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翰林:玻璃骷髅里燃烧的一团火焰,触动了我 | 风面·Youth Talk
我是谁?
#视频时长:03′38″
△ 拍摄:王翰林,剪辑:陈衍勋 | 人生建议:全屏观看
我的作品
《内啡肽的火焰》
摄影 | 王翰林
获首届1839摄影奖大奖(关于1839摄影奖 >)
并在11月29日开幕的第十五届连州国际摄影年展
二鞋厂展区一楼独立厅展出
△ 连州,正在布展中的《内啡肽的火焰》
这是一段关于我的家庭的悲痛记忆。
父亲在医院晕迷一星期后醒来,告诉我这一星期里发生的故事和他看到的幻境。
通过对父亲的手记和病历的研究,我试图去解释究竟发生了什么。
△ 人类的幻境都源自于对所见物的想象
本文通过父亲的亲身经历与我虚构的摄影穿插叙述,通篇不旨在探讨死亡,也不旨在探讨临床医学。但一切工作需要在了解科学理论之后,再内化后进行意象表达。而且父亲在回忆录中所写的各种时间节点产生的现象也与真实的临床医学真实对应,存在目前已知的和未知的领域。
△ 意识来自哪里?
死亡本无法定义,人们想要去表现死亡,但无人见过。濒临死亡的人带回来的记忆也不能说明死后的世界,他们中若真的有人死亡,这些离奇的故事谁又能带回来?说明他们只不过是临床医学上界定的“死亡”,这充满了悖论,“死亡”一词好像只是人造的一个词语,代表不了它本身。
△ 急性播散脑脊髓炎
父亲体验濒临死亡的前提是急性播散性脑脊髓炎(acute disseminated encephalomyelitis, ADEM)这种病症所导致的。这里面涉及到现已知的医学,神经学,细胞学,物理,化学等科学的解释。但其中仍有些科学无法给予确切答案的解释。可能是人类还没有研究到那一步,也可能需要科学之外的另一条路。
△ 脑白质髓鞘脱失(仿制图像)
△ 父亲最近一段时间的康复数据:走路
△ 星型胶质细胞产生的特殊基因Sema3a是运动神经元存活所必需的(源自自然杂志的科学图片)
△ 他一个人穿越大江大河,并走向那道白光。
△ 父亲看到所有亲人欢聚在一起,他感受到了宁静。
△ 显微照片显示人脑组织中的原生质星形胶质细胞(仿制图像)
△ 脑脊炎治疗(仿制图像)
△ 脑CT扫描
△ 通过对体内星型胶质细胞产生的Sema3a在运动神经元的轴突取向上进行检测(源自自然杂志的科学图片)
△ 信仰在濒临死亡时的重要性
△ 灵魂的两个房间
△ 多巴胺传递的过程(仿制图像)
△ 星型细胞产生的位置性信号对感觉运动神经回路的整体性具有维护作用(源自自然杂志的科学图片)
△ 关于父亲一个人的梦境
我在编写创作这个作品的时候,我既是一个倾听者,又一个记录者。对于父亲的病症和特殊体验。我从研究到调查,再到解释。是一个不断转译的过程。没有人见过死后世界,而现世的人试图去建立的描绘,不论用词语还是影像,都是在用已知去解释未知。我承认我构建的是虚构的图景,就像科学解释不了的地方,现代人用哲学来弥补一样,这可能就是一种慰藉。最后我通过编改父亲的回忆录,并穿插我制作的图像作为插图。让读者在科学理论与文字关联之间产生产生联想。
评论
文 | 周琰
作者父亲十年前因突然罹患急性播散性脑脊髓炎,曾昏迷一周,有过灵魂或者道身出窍的体验。作者使用多种视觉图像(包括摄影图像、仿制图像、科学研究与实验图片、数据图片、装置图像、数字绘画图像),与多样的真实与虚构文本(包括回忆、科学文本、理论著作等),构造并呈现了父亲濒死状态下灵魂出窍的幻境经历,和相对应的现实世界中现代科学与医疗体系以及家庭与社会联系的层层交织网络。
同忠实于将摄影视为美学与道德的一种观看摄取,没有自己的语言,只是引用存在而非翻译存在的观念(约翰∙伯杰)路数相反;在《内啡肽的火焰》中,摄影,作为整体视觉叙述的的语言元素与媒介之一,参与到多重的叙述、想象和感受的空间与实体与虚拟的展览空间的构思、阐释、翻译、编织中。在对生与死、意识与认知的叩问中,赋予观众对有限的知与无限的未知、现实与神圣、以及未知生焉知死的联想契机。作者不同形式的作品构成(图像与文本),也充分考虑到了视觉直接经验(空间体验)和阅读体会(时间经验)之间的差异;视觉作品专注于对父亲幻境体验和科学分析记录下生命脆弱的视觉表现;而经过编辑的父亲的病后回忆《死后生》文本,则更详细地叙述了个体生命在病患过程中的被动(生理性与社会性两方面),以及生命的顽强和生机的动力(个体的意志,家庭中的爱)。这本书中很有趣的一个细节是作者的父亲在幻游中,与掌管人间生死档案的商纣王之子武庚的会面谈话(他父亲并不记得武庚的名字,而我们可以在《史记》、西周青铜器大保𣪘铭文、清华竹简等诸多文献遗存中找到他的名字。)如何在处处规训与被规训的世界安置奇异之事?在此,理解、阐释、转译的努力似乎也只能止于记录。
王翰林的作品构思、实现、传达的整体把握能力在众多选手中脱颖而出。他通过个人生活经历的深刻经验,尝试理解与自己生命交织的生命关系和社会联系,在参赛的作品中有代表性。而在对世界的可知与不可知,对科学、哲学、意识、信仰的触探中,他又突破了具体的现实层面的观照,将对个人与其生命网络的感知认识延伸到洛特雷阿蒙所说的“沉思个体生命也就是在其中发现族类历史的经验”。
■ 周琰,策展人、博物馆学学者、译者。多伦多大学博士在读,研究方向:中国当代艺术界
Youth Talk
Q:作品为何命名为《内啡肽的火焰》?
A:这个名称其实是受到拍摄过程中的一张作品影响产生的,一个玻璃骷髅里燃烧的一团火焰,当然这是一种比喻。内啡肽是人在濒临死亡时大脑分泌的一种激素,会让人感受到快乐祥和,坦然的面对死亡,而这一切又是一场虚幻,好似昙花一现,犹如一团火焰。
Q:这组作品的构成与呈现方式多样化,你如何看待作品议题与呈现媒介的关系?
A:作品的议题和选题是一个作品的方向,没有方向的走动,走的再远也是没意义的。议题的确定,也就意味着摄影师对事物有了立场,那他所拍摄的图像必然是围绕着他的观点进行的。对于作品的呈现形式上,我对自己没有限制,我从没觉得什么是不可以的,表达就需要工具,那工具就很多了,想打开一扇门,可以用钥匙,也可以用锤头把锁敲掉,夺门而入,或者避开这扇门,从旁边的窗户进入房间,当你不给自己限制路线,就会发现沿途不一样的风景。我对待摄影的方式就好比语言,图像同样可以作为思想的传输工具。打破常规,打破人们习以为常的摄影样式,会发现摄影不仅仅是摄影,更多的作者在表达观点,就像在说一句发自肺腑的话。当然媒介还与作者生活的时代相关,与科技的发展相关,选择的工具多了,那创作的手段自然也会多。
Q:谈谈这组作品中的《死后生》和重新制作成册的“Life After Life”。
A:原书是美国的一位医生所写,讲述了150位濒临死亡患者的所见所闻,这里面是有科学的普遍性,但是不具有绝对的代表性。在他之后人们开启了对濒临死亡这个领域的研究。通过阅读这些病人的经历与我父亲的进行对比,发现有很多相似之处。对我来说,具有指导作用,而且类似一本信仰性的圣经一样。所以我借用了他的封面样式,修改了标题,作者和介绍,把父亲写的回忆录作为内文,把我创作的这组作品当做插图,以小说与插图的形式组成了这本我重新编撰的书籍。
△ 雷蒙德·穆迪的著作(上),以及王翰林的修改(下)。都是关于濒死体验的故事
Q:下一步的创作计划是?
A:坦白说,有几个想法,还再尝试,具体就不提了。
关于我
Q:简要介绍一下你的父亲、家庭,以及对你个人成长和创作的影响。
A:我出生在一个军人世家,父亲是一位退休军人,因为晚婚晚育,我的父母比同龄人的长辈要年长一点。做艺术并不是很支持,但也给予了极大的包容,并慢慢理解,这其中不免有些争执,也随着我年龄的增长开始慢慢理解他们。我是一个不善于言辞的人,所以对自己,家人,爱人都不善于表达,但我把这方面的表达转移到作品中,通过作品去构建自己的内心世界。
△ 王翰林作品《寻觅鲁博》
作品说明:“鲁博”是我的乳名,通过寻觅“他”,来填补我记忆的空白。我将摄影与个人成长经历相结合,并延续个人情感和对自我的梳理,以图像的方式来表达空间和时间的模糊与纠缠,以及整个军人世家对我产生的影响(我的父亲是一位军人)。自幼跟随父亲工作地点的转移,导致我身边的生活环境不断的变化,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失),我对儿时不断辗转的生活日渐模糊,对那段记忆有种想要看的更加真切的期盼,旧事旧地有时会出现在脑海,同时又隐隐作痛,所以我选择用摄影来记录我的变化。这里面包含历史、回忆、印象和思念,这一切又都是情感与记忆交汇的结果。(作品分为三个部分:平面摄影;手制书籍;视频影像)
△ 王翰林作品《寻找爱情》
Q:推荐一位影响过自己的摄影师,说说理由。
A:纳达夫·坎德,算是我最早受到的摄影视觉上的影响,更多的是形式上的。最早看到的东西必然对我产生影响,在我的《城市博物馆》这组作品里可以看到踪影,现在不会特意去喜欢一个人的作品,因为每位作者都有很好的作品,更多的是看别人的理念,任何新鲜事物对我来说都是学习。
△ 王翰林作品《城市博物馆》
Q:聊聊你对直接摄影的看法。
A:首先我不排斥,我在做作品时也会用到直接摄影,好的直接摄影是很震撼的,而且每一代人生活的时代不同,这种摄影依然有它记录不同时代的特点。只是对于我来说,可能更喜欢有点变化的表达方式,这个问题就好像为什么有人喜欢吃香菜?有人不爱吃香菜?可能就是个人口味吧,我对待各种形式的摄影都有很强的包容性,我会去看,而且我也会喜欢,但是有的东西可能不适合我去做,当然,一切都是在变化的,也有可能以后我会去做我之前没有接触过的领域。
Q:关于“向着个人”与“向着公共”的创作方向,谈谈自己的看法。
A:在这里面我有一个自己的观点,不论是向着自己,还是向着社会,他们最终都是服务于人的,不分大小和优劣。每一个弱小的个人都参与了历史的建设,历史包括并影响着每一个个体,个体又产生饱涵时代的结晶,私人问题都是建立在大的社会背景下的,我反而觉得个人问题放大往往是社会问题,而有时候社会问题反而探讨的是人性。你说这作品太私人,可是作者明明受到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影响才产生的东西,这是集体的投射,更是集体的提炼。两者是鸡和蛋的关系。
王翰林
1993年生,祖籍中国山东,目前作为图像艺术家工作生活于上海。个人作品关注自身情感的记录,从周遭环境的变化到个人历史的流逝,通过私人意象化的方式进行表达,同时使用绘画,摄影,手工书籍以及动画影像等方式去表现自身的情绪变化。
· END ·
采访/编辑©陈衍勋
统筹©风少
往期「风面·Youth Talk」
▼
长按识别二维码
关注风面微信号
不错过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