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言
2023年2月5日，巴基斯坦前总统佩尔韦兹·穆沙拉夫 (Pervez Musharraf ) 在迪拜去世，终年79岁。穆沙拉夫被视为一个具有争议性的人物。年轻时投身军队，因为在1965年、1971年两次印巴冲突中的英勇表现而得到重用。在与纳瓦兹·谢里夫的政治矛盾激化后，通过军事政变上台。穆沙拉夫在任总统期间，施行温和开明政策，对内继续推进私有化改革，试图稳定国内经济；对外与中美结好关系，以务实态度推进印巴和解。不过，穆沙拉夫始终未得到巴基斯坦几个大政治家族的信任，政治地位并不稳固，最终不得不让权，移居国外。虽然经济学人这篇文章未能从根本上剖析这位巴基斯坦前领导人最终下台的原因，但也展现这位传奇人物的一生。南亚研究小组特编译此文，供各位读者参考。
巴基斯坦前总统佩尔韦兹·穆沙拉夫，图源：《经济学人》
1998年，佩尔韦兹·穆沙拉夫上任巴基斯坦陆军总司令，此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是一名性格鲁莽的炮兵，因无畏印度火力和偶尔的违纪而闻名，是时任总理纳瓦兹·谢里夫 (Nawaz Sharif) 手下的第三大猛将，也是以旁遮普人和普什图人为主体的高级官员中的异类。穆沙拉夫来自巴基斯坦南部城市卡拉奇。他的家庭讲乌尔都语，于1947年移居卡拉奇。显然，在谢里夫的设想中，穆沙拉夫是一个易于控制的软弱军官。
选任易于掌控的军职人员是巴基斯坦文职领导人的惯用策略。1976 年，佐勒菲卡尔·阿里·布托（Zulfikar Ali Bhutto）任命穆罕默德·齐亚·哈克（Muhammad Zia ul-Haq）为陆军总司令时也打一样的算盘但齐亚立即在政变中罢免了布托，对其处以绞刑并迅速掌控巴基斯坦，直至1988年他在一次神秘的飞机失事中丧生。类似的事情很快就发生在谢里夫身上，他同样低估了穆沙拉夫。1999年，穆沙拉夫发动政变。推翻了谢里夫，判处他终身监禁并接管巴基斯坦，先是担任“首席执行官”，然后担任总统，直到2008年辞职。穆沙拉夫执政的十年也遵循了与齐亚相似的轨迹。在一段时期的文官暴政之后，穆沙拉夫力行自由化改革，提高经济增长率，稳定经济，受到国内外投资者的拥护。与齐亚相同，穆沙拉夫执政期间恰逢邻国阿富汗发生重大事件，这考验了他领导能力的同时也改变了巴基斯坦的国际地位。1979年，在齐亚统治期间中，苏联入侵阿富汗。而穆沙拉夫在任期间，基地组织发动著名的911袭击。袭击的发动者正是由齐亚代表美国组织的反苏解放斗争的阿富汗退伍军人。穆沙拉夫随后决定在反恐战争中与美国合作，他也因此成为美国最重要的盟友之一。上世纪90年代美国中止了对巴援助，但却在2002年至2011年间向巴基斯坦提供180亿美元的援助。穆沙拉夫被乔治·W·布什 (George W. Bush) 誉为“坚定的自由捍卫者”。这位将军在 2006 年出版的自传《在火线上》一跃登上《纽约时报》畅销书榜单。但在政治上，穆沙拉夫先生面临着与齐亚截然不同的挑战。在美国的默许下，齐亚以在阿富汗开展反苏运动为契机，加速巴基斯坦国内的伊斯兰教右倾进程，营造公众舆论支持圣战，并为巴基斯坦在克什米尔的对印代理人战争输送训练有素的兵源。相比之下，为支持美国反对阿富汗及其他地区的圣战主义，穆沙拉夫顶住了巴基斯坦国内，包括来自军队内部的压力。虽然巴基斯坦军队仍暗中支持许多前伊斯兰激进派代表。美国几乎没有给穆沙拉夫第三条路，布什曾说：“要么与我们站在一起，要么被我们毁灭。”穆沙拉夫转向反对极端主义也与个人理念有关。与虔诚的齐亚不同，他是一位喜欢喝威士忌的温和派，而且懂得欣赏女性。穆沙拉夫童年的大部分时间是在土耳其度过的，因为他的父亲是驻土耳其的外交官。穆沙拉夫一生都是土耳其伟大的世俗改革者凯末尔·阿塔图尔克 (Kemal Ataturk)的忠实粉丝。军旅生涯的早期，他酷爱巴基斯坦的摇滚乐和西方时尚，这也是他“牛仔”绰号的由来。作为巴基斯坦的领导者，他推崇“开明节制”。穆沙拉夫开放了巴基斯坦的媒体，鼓励流行文化，力行措施保护妇女免受齐亚建立的伊斯兰沙文主义法律制度的迫害。他与两位印度总理阿塔尔·比哈里·瓦杰帕伊 (Atal Bihari Vajpayee) 和曼莫汉·辛格 (Manmohan Singh) 一道，推动了一项大胆而富有想象力的和平进程以解决南亚次大陆上两个老对手之间的分歧。但反对穆沙拉夫的呼声亦十分高涨。穆沙拉夫被公开斥为美国的傀儡，甚至遭遇多次暗杀。与此同时，作为开明的“独裁者”和伊斯兰化军队的温和领袖，他的立场矛盾，充其量也只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改革者和对美国而言不那么可靠的盟友。穆沙拉夫领导下的经济突飞猛进是以牺牲民主制度，甚至宪法和司法的倒退为代价的。他扶持的用来对抗主要对手政党的伊斯兰政党反过来削弱了他的反战运动，同样也被军队掣肘。卸任后，穆沙拉夫近乎承认了长期以来被严重怀疑的事情——在穆沙拉夫同国内激进派斗争时，巴基斯坦的将领们仍继续暗中支持阿富汗塔利班，即便他们正在杀死美国及盟军。2007年，穆沙拉夫相对开明的独裁统治已难以为继。巴基斯坦正遭受恐怖主义的蹂躏。他所允许的有限民主引起大规模抗议。他的重大对手纳瓦兹·谢里夫和贝娜齐尔·布托重返竞选。穆沙拉夫宣称自己是不可或缺的，宣布巴基斯坦进入紧急状态并中止宪法。但他的战友们和美国人都越来越厌倦这种混乱局面，尤其是在布托女士不久后被暗杀之后。当穆沙拉夫的对手在2008年赢得选举时，他辞去了总统职务，逃到伦敦，而非直面弹劾。新政府迅速推翻了他的多项法律、宪法改革举措。穆沙拉夫仍活跃于巴基斯坦政治舞台。他在美国公开抨击伊斯兰极端主义，赚的盆钵体满后便厌倦了，之后又开始谋划回到巴基斯坦，重新掌权。2013年，穆沙拉夫重返巴基斯坦，但几乎没有获得任何支持，甚至面临着一系列的指控。他被取消竞选资格，并因多项指控被软禁，其中包括参与谋害贝娜齐尔·布托。在2018年军队安排他前往迪拜接受治疗之前，穆沙拉夫又经历了多次暗杀。他在未出席法庭的情况下被判叛国罪，并处以死刑。尽管这一判决后来被推翻。由于身体每况愈下，他再也没有回到巴基斯坦。如今，许多巴基斯坦人怀念穆沙拉夫的统治，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对其继任者的不满。没有任何一位继任者能像他那样付出真心与努力同印度建立和平。他为巴基斯坦做出了积极贡献。他推行的媒体自由化影响深远。最重要的也许是，穆沙拉夫已是巴基斯坦在国际舞台上一个时代的代名词，在失去这个机会前，少有巴基斯坦人能看清这一点。尽管有种种缺点，穆沙拉夫确实努力将巴基斯坦的战略相关性转化为优势。但他的政敌、军民和好战分子们浪费了这个机遇。所谓机不可失，失难再来。无论巴基斯坦的下一位领导人功绩如何，都不太可能像穆沙拉夫那样受到美国长期的欢迎了。本文编译自《经济学人》杂志 2023 年 2 月 5 日文章，原标题为Pervez Musharraf was one of Pakistan’s better dictators，原文链接：https://www.economist.com/asia/2023/02/05/pervez-musharraf-was-one-of-pakistans-better-dictators
本期编辑：江文轩 穆祎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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