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爱而生 | 周芷若：一个恶女的“变形记”
金庸《倚天屠龙记》中的周芷若，小时候很温柔可爱，但长大以后，变得面部全非。
年轻貌美的皮囊之内，是一个青面獠牙的扭曲灵魂。
她把善良的张无忌，哄骗得团团转，暗中对无辜的殷离下死手，嫁祸于赵敏。
还把张无忌的义父谢逊，出卖给最大的仇家——少林寺。
并且盗取秘籍，练成一身邪门武功，险些把张无忌、谢逊、赵敏和明教诸侠，统统逼上绝路。
按照三联版和新修版，直到最后，她也没有真心忏悔，依然对张无忌耍心机：
张无忌“手一颤，笔落在地上”，表明依然对周芷若情谊不断，依然难以逃脱她的身心操控。
难怪有人说，周芷若比其师灭绝师太更恶毒。
——然而，当我们回顾周芷若的成长经历，和所处环境，恐怕不得不为之叹息……
01
在仇恨的血色中成长
周芷若的首次出场，是在乱军的追杀中。
她的父亲是起义军头领，造元朝的反，事败被杀，朝廷按律对其灭门九族。
明教豪侠常遇春，不忍见到年仅十来岁的周芷若遇害，设法救下她。元朝的兵丁衙役得知，对常遇春和周芷若穷追不舍。
常遇春虽然武艺高强，也双拳难敌四手，身负重伤。
一旁的周芷若，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眼看着身旁的惨状，对元朝的仇恨可想而知。
偏巧此时，张三丰带着张无忌，刚在少林寺碰了一鼻子灰：
张无忌身中玄冥神掌，命悬一线，唯有少林寺的九阳神功能够救治，但少林寺将其拒之门外。
气咻咻的张三丰，虽然没有公开反抗元朝，但对鱼肉百姓的元朝也越发不满，此刻怒吼一声，直接出手干掉了众多元军，救出常遇春和周芷若。
张三丰是武林泰斗，元军即使人多，也挡不住他的武当神功。
——但张三丰也由此惊动了元朝高层，大帅汝阳王集结众多高手，十几年后险些血洗武当。
十来岁的周芷若和张无忌，也由此相遇，仿佛青梅竹马的一对，这是她一生最美好的记忆。
然而不久以后，张无忌被常遇春转介绍到神医胡青牛那里。
周芷若再次孤身一人，她渴望练成一身武艺，为家人报仇。
年过百岁的张三丰，越老越迂腐，觉得男女授受不亲，没有亲自教周芷若武功，而是把她送到了峨眉山习武。
峨眉掌门灭绝师太，是个没有爱、只有恨的武林老怪物：
峨眉祖师郭襄，是郭靖、黄蓉的幼女，父母都殉难于蒙元大军的铁蹄下。
峨眉派代代相传的宗旨就是反元，倚天剑是历代掌门继承仇恨的信物。
同时，灭绝师太还背负着家仇：她有个会些武术的哥哥，被明教的金毛狮王谢逊无端杀害。
为此，灭绝师太既恨朝廷，更与同为朝廷死敌的明教不共戴天，整日对谁都冷着脸，一心修炼高效率杀人的狠毒招数。
灭绝师太认为周芷若是个学武的好苗子，悉心传授她武艺，同时，还不遗余力地为她灌输杀戮和憎恨。
十几岁的周芷若，捡了一只小白兔饲养，灭绝师太见了，递给周芷若一把宝剑，命令她：
“要么亲手把兔子宰杀，要么和我终止师徒关系，滚下峨眉山！”
周芷若犹豫再三，最后不得不亲手杀了兔子，或者说，也杀死了自己心中的柔情和良知。
因为除此之外，她无处可去、无路可走。
02
“灭绝师太第二”是怎样炼成的
十年过去了，周芷若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练就了一身好武艺。
同门姐妹都觉得周芷若很善良，但灭绝师太则认为这是她的缺点。
恰逢此事，六大派讨伐明教，灭绝师太率领峨眉派当先锋，令周芷若跟在自己身旁。
一路上，灭绝师太“武勋”最为卓著，抡起堪比李逵大斧的倚天宝剑，走到哪里，哪里就有大量的人头落地。
周芷若虽然没有亲手拔剑杀人，但面对堪比血海地狱的场景，沉着淡定得血冷如冰。
她警告同门师姐：小心被师父干掉的魔教杂兵，尸体的衣兜中藏有剧毒！
周芷若一直思念着张无忌，这是她生命中唯一的玩伴，也是她朦胧中的爱恋对象。
或者说，这是她仅存的一丝人味。
然而，在光明顶之战中，这一丝人性也不复存在。
灭绝师太舞动着血淋淋的利刃，冲向站在明教一方的张无忌，劈头就剁，却由于内功稍逊一筹，杀招一次次被张无忌躲过。
这位武林名宿，再也顾不得单打独斗的江湖武德，招呼本派武功仅次于自己的周芷若：
“你赶快给我一起上，宰了这小子！”
周芷若望着自己思恋多年的情郎，犹豫了一下，挥动起手中的利刃。
苦练峨眉剑法多年的她，习惯成自然地使出灭绝师太传授的杀招，一剑刺向张无忌。
张无忌万没想到周芷若会用这样的毒招攻击自己，对她一直没有设防。
即使临危匆忙躲闪，也仅仅避开了自己的心脏，周芷若一剑刺入张无忌肺部。
换个其他任何人，这样的伤都足以致命。
张无忌身有主角光环兼九阳神功，大难不死，但对于周芷若而言，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杀人，尽管未遂。
有了第一次，接下来继续“作案”，就越发没有心理负担……
周芷若由此变成了新一代的“灭绝师太”！
03
最可悲的，是未曾长大
周芷若的最可悲之处，是她自始至终，都在为自己的杀伤恶业找借口，没有像个成年人一样，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
所以，她几乎杀死张无忌，内心或有歉意，但一直没有半句道歉，也没有一点点补偿的表示。
在离开光明顶时，她的借口是：身边有杀红了眼的灭绝师太。
周芷若对张无忌日思夜想多年，但真正见了他，又不肯放下峨眉候补掌门的身份，勇敢地追求他。
对灭绝师太，周芷若未必有任何感情可言，灭绝师太坠塔而死，周芷若内心深处很可能长出了一口气，总算解脱了！
但她又按照灭绝师太的遗嘱，盗取了倚天剑屠龙刀的秘籍，还自行添油加醋，想要杀死殷离，嫁祸赵敏。
幸好，周芷若的杀人技术，在实际操作层面实在太差，殷离并未被杀死。
但与此同时，她对张无忌，貌似充满恩爱——对欺骗自己的心上人，她没有任何羞愧。
后来，她还偷袭谢逊，把谢逊送到少林寺，任由少林寺对谢逊公开处决。
除了对元朝郡主赵敏的仇恨，或者说把赵敏当作元朝的化身、发泄的对象，还有对张无忌的报复。
因为张无忌对赵敏无法割舍，周芷若看在眼里，觉得张无忌对自己变心了，是个浑蛋。
——她从不肯想一想，张无忌凭什么要对险些杀死自己的女人，像贞洁烈夫一样情有独钟？
相比之下，赵敏未曾对张无忌和他的朋友们，作出实质性的伤害，诡计未得逞，便化敌为友，再无欺骗、坑害。
幸好，周芷若也没有得逞，包括她用九阴白骨爪，企图刺穿张无忌头顶，也被张无忌的九阳神功挡了回去。
再就是，张无忌是个罕见的老好人，连自幼把自己折磨半死的玄冥二老都不杀，对周芷若也一次次忍让，希望和她重新做朋友。
——按照金庸最初的版本，周芷若最终出家为尼，向青灯古佛忏悔。
但在修改后的版本中，周芷若也一次次回到张无忌身边，对他撒娇，但心里不定又憋着什么坏主意。
她依然充满少女的魅力，但昔日的纯真善良，早已不复存在。
某种意义上讲，就像卡夫卡笔下，那个脱离人身堕入畜生道的甲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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