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个「星际XX」的中文翻译名,都给人一种浩瀚宇宙的想象,并且都指向了一种我们熟悉的叙事联想:出征、勇气、一波三折、最终归来。这里有不同时代科幻作品对我们想象力的塑造,也是这些优质科幻作品给予我们的美好记忆。然而《星际探索Ad Astra》却完全不是这样一个“典型英雄故事”。如果依赖电影名字带来的印象走进电影院,那么就很容易失望而归。
《星际探索Ad Astra》中的宇宙,不是漫威的宇宙,不是星球大战里的宇宙,当然更不是异形系列里的宇宙。这个宇宙接近于《2001太空漫游 2001: A Space Odyssey》中的宇宙,它无声无息地在那里由着人类进入。在漫长而孤独地旅程终点,人得以在宇宙深处看见智慧的本体,并用它实现自我的完满。
2001: A Space Odyssey (1968)
© Courtesy Everett Collection / Everett Collection
《2001太空漫游》中对于技术发展的怀疑态度,以及太空隔离状态下主人公心理状态的刻画,在后来的科幻电影《宇宙静悄悄 Silent Running 》(1971) 和《飞向太空 Солярис》(1972)里都得到了延续。到了《星际探索Ad Astra》这里,宇宙生活被描绘成地球的复制品。民航服务式的登月旅行,从登机、空姐服务、机上消费、起飞降落,都在清楚地传递出电影的世界观设定。
到达月球后,我们借由男主角的独白进一步熟悉这个未来世界:我们是世界的吞噬者 (world-eaters)。”
在另外一个星球看到熟悉的地球生活:自动扶梯、DHL快递、赛百味、冰淇淋店、穿着夸张外星人戏服的群演、亲子娱乐活动......这和地球上的地铁站有什么不同?
和迪士尼乐园又有什么不同?人类和未知新世界会怎么相处?
人类探索宇宙的渴望最终会带来什么?整部电影在剧情推动和情绪渲染上,可以说非常“抠门”:男主角的独白、男主角的行走、男主角乏味而缺少情绪波动的行为,仅此而已。但恰恰是这种节制的表达,在科幻世界观建立上有一种难得的锐利:人类即使拥有了征服宇宙的能力,却依然难逃劣根性的窠臼。中年男主上天找爸爸,《星际探索》的故事用这一句话就说完了。也是这个“我要我要找我的爸爸”主角情感脉络,给不少人带来了共鸣和理解上的障碍。如果我们去看广受好评的《星际穿越 Interstellar》里的情感线,能轻易地指出它到底为什么感人。比如父女情深、思念的坚持、相守相依的承诺。
《星际穿越》中极其日常化和普世的情感,让这部电影全球通行。科幻设定和科幻剧情都围绕着父女至亲这根线,使得整部电影的情感共鸣和剧情发展,紧密地同步在一起。对大多数观众来说,《星际穿越》都是非常“好看”甚至“很感动”的科幻电影。
《星际探索Ad Astra》
没有走这条叫好又叫座的情感通路。要理解这个找爸爸路径,也许要提及“弑父情结”这个老生常谈的话题。其实如果用“弑父情结”去看以年轻男性为主角的类型电影,都不难发现这种“弑父”原型的存在:不论是幼年丧父、电影到一半丧父(有时是叔叔/老师等父亲形象),都往往标志着男主角真正的成长和绝地反击。
和我们熟悉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不同,有一种理论认为:以海洋文明“发家”的欧美文化,崇尚创新和冒险,而不像农耕文明那样依赖经验老道的“父辈”。
因此他们推崇“弑父”所象征着的个人成长轨迹。“弑父情结”是指:一个人真正的成长,发生在他超越自己父亲的那一刻。
如果从这个视角去看《星际探索》,中年帅哥布拉德·皮特花了两小时找爸爸,就变得容易理解了。不同于个人英雄主义类科幻片,《星际探索》没有发展男主角“弑父”外的其他情节,只是围绕着这一个情感动机去讲述男主角和宇宙的关系。
《星际探索》选择了一种更聚焦的方式,将经典的母题揉进宇宙里,讲述了一个私密的、内省的中年男子的孤独旅程。
《星际探索》是一部在内省表达上非常大胆、也高度专注的电影。在宇宙场景里,男主角渺小的像个微不足道的噪音。环绕在男主角周围的都压迫性的画面:无尽的空洞宇宙、火箭排气、遥远的恒星簇、陌生的行星路过他的窗口。
这些诗意的表达像是织起一张柔和的网,很难指出它们的具体含义。这是《星际探索》和很多科幻片不同之处——它静悄悄地在一种紧张而颠簸的节奏里暗示我们:付诸于这场旅行的所有努力都将指向虚无。剧情最大的冲突发生在男主角决定强行登机去找爸爸,接着和几个宇航员发生了冲突、并且造成了机组人员的全员死亡。在冲突和扭打中,观众更多看到的是宇航员的笨拙和不便,以及飞船内的举步维艰。
试图阻止男主角的几个宇航员:
有人直接被重力作用甩到玻璃上而死亡,
有人忙乱中开枪破坏了呼吸系统,
他们基本都死于意外窒息。
机组人员的集体死亡与其说是矛盾爆发,还不如说是一场意外事故。
男主角“成功”在机舱内入座,看着无辜牺牲的所有机组人员,独白似的向地面发回工作报告:“任务中心,我是Roy McBride少校。
我违令登上了Cepheus号但我并无恶意。”
“可是,我的行为导致了所有船员的死亡,
飞行记录会提供完整记录。
历史,将做出评判。”
整部电影对主角矛盾和冲突的处理,始终保持在这样一种接近于冷漠的乏力中,以男主角的第一视角冷眼看着、又慢慢抬步向前。如果在这部电影里期待太空大战、正邪交锋、或者是阴谋诡计,那注定是会失望的。贯穿全片的疏离感,才是真正链接主角内心世界和浩瀚宇宙的情感脉络。《星际探索》压根儿就没准备赞叹人类的勇气和奇绝的新发现。所以如果期待看到一个高昂而积极的结局, 那注定是与影片背道而驰的。《星际探索》中最最让人回味的场景发生在海王星的轨道外,在那里我们和主人公一起感受到:这巨大的空虚中只有震耳欲聋的孤独。那艘曾经载满豪情壮志科学家的飞船,早已锈迹斑斑人去楼空。那曾经令人心驰神往的对宇宙其他生命的想象,早已在癫狂和暴力中被证明是妄想。人类的想象和向往都湮灭在宇宙的深处,连回响都听不到。
痴狂的科学家父亲喋喋不休地说着科学探索的正义。沉默的中年儿子,一边帮老父亲穿戴宇航服,一边凝视着他眼底的深处。见到这个当年抛弃自己的父亲,
自己究竟还要质问和指责什么?
我自己是不是也在重蹈覆辙,
抛妻弃子地来到这渺无人烟的宇宙?
父子俩人在宇宙给予的无情真相面前,早就失去了争执与分辩的欲望。在无边的寂静里,我们得以感受到影片中无边的恐惧感:We are all alone in the knowable universe 在已知的宇宙里人类是仅有的存在。人类对于宇宙的探索、对于未知的好奇,《星际探索》的回答是一记重重的闷拳,它沉默并带来钝痛。未知的荒野之所以尚未被人类驯服,恰恰因为我们连这背后的原因都无力理解。而任何试图突破这层障碍的尝试,都像羊入虎口,被吞噬地一干二净。
这个发生在宇宙的“星际探索”故事早就走向了探索的背面,它将注视投向对探索本身的质疑、对人类的质疑。
《星际探索》原名Ad Astra,是拉丁语,意思是“To the Stars” 如果你来给这部电影起一个中文名字,你觉得什么名字好?留言告诉我。其他科幻电影推介
点击标题查看推文
国货之光:《错位》《霹雳贝贝》《距离》
大家都说好:《普罗米修斯》《降临》《楚门的世界》《第九区》《疯狂的麦克斯4》《2020科幻片单》
你画我猜:《星之声》《最臭武器》《红辣椒》
花样年华:《月球》《太空生活》《时间规划局》《欢乐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