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磅 | 印东北动乱为何激化？根本原因可能在这……
作者 | 苏尚特·辛格（Sushant Singh）
编译 | 叶维杰
审核 | 顾青子
编辑 | 关云逸 陈珏可
编者按
本文关注久拖不决的曼尼普尔冲突。作者指出，莫迪的印人党政府推行的“多数主义政治”是当下造成印东北地区暴力事件爆发的重要原因。作者认为曼尼普尔邦暴力体现了印东北地区错综复杂的民族-族群关系，这一地区当下看似稳定的局面是“该地长达数十年的暴力冲突”的产物。这种历史与印针对东北地区的《宪法》371条的特别保留条款一起，形成了一套勉强包容印东北地区复杂性的制度，维持了当地脆弱的平衡。然而，印人党与其母体组织国民志愿服务团（RSS）的多数主义政治却对这种平衡构成了威胁，其对东北各族群构建自己的多数主义政治提供了“榜样”。然而在曼邦梅泰-库基族群冲突自5月3日爆发后，印人党政府却始终保持“中立”和“沉默”，仅仅试图通过切断当地互联网通讯的方式遏制冲突的扩散与影响。除此之外，为了维护印人党大张旗鼓宣传的“双引擎政府”的颜面，莫迪政府还拒绝解除备受争议、已实质上解体的曼邦政府，实行总统治理等强力政策。作者认为，曼邦民众需要的是“正义”，而不是“中立”。文章最后，作者对类似当下曼邦暴力事件在印度其他地区爆发的前景表达了担忧，他认为，“只要助长暴力的条件仍然存在，和平就不可能实现”，“而这些条件又恰好是莫迪政府印度国家观的基础。”南亚研究通讯特编译此文，供各位读者批判参考。
5月30日，印国防参谋长阿尼尔·乔汉（Anil Chauhan）接受采访时表示，“曼尼普尔邦的局势与pan乱或反pan乱无关，是两个种族之间的冲突。”这同曼邦首席部长比伦·辛格（N Biren Singh）5月28日的表态直接相矛盾。辛格称，曼邦冲突不是社群间矛盾，而是国家、中央部队对曼邦恐怖分子（意指库基人）的打击行动。6月1日，印联邦部长阿米特·沙阿（Amit Shah）在新闻发布会上公开将曼邦冲突定义为种族间暴力（Nasli Hinsa），这又否定了辛格的表态，而后者作为印人党“双引擎”政府的地方“引擎”代表，已在曼邦执政六年之久。
曼邦首席部长同印度最高级别军事官员以及内政部长在该邦冲突上看法不一，说明此事不同寻常。更需要担忧的是，乔汉和沙阿所声称的种族冲突本身就是事实。截至6月3日，据官方数据统计，曼邦“梅泰-库基”冲突已造成98人死亡，但实际死亡人数必定更多。截至目前，曼邦272个救济营地中已容纳4万余人，另有许多人不得已前往缅甸避难。此外，约有250座教堂被摧毁或烧毁，1名联邦部长和数名印人党议员的房屋遭受攻击。即使在乔汉和沙阿访曼期间，该邦暴力事件也未得到任何程度的缓解。如果此事系属一国内敌对公民团体之间的战争，那么正确描述该事件的术语应为“内战”。
无论是内战与否，曼邦冲突都揭露了印东北地区错综复杂民族关系背后的危险性。但本文无意深入探讨印东北的历史和社会学问题。可以明确的是，印东北地区内部看似相对稳定的彼此间关系的形成背景是该地长达数十年的暴力冲突，其中印国家力量与部分境外势力和武装团体都对此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印东北内部文化、语言、种族、宗教种类繁多且差异极大，唯有包容性的思想和体制可实现各层面、各领域相对稳定。印东北地区各邦都有相当数量的少数民族，但以民族为依据建立更小的邦万万不可。印宪法中的印东北371条款和饱受争议的印控克区370条款的设立原则相似，即尽可能调和多数派和少数派的主张，实现双方共存而非分裂。用印度社会和政治学家苏哈斯·帕尔希卡（Suhas Palshikar）的话说就是，“宪法371提供了一个‘联邦结构内的联邦制模板’”。
然而，印国内更多呈现一种执政党公然支持的多数主义。印人党意识形态母体组织国民志愿服务团（RSS）以“唯一民族”理念为核心的传统口号，“印地语、印度教徒、印度斯坦”准确表明，其无法容忍任何形式的非多数派共存和联邦体制。印人党政府通过宣传性媒体灌输给印民众的这一包装为政治理念的印度教叙事为其他群体构建自身的多数主义叙事提供了“榜样”。由此，建立在宗教、种姓、语言、种族上的多数主义已成为对付少数派的强有力武器。印东北的阿萨姆邦是莫迪政府这一政策倾向的鲜明案例，曼尼普尔邦也是如此。阿萨姆邦首席部长兼东北民主联盟（NEDA）召集人希曼塔·萨尔马（Himanta Biswa Sarma）曾表示，“占曼邦人口70%的梅泰人（Meitei）居住在仅占曼邦面积30%的山谷地区。按规定人口占少数、居住面积占多数的山地民库基人（Kuki）和那加人（Naga）可以购买山谷土地，梅泰人却不能购买山地土地。阿萨姆邦和波多兰也是此类情况，即山民受法律保护程度更大。”曼邦印人党议员、外交国务部长拉吉库马尔·辛格（Rajkumar Ranjan Singh）就曾要求莫迪取消宪法371条款，理由是该条款对曼邦山区有特殊规定。
此外，萨尔马还表示，印中央政府在对待曼邦各社群时“保持高度中立”。此言可被视为对曼邦印人党政府的批评，其在此次冲突中公然偏袒梅泰人。但值得关注的是，正如消防队不可能在火灾面前保持中立，曼邦各社群所需的并不是中立，而是公正！如反种族隔离著名活动家德斯蒙德·图图（Desmond Tutu）所言，“在不公正的情况下保持中立即是选择了压迫者一方。如果一头大象踩到了老鼠的尾巴，而你却说你是中立的，那么老鼠可不会感激你。”这一点从库基人的强烈诉求中可以看出：阿米特·沙阿访问曼邦期间库基群体高举抗议横幅，明确要求为山区设立独立的行政管理机构。
就曼邦态势而言，印中央政府是否保持了中立尚值得商榷，但它在曼邦局势中缺位却是毋庸置疑的。曼邦冲突持续一个月，莫迪本人也未曾为曼邦局势发一言，更未曾现身该邦或主持有关该邦局势会议。他将卡纳塔克邦的选举放在首位，而不是对曼邦民众的责任。他有时间在QUAD四国峰会被取消的情况下去澳大利亚，为“致敬印度”号（Vande Bharat）列车运行揭幕，或是在“印人党执政9年”的党内集会上发表讲话，但没有哪怕一刻的时间去慰问曼邦民众。但也可以理解，毕竟莫迪在中印边境危机、阿达尼集团暴雷事件、摔跤手抗议事件等问题上同样保持沉默。
在曼邦冲突21天后，沙阿才赴曼尼普尔。在为期4天的行程中，沙阿发布了许多公告，同时也发生了很多奇怪的事情。例如：曼邦警察局长和副局长无法控制自己部队的行动，原因大概是他们都来自库基族；曼邦警察局长陪同沙阿访问曼邦库基人居住的区域，但没有参加沙阿在英帕尔（该地以梅泰人为主）举行的任何安全会议；身为梅泰人的比伦·辛格在英帕尔全程陪同沙阿，但没有跟随沙阿前往山地区域；印人党发言人兼曼邦负责人桑比特·帕特拉（Sambit Patra）出席沙阿主持的正式会议；印陆军第3军团（主要驻扎在印东北）发表声明称其梅泰人军官在事件中保持中立。曼邦政府已面临崩溃，但印中央政府仍未解除比伦·辛格曼邦首席部长职务，因为解除辛格职务意味着破坏印人党“双引擎”政府。
但没有什么能比曼邦安全部队军械库（主要是英帕尔地区）武器失窃更能说明曼邦法律秩序的崩溃了。自5月3日以来，包括AK47、M16和INSAS步枪在内的4000多件武器被劫掠。在邦政府的呼吁下，其中约650件武器已被归还，但仍有5万到50万发弹药失踪。曼尼普尔邦在地理上位于米佐拉姆邦、那加兰邦、缅甸交界处，其中大部分失窃武器或已流入境外军火市场，亦或是被藏起来以待他日使用。
沙阿在访问曼邦期间召开新闻发布会，呼吁归还失窃武器。这不禁让人困惑，如果旁遮普或克什米尔地区同样发生武器失窃，哪怕其数量仅相当曼邦武器失窃数量的百分之一，沙阿是否也会如此做。但可以明确的是，在莫迪政府眼中，某些社群和邦似乎天然就比其他社群和邦更值得关注。唯一例外的方面是曼尼普尔在冲突发生后“享受”着和克什米尔被废除宪法370条款后相同的待遇：禁网。无论对商业、治理、教育或娱乐的影响如何，莫迪政府始终确保对当地信息通讯的完全压制。
尽管“黑暗”遮蔽了许多正在曼邦发生的事情，但总有人能够听到曼邦民众对正义的呼求。发生在曼尼普尔的事情很有可能在印度其他地区再次上演。和平并非仅仅没有冲突，只要助长暴力的条件仍然存在，和平就不可能实现。而这些条件又恰好是莫迪政府印度国家观的基础。
本期编辑：关云逸 陈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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