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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随笔 | 晚春夕山下,半月照归人——山居散记(二)

匡洁 青青子衿j 2022-09-24

202052日,农历四月初十 周六 

 



“天蓬元帅”
 
今年的春,入的不寻常,出也不寻常。五一的气温一下子由节前24、5度跃升到39、40度,让进山前的我直疑心看错了,多方查证后才将信将疑出发了。好在山里温度要比城市低,眼前的例子是槐花,城里的洋槐花早谢了,这里的槐花还一片雪白。


夜里更凉一些,带了薄羽绒睡袋还稍显单薄。山里的夜安静的出奇,受惯城市噪音虐待的耳朵都要不适应了,变得出奇的敏锐,似乎想找一些噪声填满这悄无声息的空间。
 
睡下不久,声响来了,像是有人以掌拍了一下帐顶。曹姐和我同住,所以并不紧张,揣摩一下,大概是松鼠弄的动静。从进山到落黑,常常从各种地方出其不意地见到这个小精灵。半夜,又有了一个动静,有东西从帐侧走过,鼻息和脚步都挺重。不用说,应该是这里的主人猪猪。昨天找营地时陈老师建议睡房顶,说是担心夜里猪拱帐篷。我一点没这个顾虑,对我来说不管什么理由来这里住房顶都是不能接受的。在城市被高高的水泥墩子架起来,上不接天下不接地,那是没办法,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露宿山林的机会,还被棚到房顶上那哪儿成呢?
 
人家猪猪并不鲁莽,一派君子风度,只是替我们巡了一下夜就走了,“天蓬元帅”这么款待客人,是不是十分的尽心尽意呢?一夜无梦,天亮了,营地里开始有声音,伙伴们都醒了,隔帐说到夜里的声音,都听到了,也觉得是猪无疑。


  “巨门阵”
 
起身简单洗漱了,亚斌大包大揽准备早餐,我们跟陈老师去山梁背面转转。这是昨天黄昏我和陈老师走过的路线,到了我昨晚被震撼的地方,在朝阳的映照下,我又一次被震撼了。对面的大山不知是何等剧烈的造山运动所形成,想来那个时辰这里必是一番惊天动地的情景。只见山峰如两扇没有洞开的巨门,交错挺立着。定睛凝望它的一刻脑子空白了,不知怎么形容这阵势,“力拔山兮气盖世”?这只是后面回过神儿来头脑里跳出的一个古句。
 


我们的生态调查也开始了,当然只是很业余的。我和谢红搭档,碰到认得准的,就说给她记录。简单按乔、灌、草分类;鸟儿呢?凭叫声,两人听到同一种鸟鸣声就算数。我一向不怎么重视记花草鸟的名称,尤其是鸟,名称拗口,字又生僻,特别有一种排斥。对我来说,欣赏到鸟儿的灵动与美丽就够了,它叫什么有那么重要吗?何况那只是人给它们起的代号,人家鸟儿认不认都难说呢。所以,带活动中逢到不认得的花草树鸟,我一点没尴尬,或者和他们一起查软件研究,或者就大方地说不知道,又或者和孩子们商量着给它们起个我们自己称心喜欢的名儿。

顺时针:铁线莲、连翘、远志、单花莸

顺时针:杠柳、马兰、黄连木、锦葵



山里面,闲花野草太多,看不完记不尽,我们也只好捡见多的记录,好跟上陈老师步伐。来到昨晚我们止步的地方,这才看清他说的“坝”是一道天然形成的石梁,一头在我们这边,一头悬在深谷中。陈老师说有路,带头下了小道向石梁走去,我们一个个小心翼翼跟着,也就10多米就到了石梁上。
 
这是一个天然观景台,从这里看向两扇“巨门”更是气势恢宏。陡峭的石壁基本是垂直的,缝隙处点缀着一带绿色,大部分是裸露的白色岩体。往下看,幽深的山谷倒是一片浓绿,深不见底。陈老师和谢红并排坐在最前面一块石头上,腿垂在下面,我在他们身后,忽然自认为“好了”的恐高症猝然来临,我的腿当下就软了,赶紧唤他们向后移,并禁止别人再坐到那个位置上。大家在这个风景绝美的石梁上拍照到手软,才移步离开。
 


“老榆木”的来历
 
亚斌来电话呼唤回去早餐,我们才意犹未尽转回山庄。吃过饭,我和谢红去给昨天种下的无花果树浇水。这棵小小的无花果树是去年我从街边小区伸到人行道老长的一个无花果枝条上剪回的一段,分了4截扦插。哪知无花果真好性也,随和,对盆土不挑不拣,一插就活。这个春天,几盆无花果长的枝繁叶茂,并且都挂果了。

 
但,到底无花果是树不是花草,虽精心伺候着,随着阳台日晒渐少,小树的精神头儿也日减一日。直到有一天去院里的无花果树下埋家里的厨余,抬头一看,人家的果已经有小鸡蛋大了,我的果才蚕豆大小,立刻明白不能这么委屈它们,要想办法种回土地里。所以这次就起出一棵带来,昨天精心选了一处石头围堰转弯处,栽下了它。
 
我还带专门去菜店收集了一桶菠萝皮带到山里,也埋在附近,期待自然分解后给小树增加营养。这边的土地大概因为猪猪盘弄的,除了一些特定植物,如地黄、夏至草、紫堇、五朵云等,其他都不见生长,大部分地面裸露着,在太阳底下一无遮拦,暴晒的土地微生物难以生存,土地愈发干硬了。
 
这次来村里我还带了楝树、银杏、樱桃、木瓜及金桂的种子。给无花果小树浇过水,我和谢红搭档沿围堰点种了一圈桂花和樱桃。陈老师也跟过来了,把剩下的金桂种子要了去。接着我们去看民居,村里还有一棵古槐傍着一处民房,第一次与亚斌来时就走到过这儿,这次来想好好看看它。如果真可能来村里落户,这里便是我首选之地,我太喜爱树了,有老树为伴的日子想来不会太寂寞吧。


只是这处民居塌的太厉害了,东头的一间已长出一棵碗口粗的树,可见塌的时间多长了。我半开玩笑说,真住下来这间就不修了,做一间露天茶室,树下摆一几一凳便可。谢红说,加个玻璃顶吧。其实没必要,夏日听雨冬观雪,不是很美吗?
 
西头一间房顶没全塌下来,屋里有点暗,我们伸头看一眼都悄悄退出来,屋里有一头猪妈妈和一窝刚出生不久的小猪崽,一幅温馨的哺乳图。这里的猪猪真是福气,满村满山溜达,只是吃的不好,要忍饥挨渴。以前农村喂猪都煮猪食,干稀适当,这里喂猪是直接把干干的饲料倒在水泥场上,让猪添着吃,加上没水,猪们经常渴的围着我们转,用嘴巴啃下面地里被刷碗水打湿的泥巴,让我们老大不忍。我和谢红是刷碗拍档,以后就不倒水了,凭什么水我们都攒起来给猪倒进水槽。为了人吃一口肉,动物要遭多少罪呀。


村里的民居大概二、三十户,房屋多是就地取材的石头,绝大多数已房倒屋塌,损坏严重。这些年见过一些空心村,民居损坏当然是见过的,但整体上损坏如此严重还是第一次见。问陈老师:这个村的建筑怎么坏成这个样?他一句话就解了我的惑。
 
原来民居并不完全是自然损坏,很大程度上是人为所致。村子空掉后一些“淘宝”的人闻风而来,拆房梁、拆门窗,弄出去卖给专门收购的人,做“有品位”的老木头家具。原来如此!常见一些民宿弄成半古半今调调,言必称古、称老,什么“老榆木”“老木头”,原来都是这样的来历!我住过的某处也是,彼时还欣赏备至,此一时想起只有鄙夷了,因为有买卖才有伤害。


 
“松鼠种树法”
 
接近中午,博爱的李振泰老师和爱人专程来和我们见面,他是一位基层的高级林业技师,山皂角项目中坚力量。我们也一见如故,没介绍呢他就直接认出我。坐古槐下聊天,说到工作他便滔滔不绝,看得出他是真心爱着自己的工作。李老师对树木嫁接技术十分了解,说起各种不同的组合方式如数家珍。
 
想到见面机会不多,虽初次见面我也没客套,与他探讨,树木嫁接是不是不够“自然”呢?比如他说到把黄连木嫁接成结开心果的树,我就问他,我们想吃开心果,直接种一棵开心果树是不是更简单呢?让黄连木还是黄连木,开心果是开心果不是更符合自然之道吗?开心果也更原汁原味。李老师却有他的见解,当然更多是从经济上考量。我们坦诚地交流着,观点的不同一点没影响和谐的气氛。
 
说的差不多了,谢红拿出非洲鼓,演奏了两段。陈老师说李老师地方戏唱的特别好,大家就请他来一段,振泰老师一点不扭捏,大大方方开了嗓,一段《朝阳沟》栓宝唱段,一段《倒霉大叔的婚事》唱段,都唱的声腔并茂、字正腔圆,获得我们一致喝彩。

 
午饭后重头戏开始了,陈老师带队“密林追踪”,既是生态考察,也是“山韭菜”之旅。昨天在村里碰到两拨人,都是从不同地方来采山韭菜的,收获颇丰,背上的编织袋几乎满载。意外的是,采野菜的全是男人,一个女人都没有。山韭菜不是我早前认得的山蒜,就是韭菜模样,根是紫红的,韭香味特别浓。陈老师说有一块林子山韭菜很多,差不多是“菜园”了,他带我们去采,说的我们跃跃欲试。
 
陈老师带路,我们沿梯田向东走去。树林越走越密,很多地段被直接被封道了,陈老师拿有一把充电枝剪,在前面用它“披荆斩棘”。昨天陈老师也用它,看见挡路的小树或枝条伸手就除了,我替小树抱屈,忍不住请陈老师手下留情。今天路过的林子太密了,完全不疏一下基本上过不去,也只好如此。


我一手挂着种子袋,一手拿着小尖铲,瞅见林子的空档,阳光好,土层又挖的动的地方,都挖个小洞把种子丢进去一两颗。这是我的种树法,我管它叫“小鸟种树法”或“松鼠种树法”。用这种简单的办法,几年来种下了数不清的树。种子大部分是自己采的、捡的,也有吃水果留下的果核。当然会留意到是不是本地区植物物种。

有一些树种相当珍稀,比如柘县的那棵在乡下的古柘树,有1800岁了,我和董老师去的当口,恰逢种子成熟。于是我就成了那个传种子的“小鸟”或“松鼠”,帮助老树公公把它的种子带到嵩山、太行山,点种到山林田野间。当然,我不知道有多少种子真正长成了树,没有时下人们特别热衷的“数据”,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小鸟、松鼠、流水、风、动物们种了多少树它们知道吗?在意吗?山水在意,老树在意,我自己快乐,已足够了。


 
山高林密,多半是山皂角灌木丛,陈老师2008年在这里嫁接过两年皂角树,沿途我们也看到了成果,皂角刺长的密密匝匝。不知走了多远,又来到一处山神庙处,小庙建的如我们岭上的一座一样精致,可惜已经塌了,如此难行的路不知谁人花心思、花钱、不惜力气修了它。万物有灵,一座这样的青山自然也是有神灵的,这并不是迷信,就像你我,如果我们认不出自己内在的神性,便只能庸庸碌碌枉过一生。
 
“山韭菜园”并没有如我们的期待出现,沿途采到一些,只是零星在林下。振泰老师特意嘱咐大家把根留下。陈老师说他的山韭菜地被人采过了,说不定就是我们遇到的两拨人,时候也不早,我们便打道回府。
 
“诺亚方舟”?
 
李老师夫妇走了,曹姐回来就帮厨烧火做饭,被亚斌戏称“劳模”。晚饭罢,天已黑下来,我的太阳灯白天没有好好晒了充电,晚上罢工了。也好,我们一行人离了古槐下的树影,来到场边一块空地上“晒月亮”。亚斌是农村出来的孩子,他说自己“黑”都是爹娘贪月色干活,把他扔在麦场边被月亮“晒”黑的。他说的一本正经,把谢红都听相信了,起身要去找帽子,见我们笑才知是玩笑话。

(陈淑敏拍摄)

 

“晒”着月光我做了简单的引导,让大家敞开谈谈对这个村子未来发展的梦想或思路。陈老师说话了,这些年他都被“栓”在山上,看到别人下棋、钓鱼,优哉游哉过日子他也好生羡慕,但,心里就是放不下这些树、这片山。他很欣赏我们的绿色理念,希望这里如我们想象的发展起来。他说亚斌年轻,接受新事物快,以后的事请我们和亚斌多沟通。亚斌、谢红、淑敏、曹姐一一谈了想法,各有侧重和亮点,基本上都在绿色生活实践的框架内。
 
最后我谈了自己的想法,在环保公益圈里盘桓这么久,像陈老师一样我也想解甲归田、放归山野了。但,就像陈老师放不下他的皂角树,我也放不下这个倾注了多年心血的组织,如今她有需要,我还是义无反顾回来了。因为,这样的组织在河南不是太多了,而是太少了
 
今后绿色中原怎么发展?长期的当然需要组织重新步入正轨后由管理团队考虑,但这个过渡期的导向也很重要,是为后面发展的探路之举。我一个比较清晰的思路在地球日活动前做线上培训时谈了:绿色中原今后要弱化“问题导向”,加强或突出“美好导向”——从着重于环境问题的发现,向着重于美好的、绿色生活方式的引导与重建转变
 
岭前村恰在这个时候出现不是偶然的,它有自己的优势,比如交通闭塞,比较好管控;有土地,而且土地闲置久,经过多年自然净化;空间开阔,完全能够容纳我们建设一个零垃圾零排放、真正循环可持续的绿色生活示范社区的梦想。但困难也是显然易见的,一个突出的问题是:没有水。当然机缘也在于没有水,如果有水它也等不到现在遇见我们了。
 


水的问题怎么解决?目前还看不到前景。我们是环保公益组织,不是经济实体;陈老师们是个人行为,应该也没有这样的投资能力。是不是没办法了?未必。办法总比困难多,绿色中原是公众参与平台,办活动是长项。目前临时供水还有办法解决,那就从能做的做起吧,把能做的做好就是最好的切入点。大方向明确,路,一步一步走。通过活动聚人、聚贤、聚能,同频共振的人有了,一切将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当然,变数是始终存在的,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因势利导、顺势而为即是最好的做事态度。
 
“晒月会”结束前我说,这个世界越来越不太平,充满了未可知。一个基于自给自足目标的绿色生活社区既是我们为社会生态转型做的有益探索,也同时是伙伴们应变的退守之地。当然,如有大的生态灾难,覆巢之下岂有安卵;但,如果还有环转余地呢?那么生存机会必然属于有准备的人。

那时的岭前村生态部落,也许就是你我的“诺亚方舟”。

本文作者                                   (谢红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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