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的这个湖畔中秋夜于我是独一无二的。入夜，水浪拍案，秋虫和鸣，风声阵阵，伴人入眠。夜半醒来，披衣钻出帐篷，抬眼望向天空，天空布满鱼鳞样云团，月色从云与云的缝隙处隐隐透出，四下看去，并不特别黑暗。就在举目当口，月又匆匆打云隙钻出，和俺打了个照面，到底明月不负赏月人啊。哥不知什么时候已起来了，彬弟他们的6支海竿一溜支在北边，6个蓝色小灯如夜空中闪烁的宝石。大哥一个人则在南边一块突入水面的石头上坐着，拿一支小手竿垂钓，一动不动。远远看过去，像一尊雕塑，让人不由想起“独钓寒江雪”的老渔翁。
寅时将至时来来醒了。照顾他出去撒了尿，回到帐篷孩子兴奋起来，问这问那，为了不影响棚下彬弟他们睡觉，索性给孩子穿好衣服，一起出了帐篷。夜色还重，我和孩子走到大哥身后刚坐下，哥起杆了，钓上一条鲫鱼，这还是这次垂钓的第一杆收获呢。问哥鱼多大？哥侧身用手比量了一下。2斤？我问。哥说：2两。和哥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一会儿，哥说带来来再去睡会儿吧，外面凉。我答应了带孩子离开，远远地，传来哥哼唱京剧的声音，月夜、水声和着若隐若现的京腔京韵，更显年华似水，岁月悠悠。
天亮了，彬弟他们开始起竿，如我所愿一无所获。大哥放生了那条唯一的小鲫鱼后和兰子收拾东西准备回去，我带孩子去种树。昨天接兰子时，她院里的一棵梧桐树种子成熟了，树下落了好些梧桐子，和孩子一起捡了一大把放在裤兜里。孩子起来后我到昨天捡的垃圾堆里拿了两只矿泉水瓶，又找了一根一次性筷子，种树的“装备”就齐活了。
我们先去水边取了水，走到丰水期留下的水线以上开始点种下梧桐子。方法很简单：先用筷子在地上探一个能扎动的地方，向下扎一个洞，拔出筷子，丢入一颗种子，然后以土封口、浇水，最后从周边拽一把干草枯叶土块覆在表面保墒，便告功成。我们种完坡边种坡上，在农地周围的荒地边上和田里已经栽种的杨树苗间点种了剩下的梧桐子，每洞只放一颗种子。孩子也见样学样自己栽种了几棵。他问：它能长成树吗？我说：能呀，你看，小鸟衔一颗种子随便丢下来就可能长出一棵树，我们给种子挖了洞、浇了水，封了土，还盖了被，它们当然可以长成一棵漂亮的梧桐树呀。不信过两年让姥爷带你到这里看看，这儿现在是没有梧桐树的，那时就有小梧桐树了，每一棵梧桐树都是来来和姑姥今天种下的。咱们种下的可是能引金凤凰的梧桐树呢。孩子高兴地拍起手来。
彬弟他们不走，大哥带我们先回，孩子一堆作业等着，不敢再耽搁一天。路上聊起钓鱼，从护生的角度我一向不赞成钓鱼的，可也知道很多人爱这项休闲活动。问哥原因，哥说，钓鱼不在钓着钓不着，钓着当然很高兴，其实钓不着也不影响乐趣。乐趣在哪儿呢？我问。哥说，乐趣就在钓鱼时脑子很空，啥也不想了。
听哥这么说我一下子就理解了。这段时间读完了一本好棒的书：《当下的力量》，哥说的“啥也不想了”，其实就是这本书的作者一而再、再而三强调的“临在”啊。“临在”是什么？就是“活在当下”。作者的观点：强迫性思考是人所有问题的根源，也是世界所有问题的根源。“强迫性思考”创造了一个虚假的自我，由于我们认同了它，一连串的概念、标签、意向、词语、判断和定义就被创造出来，它们阻碍了我们所有的真正关系。这些东西挡在“我”和自己之间，和他人之间、和自然之间、和上帝之间，创造了一种孤立的幻象，一种“我”与他者完全分离的幻象。让“我”忘却了一个基本的事实：“我”其实与万物、与世界是合一的。思维认同让我们掉入时间的陷阱：让我们不由自主地生活在对过去的回忆和对未来的期待中，心思完全被过去和未来占领，而不愿意接纳当下时刻。而实际上过去与未来都是幻象，当下才是唯一真正存在的东西。我们的整个生命就是在这个永恒的当下空间中展开的。生命就是此刻，“我”的生命从来不会不在此刻，未来也不会。有什么事情能发生或存在于当下之外吗？答案很明显：不能。“什么也不想了”，其实就是短暂地摆脱了这种强迫性思维，回到一种“无念”状态。因为没有思维干扰，本体的宁静与喜悦才透了出来。
车上当然不能交流得这么深入，再谈下去，问题来了。一个关于垂钓的严重事实忽然出现了：鱼坠！钓竿所必不可少的配件鱼坠是铅做的！事实上，没人说“鱼坠”，根本它就叫“铅坠”！钓鱼是一个古老运动，是先人“靠水吃水”的一种生活方式，也是今人不可或缺的娱乐方式。人类文明史上“铅”的发现和使用也很早了，究竟什么时候铅与垂钓、捕鱼结合起来的呢？我不敢想下去了。铅是对人体健康有重大危害的重金属，主要危害神经系统、消化系统、血液系统，引起一系列严重的健康损害，更可怕的它也是造成新生儿先天残障的重要因素。铅坠的危害发生几乎是明摆着的，它用于垂钓时为鱼线鱼饵加重，使其沉入水中，是渔具不可缺少的小配件。而钓鱼活动必然发生在水系——河、湖、坑、塘，以及“城市水缸”——水库。它使用时与水亲密接触不说，更严重的是它还很容易脱落！脱落的铅坠只能沉入水底，没人去寻找它，事实上它很小，也不可能找到，只能补充新的，于是铅坠成了钓鱼活动中需要多备、常补的“易损耗”部件。想一想钓鱼作为一种休闲娱乐活动古今中外存在的广泛与深远，铅坠已然发生的危害与将继续发生的危害是怎么估算都不过分的。据资料显示，中国有6000万以上钓友，每人每年保守估计损耗2个铅坠，算算是多少？
奇怪的是：为什么我从没有听到铅坠被作为一个环保话题被提起呢？6000万以上的钓友中没有环境专业人士吗？不可能。那么为什么都对铅坠危害环境的重大隐患视而不见呢？铅坠这个环境问题的突显让这趟轻松愉悦的中秋赏月之旅增加了沉重色彩。问题浮现是解决的前提，暴露的问题才可能被解决。既然铅坠是必不可少的钓具配套，它对环境的危害也是不争的事实，有关部门当然应该严加管理，从行业源头禁绝铅坠，支持对环境无害的替代产品。无视铅坠污染是职能部门失职渎职行为。这趟湖畔中秋夜让我领略了钓鱼活动的魅力，作为一项大众喜闻乐见的休闲活动，它需要被好好规范、引导，而不是听之任之。水库已是城市用水的命脉，垂钓显然不合适，尤其是人们环境意识淡漠，除铅坠以外对自己的垃圾也疏于管理的情况下。水库不合适，哪里合适呢？如今地表水污染已非常严重，特别是城市周边几乎有水皆脏、有河皆臭，很难找到清洁的自然水面。经常看到在一些人在污水河沟里垂钓，让人不由担心，这样的水即使钓出鱼来能吃吗？大众的垂钓热情需要出口，他们要去哪里垂钓并不是一个可以随意忽略的问题。开放一些不是饮用水源的小水库，甚至专门疏浚一些河道湖泊用于垂钓都是可行的疏导之策。生活的乐趣在于有爱好并能够实现爱好，垂钓事小又不小，因为，它连接着人民生活的幸福感。
作者 & 编辑 匡洁（桑青青）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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