再考虑婚姻也不迟。
这封信带着全家人的企盼和好言规劝,寄到了我的手中。但我读到这封信后,只能仰天长叹,我已没有了回天之力!家里人哪里知道呀,自己走到这一步,是万般无奈之举,是没有出路的路呀!在煤油灯下,我给家人写了一封老实交待的信:
“爸爸、妈妈,我已经不能走回头路了。我不得不说老实话,我已和贫下中农……”
尤如一道晴天霹雳,破灭了全家人对我的期盼,让他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还是父亲理性些,说:“木已成舟,我们还是给嘉琳写封信,一来祝贺她,二来勉励她。另外,还要考虑给她寄些钱和粮票。”母亲长长地叹了口气:“好吧,要考虑送些婚礼。问问他们多久结婚?我们需要去吗?”
到了赶场天,我收到爸爸来信。当我读完信后,如释重负,父母终于理解了自己,同意我的婚事。当天晚上,我就给他们回信,说我什么婚礼都不要,只是寄些钱和粮票来,因为我们要准备建新房子,正缺钱缺粮食。另外,我也不要他们到农村来,我怕的是,他们看见自己落户农村住的是大猪圈的灶房,又看见田小磊家的贫寒和他的无文化,他们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我说:等到春节时,我和田小磊一道回重庆看望家人。
木已成舟,爸爸妈妈按我的愿望,寄来了60元钱,30斤四川省粮票,另外,还买了一床新被盖。
与此同时,我也收到曾落户一个大队后调回重庆的陈娟来信,她在信中很惊讶地说:
嘉琳姐,听说你要和农民结婚?不懂你呀?龙潭那么多知青都要拼命调回重庆,托关系的、开后门的,还有拿钱进贡的。谁愿意一辈子留在农村呀?你愿意一辈子留在武陵山野中?你不是曾经说,那里看不到一本书,看不到一场电影吗?除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而你过去在学校是那么喜欢打篮球、跳舞、写诗、学马列。现在呢,要嫁给一个农民,去当农村媳妇,一天到晚打猪草喂猪、背娃儿上坡,你愿意这样一辈子吗?我看不懂你,你还出身知识分子家庭,那些出身在工农家庭的,也没有一个愿意留在农村的!
陈娟想阻止我的“革命行动”,但晚了,我已与贫下中农“相结合”了。
这一夜,我的泪水湿透了枕巾。我知道,自己从此远离城市文明。每天,能做的,就是和农民一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只知耕作收获,又像农村妇女一样,生儿育女、养猪喂鸡。
一年后,我生下贫下中农的儿子。
在此后的几年,我们公社所剩无几的知青都通过各种关系,调回了重庆,我虽有了一个家,但感到越来越孤独。
然而就在我上山下乡第十个年头,一件令人惊喜的事发生了:云南支边知青为了争取回到城市回到家,发起了罢工、大返城运动,并北上京城请愿抗争。而正是这一返城抗争运动,国务院知青办在1979年春节前出了6号文件,为全国还滞留农村和边疆的知青打开了回城的大门:可以通过办理病退、困退返城,也可以顶替退休的父母亲。
这一喜讯来得太突然了,就在我已扎根农村干一辈子革命时,云南知青发起的返城运动终于让我也能回到重庆了。但我已成家,田小磊怎么办?他是本地农民,不能进城呀。
面对如此难题,田小磊没有丝毫的犹豫,他支持我回城,更愿意我带着儿子回到城市。他虽然自己不能进城,仍是耕田种地的农民,但希望看到自己的儿子转为城里人。
终于,1979年2月,我告别了10年的知青生活,吿别了武陵山野,告别了田小磊,带着儿子回到了重庆,回到了家!
我离开农村前全家合影
一年后,我和田小磊终因他不能进城、我又不可能再返回农村而协议离婚。
杨晓渝,重庆知青。1969年上山下乡,因家庭出身“黑五类”,在农村当知青10年,直到70年代末才终于结束了梦魇般的青春岁月。回城后在工厂、报社、社科院工作。退休后完成长篇纪实小说《梦断武陵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