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日记 | 植物*天堂——上海辰山植物园篇（一）
2021年3月2日 周三 晴
天光微曦，起身了，准备来趟“远征”，造访任它如何远都不能不去非去不可的——上海辰山植物园。
8号线9号线11号线乱转一通后，坐上最后的公交车，10点左右到达。下车后不敢怠慢，没顾上把门外门里景致多打量几眼，就匆匆按导航指引，步行去温室植物区。因为约了人，赶早见个面，避开午餐时间。
约的是王西敏老师，《林间最后的小孩》一书中文译者。对我来说，对人与自然越来越疏离的担忧促使我更多关注并参与自然教育的开展，这本书是我对身边小伙伴重点推荐的“必读书”。（弱弱提醒一句：文中照片均可“点小图，看大图”）
MOTION
我和他认识在2017年初。那个时候绿色中原的自然教育项目已开展一年半余，半年前成立了“春野自然学校”。元旦伊始，我们筹备第一个冬令营，去西双版纳。本来是有助手的，因成本问题变成我一人带队前往。西敏老师当时在中科院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负责科普，于是结识了。那天白天的活动顺利完成后，入夜西敏老师给春野营员带了“夜观”——聆听“池塘音乐会”“昆虫小夜曲”和观星。让那一期的春野冬令营大小营员至今念念不忘，当然也包括我。
MOTION
从微信“朋友圈”了解到西敏老师调到上海辰山植物园了。地铁上与他联系了一下，确定他今天在园里，不过只有上午，就约了这个面。虽说做社会工作多年，我其实是个独往独来的人，每到一地办完事都自己转，图个简单自在。而西敏老师的门槛却是不能绕过的。
园区太大，走的也快，十多分钟就走出汗了。看看时间尚可，便放缓了脚步，这一慢宝贝来了。路边落着好多种子，密麻麻一地，捡一棵看看，认得是南酸枣。这个树认得种子不认得树，因河南省林科院大院种的有，董老师每年去捡，他还让人打了眼穿成手串送人，我也得两条，故此认得，只是没见过树。现在见了，还是不认得，南酸枣是落叶乔木，这会儿还没长叶，只能大眼看看树皮树形。
南酸枣，又名“五眼果”
再往前走发现一颗大大的橡子，接着是好多个。是橡子吗？形状是，但比常见的麻栎橡子要大得多，更光滑漂亮。找到树的铭牌，小小的一个，仔细看去，是橡子无疑，此树叫“德州栎”。栎属种类很多，以前只知“麻栎”“槲栎”“栓皮栎”“锐齿槲栎”“橿子栎”等等，都是根据其特征命名，现在知道还有以地名命名的。栎属植物是个大家族，号称“人间自有三百种”，想必奇奇怪怪不知道的名字还多呢。
德州栎
人间自有三百种
刚走到温室附近，忽见路边月季圃里有一只大大的柚子，阳光下黄橙橙十分抢眼。四周没人，也没柚树，大柚子仿佛“空降”而至，俺上前捡起，拿出网兜把柚子兜了就走。水果没说的，谁捡是谁的，俺只谢送俺果的树。
办公区在温室北边不远，看样子是个老别墅。西敏老师已等在楼下，见面后先给我介绍这个大院。院子有年头了，满满的大树罩着，一院浓荫。三栋别墅楼，一栋是西敏老师们的办公楼，一栋接待自然教育活动住宿，还有一栋闲置。
闲置可惜了，如果这里有一个自助服务性质的“青年旅馆”就好了，我们也能得以享受享受这个“氧吧”大院。
自然课堂
西敏老师介绍了他们开展的活动。给昆虫、蝴蝶扎的“家”，给鸟儿挂的巢等等。这么好的场地条件，加这么好的专业背景，他们的活动想不丰富都难。接着西敏老师引我到后院水塘边看他特地引种的一株小野花，花朵不大，白色，六瓣，模样儿颇像“葱莲”。西敏老师说，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老鸦瓣”。噢？我问：是不是那帮“刷山”的花友每年春天专程去找的花呀？他说，没错，很多人专门盯着花期去找它，以看到为荣呢。
春
天
来了
洁白如玉
·葱莲·
真应了“物以稀为贵”。我问，它有母本父本吗？只这一棵能繁殖吗？西敏老师说：没问题，好几棵呢。说着话我们进了办公楼，来到他们三楼的办公室。这里也是“包袱”多多，不似一般的办公室呆板无趣。西敏老师尽地主之宜为我一一介绍，我也简单介绍了春野和自己现在的情况。因对这个行业都够熟悉，对一些情况有共识，交流起来十分畅快。
西敏老师送了两本他的新书，收起书我要告辞，走到门口他指着书架一端挂着的一个长长的塑料袋说，见过这么完整的蛇皮吗？乌梢蛇，我在园子里捡的，应该是刚蜕下就捡回来了。我一看，哇，足有一米多长，花纹十分漂亮。
忽然想起这么大的蛇我在野外是见过的。2014年我应北京“自然大学”之邀到江西一个老铜矿附近村子参与重金属污染调查。离开时在村口等班车，一位骑摩托路过的老乡与送我的村民打招呼，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他车上的编织袋里装着一条刚抓的大蛇，要往餐馆送。我问他能不能卖给我？他问我干嘛，我指指山。
送我的村民和他熟，一番讨价还价后70块钱买下了这条蛇。村民说看你要放生才便宜给你了，送到餐馆能卖一百多呢。他们拎着袋子到路边解开紧扎的口，一条大蛇在我眼下闪了一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那是那趟去江西我很欣慰的一件事，调查那件事我不知道自己发挥了多少作用，但对那条大蛇来说，我在那里的意义则是百分百的。
临走我问西敏老师借刀把柚子切开，他拿来刀切下去说，这样的柚子口味可能不那么令你满意。咦，怎见得呢？我笑说，看样子不稀罕呀，本来想留下一半呢，那我都带走了哈。西敏老师指着墙上的游览图给我推荐了线路：先看三个温室展区，接着去矿坑花园，再去哪哪，最后去爬一下辰山。我爽然答应。
趁车到温室附近下车与西敏老师道别，进了第一个温室展区：热带植物区。进来我就晕了，四个字：眼花缭乱。仅仅看了入口附近的一个温室中的小温室，就用了近两个小时，手机也拍到没电。天呐，这都是怎么搜罗来的啊，这里的稀有植物并不是只一种，而是成系列。比如号称“植物中的食肉动物”猪笼草，就有大大小小好些种；瓶子草也是，大大小小、红红绿绿、深深浅浅的“瓶子”。大部分植物都是第一次见，好多种类甚至植物书籍或电视上也没见过。
不多说了，分享一拨图吧——
猪笼草
瓶子草
奇花
异草
点小图看大图哦......
从这个小温室出来，我坐在一块石头上发呆。已近午后1点了，我是出去呢还是继续看？觉得脑子有点“装不下”了。定定神儿决定把这个温室看完，手机还有20%电，我给自己说，看快点，捡精华少拍几张。
按照地面上的“树叶”指引牌，顺时针转去，为了不走回头路，两边看。奇花异草随着脚步纷至沓来，让人目不暇接。反正都不认得，俺就先观察它的特征“猜”名字，别说还真猜对了好几个。
比如“烟花树”，照片看不出大小，实际上是很大朵的花，活脱脱地一丛美丽烟花；再比如“含羞树”，叶子是含羞草的“拷贝扩大版”，只是试了又试，叶子触碰后不会闭合，哼，到底是拷贝的“赝品”呢。
要提一下的是木棉花，俺最爱的南方树头花。木棉树长得高大匀称，身姿伟岸兼具秀美。花更是张扬霸气，花朵硕大，花瓣厚实，红的彻底，在早春百花将开之际，它先花后叶，开成一树火红。早年去南方赶上木棉花期，俺常常于树下仰望良久，末了捡几朵落花带到住处，找盆放上清水将花朵漂于水面，供在室内，木棉花神韵不减，还能美美地绽放一个星期。
这里到底是室内，树不及在户外精神，花开的不太多。树下掉着一朵被俺捡在手上，忽见附近的一个凤梨科植物也开着红花，颇像手里的木棉。不由好奇，把手中的花朵去比对，更像了，一样的正红色，也是厚厚的有质感的花瓣，甚至花瓣也是5瓣！怎么回事？难道还有地上开的木棉花吗？不由去用手触摸它的花，花竟动了，咦？用手将花一提，那花朵便离了植物，原来就是落下的木棉花，恰巧掉在凤梨植物中心，特别像这棵植物开的花，兴许是保洁师傅也瞒过了，没被清理走，把俺唬住了。
这么着走马观花，实在觉得对不住这些奇珍异宝。想想后面还有两棚，还有西敏老师推荐的种种，放下惭愧，加快速度，差不多又一小时后走出热带温室。
菩提树下...叶尖有故事
对面是绿色餐厅，进去本想找插座给手机充充电，顺便吃碗面。手机只剩4%的电了，马上要关机。服务员说她们没有我需要的充电线，出餐厅不远有充电宝租用站。便省了面去找充电，找到取出一块，看旁边有一束各种款式插头，就把手机连上，用自己的小袋子“吊”在机器旁边。人也不敢走远，就在电柜对面的椅子上坐等充电。这么着坐了不到半小时，人被棚下的阴凉浸透了。看看手机才22%的电。
扭头瞅见那边有几位穿绿马甲的青年，像是志愿者。就过去和他们打招呼，说了自己的问题。他们马上跟我到电柜前，一个女孩把我的手机和充电宝拿起来看了看说，不是这么用的。她把手机从那束线上拔下来，将充电宝翻过来，我这才看到，原来背面是有各种插口充电线的。这下好了，不用冻在这儿了，我急不可待要去门前大草坪上晒去寒气。另一个男孩子主动帮我掂包送过来，我们一起在草地上坐下，他说，我们有个小问卷可否访问一下您呢？俺笑说，可以，小菜一碟呀，问吧！
他翻开手中的夹子拿出一份问卷，哪里是“小问卷”哟，反正面足有4大张。哈，那也不在话下。俺一路答完了他的所有问题，末了还提了“合理化建议”，给他一个小小的惊喜。
辰
山
植物园
男孩子圆满完成任务离开了，俺拿出网兜里的柚子，带的一杯水早喝进肚了，把柚子掰开尝尝，嗯，不像自己小区捡的柚子那么甜，口味偏酸，但水分很足，大概没有像那个柚子在树上挂那么久半风干了，刚好可以“望梅止渴”。
吃了半个柚子后进第二个温室“沙漠植物”区。这里也是“惊喜连连看”。仙人掌科庞大家族都来此“报到”，无法一一列举，只得进行第二拨“图说”（“点小图，看大图”哦）
酒瓶树
芦荟&翡翠木
翡翠木
不同凡响的——“般若”
肉
饼
兜兰
？
？
花
SPRING
猴面包树
出了第二个温室已3点有余，俺已确知今天就是这仨棚了，不可能有时间去后面计划的地方。定下心到草地高处铺下地垫，放松坐一时，让被惊喜“轰炸”了多半晌的感觉缓缓劲儿。剥着剩下的半个柚子吃，听着四周的欢声笑语，有孩童嬉闹，有老友欢聚，天蓝风轻云白，怎一个“乐”字了得。
吃完柚子，将剥下的柚皮和里面的筋皮收做一兜，掂着走到草地的最高处，这里有一排灌木，柚皮分开放入灌木根部，留待其自然分解成肥。大地和果树送俺的这只大柚子吃了一天，当水又当饭，比茶足饭饱还添精神。时候不早不敢怠慢，下去观赏最后一棚——温带植物温室。
果皮：来自土地还回土地
进门是花海。兰，各种风姿绰约的蝴蝶兰一层层瀑布一样从树头、岩石“挂”下来，让人先花了眼，依次欣赏过去，忽见一朵硕大的莲从一块花圃中“闪”出，多大朵呢？差不多头样大，红黄相间，色彩炫目。不同一般的是，它不生水中，而是从旱地冒出的一根大柱子顶端开出的花。定睛看标牌，才知原来这就是是大名鼎鼎的“地涌金莲”。
地涌金莲
初知这花是因吴秦昌老师，他退休后才开始植物观察、绘画，没几年就成绩斐然。他的一幅作品在业内最高级别的世界植物大会画展中获了奖，画的就是“地涌金莲”。吴老师让人称奇的还有他用普通写字的水笔作画，一笔不能错，不能改，足见一位老航空人一丝不苟的本色。因是钢笔画，那幅作品虽仪态万方，耐人寻味，观赏者却不知色彩。因而今天见了此花，虽觉面熟，却并未第一时间想到“地涌金莲”。它出乎意料的华美绚丽色彩真真把俺“震”了。
吴秦昌老师作品
曾孝濂先生作品
神奇的“地涌金莲”
这个温室里到底是温带植物，总算有一些认得、还有一些养过的。如“铁海棠”和“合果芋”，只不过俺养的时候不叫这名字，而是叫“虎刺梅”“白芋”。还有一些是爸爸养过的，如“倒挂金钟”“鹤望兰”。这一棚花花草草树树，也不能细说，只能走图。（点小图，看大图）
铁海棠 & 合果芋
倒挂
金钟
鹤望兰
彩叶谁绘就？叶叶总关情
春羽，俺的第一帧“自然笔记
顺时针：曼陀罗，凤梨，露兜树
顺时针：蝴蝶兰，朱顶红，贵妃杜鹃
兜兰
山
花
烂漫
？
见血封喉树
最后一棚看到最后，遇上一位技术人员在记录大温室中小温室的温湿度。与他攀谈，对他们的一些日常工作略知一二。我一向不怎么喜欢温室大棚，去植物园都不大看这部分。觉得“不自然”，看过的确也比较乏味。
而辰山植物园的这几个温室大棚，可说做到了极致。虽是室内空间，却也高低错落曲径通幽，小桥流水山石瀑布应有尽有，植物也安排得疏密有致，让人凝神观赏间常有身处热带雨林或沙漠绿洲之感，如果不是间或瞄见头上的玻璃棚顶，简直不知此地何地今夕何夕了。
夕阳下
广播已在一遍遍提醒园区到大门的电瓶末班车是5点钟，看时间快到了，恋恋不舍出棚等车。坐车到大门口，看看天色尚可，没马上出园。来时看到这里有很多樱花，大道两边像是染井吉野樱，还没到花期。而水边的河津樱已开，树是大棵的，是不是来自日本？
樱花
·河津樱·
发几枝
·春来·
湖*黑天鹅
常见我们园林出售的花树，枝条修的十分呆滞，本该千姿百态的树形弄的千篇一律，丧失了多少美感。而此园的河津樱几乎就是“原模原样”，枝条愿耷拉地上就耷拉，愿指天就指天，树的姿态优美自然，花朵也极为娇艳，与桃花傻傻分不清。花下坐一回，移到河边坐一回，临走给西敏老师发了条微信：线路没完成，只看了三个温室就到这会儿了，根本拔不动腿呀。他回了两个呲牙的笑脸。
上海辰山植物园
出口有大幅的辰山植物园导览图，看看三个巨鲸一样的温室位置，只是东北小小一角。这也是我对那栋闲置小楼开“青年旅馆”的期盼，如有这么个住处，就不用辛苦来回跑了，住下明早爬辰山观日出，接着一天好逛多好呢。可惜没有。
树下的有机肥与园林废弃物
另一个亮点是园林废弃物的处理。进园就观察到这里的树和花草都是腐殖土养护着的，难怪这么好。问过园区的师傅，是不是自己生产的有机土有机肥？他们说是有买有自己生产的，因用量太大。绿色中原从2014年推动“落叶归根”算起也有近十年了，始终没能在郑州的园林单位推动半步。现在看到辰山植物园的绿色循环链，实感欣慰。
三个大温室看得过瘾，回程一路上都在回味满脑子存储的奇花异草。它们如电影的闪回镜头在俺眼前一幕幕出现。但在心底的深处却也泛起些许忧虑。这样的温室展室是堆金堆银堆出来的，它们的运行也有赖于继续堆金堆银长期供养。这样一条重金链是棚里所有植物的生命线。一旦有问题，这些植物不管多珍贵多稀有，将尽数湮灭，不复得生。
美好的一天，我为自己最后想到这些而抱愧，未来没来，当下可期，还是耽于花好月圆，岁月静好罢。
岁月
静好
文 & 编 & 图 匡洁（桑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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