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桂东&周睿&李隽&裘淑婷 | 时代语境
本篇出自Dazed 10月刊
摄影: 任海华 & Greg Lin jiajie林嘉杰(SAMUEL)
造型: Alvin & Ola Ebiti(SAMUEL)
编辑: Alvin
撰文: TARRING LEE
化妆: Beata(RUI & SHUTING) Grace Sinnott using YSL beauty(SAMUEL) Jolin(JUN LI)
发型: LI Jiasu@HAIRPRO(RUI & SHUTING) Hirokazu Endo(SAMUEL) Dylan Li@HAIRPRO(JUN LI)
模特: Maggie Maurer(SAMUEL) Mengnan Yang@Paras(RUI) Sai@龙腾精英(SHUTING) Yaowei Ren@Paras(JUN LI)
选角: Lyly Bui(SAMUEL)
制片: 曹燃(RUI & SHUTING)
造型助理: SEAN & 小倩
摄影助理: 洪数 & CONNOR O'SULLIVAN DAY(SAMUEL)
设计: YUI
镜头里扮演不同身份的女子正襟危坐，伴着小调韵律呢喃有词，口中哼唱的却是由“往事如风”、“身正不怕影子斜”、“佳人应是绿肥红瘦”等五句中国谚语转译而来的英文……上述动态画面，全部引自SAMUEL Guì YANG 2020秋冬系列的宣传短片。主导创意的杨桂东，正是这么一位打破西方壁垒重筑东方韵味的时装设计师。
该短片延续了SAMUEL Guì YANG就东、西方文化的一贯解读，邀来好友陈雪一人分饰五角，身穿品牌新一季的服饰，搭配不同样式的发型，整体形象或过去，或当下，或未来。“创作前跟合作伙伴讨论到英文词汇‘Chinese whispers’，其寓意为信息经过口口相传后，原有话术的意思发生改变乃至被扭曲。它表面上仿佛是‘中文悄悄话’，但实际是在西方语境里被创造出来的，于是就产生了所谓的文化差异。”
不难看出，2020秋冬系列是品牌吸纳东方文化精髓的直接体现——金属钩环、蕾丝腰饰、手工编织挂坠等突显民族风俗的细节悉数出列。“女性佩戴挂饰可能更像一种寄托情感的载体，我试图借助这些元素赋予服饰崭新的意义。”很多SAMUEL Guì YANG颇具传统韵味的裁剪里暗藏着一副摩登的灵魂，把这些元素时髦化是杨桂东嫁接“传统”和“当代”的方式。
时装设计师对历史的学习，显然是有必要的。SAMUEL Guì YANG过往的look里，或多或少都有涉猎他们喜欢的女性形象，然后跟主题相结合从而维持整个系列的平衡。“我们的灵感墙经常出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港台明星，如张曼玉、梅艳芳……有时也会向那时候的影视作品致敬，像2020秋冬就专门提到了杨德昌导演的《青梅竹马》，剧中蔡琴演绎的角色顶着蓬松的头发、穿上复古的西装革履，非常power dressing的感觉。”
回顾往季，SAMUEL Guì YANG致力塑造的是性格多样、拥有强烈自我意识的女性形象。事实上，power dressing是女性意识复苏的体现，她们对自身所处的社会地位提出诉求，因此在打扮着装上进行强调。“我们试图把品牌打造成衣橱，去满足这类独立女性的需要。她不用穿我们的衣服，但希望SAMUEL Guì YANG的设计能融入她的日常。”
并非所有时装设计师，都有能力透过自己的作品，达成哲学上的思辨。周睿便是这其中的佼佼者。
与其说是位设计师，倒不如称她为艺术家。某种程度上，周睿的作品已经脱离了服饰的物理特性范畴，但最终还是落位回到设计本身：借助大量看似整体、实则“四分五裂”的弹力面料，就肌肤与织物、亲密与疏离，甚至美与丑之间开展两两相斥的博弈。
周睿眼中，世上没有极致纯粹的事物，人们需要用辩证思维方式地去看待——放大了讲，是喜半参忧、祸福相依；往小了说，是人的社会化生活中，服装的作用是装饰身体，让面料贴附肌肤的表面。其实，这跟往身体外部做加法一个道理。
“服饰呈现出裸露肌肤的状态，让我切实感受到人们长久以来隐忍不发的情绪。”这足可印证，为何周睿的作品没有像其他设计师那样，选择用面料大范围地覆盖穿着者的身体，因为肌肤属于她作品的一部分，占据着不可言喻的重要地位。“这是种文字难以描绘的脆弱美，它就在那里，像脸上的褶皱，每一寸肌肤都有一段故事，都是你曾拥有的美好。”和刺青有着类似的意义，人们身体上的印迹是对过往的追溯。
翻看品牌Rui Zhou的造型目录，设计师大胆启用了不同肤色、不同身材、不同年龄的素人担当模特，如同她们为向外界宣示自己对身体拥有的主权。“是对美的多元化体现，表达了我们对生活的态度——任何模样的人，都有诠释和展现美的权力。”这和COMME des GARÇONS似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我非常欣赏川久保玲不同于旁人对身体、对服装、对美的理解，我有尝试构建身体之外的曲线空间来颠覆人们对身体的认知。”
“生活在国内的女性，常常被教育需要对各种事物感到抱歉和羞愧，比如爱美、月经、肥胖、胸部发育等等……我希望穿上Rui Zhou的人都能展示自信和力量，不管男女都不会对身体感到羞耻。Love what makes you，you。”
每个活着的人，都在世界上担当着各种各样的角色，无法卸下与生俱来的社会属性。更何况，我们眼前的周睿是位善于用作品自我审视的创作者呢？2020秋冬系列记录了设计师徘徊、漫游的状态。“我试图用随机的圆润廓形和柔和的色调，表达人在漂浮状态中如泡沫般、恍惚迷离的情绪。继而包涵她对过去已存事物的缅怀，以及对未来不稳定探索的担忧和希冀。”即便现在，周睿也未必把自己定义作时装设计师，那权作是她向外界表达的手段罢了。
“创作的载体不该被局限，同样的内容完全可以选择不同的表达方式。”
这句话用在李隽身上再适合不过。要不是被时装设计牵绊了脚步，从小习舞的他可能会是位出色的舞者，亦或者现在已经跑去做导演了。
之所以如此打趣，很大程度上跟李隽浸淫其中的兴趣爱好，对他日后创作的影响有关。“JUNLI的服饰在人体行进过程中展示出的动态，离不开舞蹈给我的启发；而电影对我的帮助是潜移默化的，喜欢影像带给我的触动。”今年6月的时候，他接到一部跟老上海相关题材的剧集请邀，为戏中男主设计服饰，他心中的电影梦也因此算是圆了一半。“用服饰包装角色，呈现他每个阶段的成长变化，是种特别奇妙的感觉。”
曾跟法国导师潜心钻研三年女装，而后远赴英伦攻读男装设计，相比其他海外学子，多“折腾”了自己几年的李隽，反倒对生活、艺术乃至哲学有了更深层的理解与思考。“JUNLI现在更像是男女装合并的品牌，这不是扁平地淡化性别。我常常提及男、女身体的差异性，如果想要让女生穿成中性的模样，就必须对版型进行反复推敲，方能达到结构和谐的地步，因此衍生出经过多重考量的‘共享’单品。”
无论隐没设计之下的机巧，还是情绪板上勾勒的影像，李隽的作品从来都不缺乏故事。无独有偶，1974年拍摄的电影《东方快车谋杀案》成功登上了JUNLI 2020秋冬的“银幕”，片中那一十二位乘客化身为型录模特，带我们追溯回到上世纪的戏剧场景。设计师将30年代经典西服与双排扣外套解构重塑，既有英式男装的精良裁剪又不乏法式的浪漫诗意；服饰印有Jannis Kounellis画笔下的黑色花卉，跟车舱内餐桌上摆着的玫瑰相互呼应……这些电影中的线索和真相，全被他巧妙地“编排”进了新系列的细节里。
看完李隽的作品再回过头来了解其人，你会发现他跟自己品牌JUNLI想要呈现的形象完全贴合——低调内敛，极少曝光于社交媒体之上。这样“不入流”的设计师，却在伦敦时装学院毕业后没多久，就受邀登上米兰时装周的官方日程，紧接着被Vogue Italia专题报道为“来自中国的创造力”，这显然跟当下品牌的运作套路有些格格不入。
“时装设计师这一身份，赋予我的是专注设计本身。设计是有灵魂的，是一切语言的源头，向外界输出有意义的信息，也是设计师应尽的责任。”李隽如此解答自己的“不入流”。
细数那些由安特卫普皇家艺术学院走出来的青年才俊，无论早年的Martin Margiela，还是日后的Demna Gvasalia，哪位不是缔造趋势、改变流行的人物？有幸拜入Walter van Beirendonck门下的裘淑婷同样出师于此。
“Walter对自己、对作品都极尽诚实。在他眼中，创作理应保持纯粹。这种精神是我钦佩且一直履践的。”相较国内，毕业率不及10%的安特卫普皇家艺术学院拥有堪称严酷的筛选机制，“因材施教”的教育方式尤为看重培养学生的个性。“安特卫普独有的美学观念至始至终贯穿了我们的想法和设计。”如此前提下，大三时便以专业第一名的成绩免试升硕的裘淑婷，毋庸置疑会是未来几年最值得期许的年轻设计师之一。
跟导师Walter van Beirendonck近似，裘淑婷的作品有着令人过目不忘的魔力。多层次的不对称结构在繁花似锦的图案簇拥下，跟高饱和度色块渲染的面料相互交融。事实上，这般元素杂糅的造型往往容易适得其反，产生过分喧闹的既视感，但经过裘淑婷“调适”后，反倒显得恰到好处了。“这就是带有我鲜明风格的美学体系所具备的一种特质吧。设计的初阶段，我会根据这一季的灵感，‘感性’地做些很随意的拼贴画或是抽象的小型雕塑，最后落实到完善工艺细节上时，自然而然地回归‘理性’。”
首个系列便取材自90年的王家卫电影和Pina Bausch的优雅舞蹈；而后从德国导演Wim Wenders镜头下的《沙漠之花》摄入灵感，勾勒非洲女性的强大形象；上一季又隔空致敬意识流文学女作家Virginia Woolf；现如今，主题更延伸到了南非当代艺术家Marlene Dumas以及美国摇滚歌手Janis Joplin的身上……
Shuting Qiu作品中蕴藏的“人文性”是显而易见的，这离不开设计师对当下性别议题的关注。“我喜欢探讨不同女性在社会中的身份定义，2020秋冬我想向两位曾启迪过自己的女艺术家、音乐人表达崇敬之情。新一季的亮点是环保皮草面料的结合，材质上的限制反而激发了我们的创作力，算是一次全新的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