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为何在台湾问题越跳越高?三个层面剖析日本对台态度转变
凤凰网原创 近期,日本在台湾问题上越跳越高。日本对台政策为何出现明显转变?拜登在涉台议题上的“口误”,被日本政客视作什么信号?《凤凰大参考》从三个层面剖析背后原因。
4. 日本政客自恃有民意支撑,有美国鼓动,在台湾问题上与中国大陆渐行渐远,但是美国对台政策的“模糊”属性,在历届总统之间存在很大波动。拜登的“口误”,特朗普对美国介入台海冲突的悲观态度,日本政府近期的兴奋能维持多久有待观察。
作者|陈诚
《凤凰大参考》特约作者
5月24日晚,中国外交部紧急约见日本驻华使馆首席公使志水史雄,就日方在美日领导人会谈、美日联合声明及美日印澳“四边机制”峰会中的相关言行表示强烈不满和严重关切。在23美日领导人会晤后的记者会上,日本首相岸田文雄暗指台湾,表示“不允许相关国家在世界任一地区凭借实力单方面改变现状”。24日的美日印澳四方联合声明则更加露骨,声称包括东海和南海在内,四国坚决反对任何寻求在本地区改变现状并加剧紧张的胁迫、挑衅或单边行动。近来,日本政要在台湾问题上对华之消极,已达到新的高度,这不禁引人思考:当前,日本为何在台湾问题上跳得如此之高?▎日本冲绳,驻日美军普天间基地 人民视觉/资料图
有人不禁会问,如果日本选择彻底倒向中国一边,大陆收复台湾对日带来的军事和经济风险岂不是迎刃而解?笔者赴日期间,也的确听到过高校教授和政府官员谈及日本倒向中国的选项。然而非常可惜,日本民众的态度并不支持政客作出这样的选择,日本民众对华印象之差,已接近冰点。
日本内阁府2022年1月公布的“外交舆论调查”数据显示,78.9%的日本受访者对中国大陆持负面态度,其中回答“不亲近中国大陆”的比例为43.5%,选择“相对不亲近中国大陆”的比例为35.4%;2021年公布的数据中,对中国持负面态度的比例为77.3%(“不亲近中国大陆”的比例为41%,“相对不亲近中国大陆”为36.4%);2019年,对中国大陆持负面态度的比例为74.9%,(“不亲近中国大陆”为35.9%,“相对不亲近中国大陆”为相对39%,2020年数据未公布)。
▎日本内阁府公布的“外交舆论调查”数据,图为1978-2021的日本受访者对中国大陆持负面态度的比例数据变化
如前所述,基于台湾对日本战略利益的重要影响,大陆收复台湾,很可能意味着日本将不得不“屈从”于统一后的中国。美国也有观点认为,“失去台湾即失去日本”。而日本民众对华负面观感长期居于高位,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在以选票政治为主的国家,这无疑将对日本外交政策走向带来重要影响。
在日本民众对中国大陆友善度持续下降的同时,日本民众的对台好感却在不断升温。台湾驻日经济文化代表处委托日本中央调查社(一家公司)进行的舆论调查结果显示,2021年年末,高达75.9%的日本受访民众对台湾地区持正面印象,其中选择“亲近台湾”的比例为41.1%,选择“相对亲近台湾”的比例为34.8%。该年度调查中,近年选择“亲近台湾”的受访者比例呈现明显的上升趋势,2016年至今,该数字分别为31.8%,29.9%,37%,37.8%,40.4%,41.1%。同时,台湾在此项调查中连续6年成为日本受访者”在亚洲最为感到亲近的地区”。2021年年末的调查中,作出这种选择的受访者比例高达46.6%,而中国大陆的获选比例仅为3%。
那么,日本人为何如此喜欢中国台湾?调查结果显示的前六大理由(多选)分别是:台湾人对日友好(77.1%)、“日台交流”历史悠久(45.7%)、经济联系密切(34.9%)、日本“311大地震”时台湾给予了援助(34.4%)、文化上有共通之处(31.5%),很多台湾人会说日语(27.3%)。
然而,中国在“311地震”时同样给予了日本援助,学习日语的大陆人同样不少,为什么日本对中国大陆的好感度,与对台好感度之间存在如此之大的鸿沟?要弄清楚这个问题,可能需要把目光聚焦到得票数最高的理由——台湾人对日友好的态度上。
▎2021年东京铁塔台湾美食活动情形
现在的台湾人果真喜欢日本吗?的确如此,与提到日本便咬牙切齿的大多数大陆民众不同,台湾民众的对日印象的确颇为不错。日台交流协会2022年3月公布的调查结果显示,2021年,当被问及最喜欢的国家和地区时,60%的台湾受访者选择了日本,创下历史新高,排在第二位的中国大陆得票率5%,第三位美国得票率4%。此外,77%的受访台湾民众,表示对日本感到非常亲近或感到亲近,台湾民众的对日观感可见一斑。
随之而来的另一个问题是,不同于中国大陆及韩国民众,为何遭受过日本殖民统治的台湾人如此喜欢日本?这可能涉及到两个问题,一是台湾人的“日本情结”,二是当代日本文化对于台湾年轻一代的吸引力。
所谓“台湾人日本情结”,指的是台湾地区社会普遍存在的一种亲日社会现象,这种现象源自台湾日据时代。日本占领台湾期间,对台湾经济社会建设投入了一定精力,出现了一段相对稳定繁荣的阶段,许多日据时代建设产物遗留至今,如旧台中车站、台南车站,基隆港、高雄港、桃园大圳、台北酒厂等。但日本人并非从占据台湾之初便积极建设台湾。
日本吞并朝鲜、占据台湾后,初期的殖民地最高长官均为日军将领,倚仗武力打压当地抵抗运动,进行高压管理,残暴的殖民者最终激起了朝鲜三一大起义,起义席卷整个朝鲜半岛,1919年3月至5月,共有7000多名朝鲜人被杀,15000多人受伤,近5万人被捕。三一起义极大震撼了日本殖民者,迫使其采取“内地延长主义”,即以接近日本内地的统治手法管理殖民地,台湾、朝鲜总督人选此后也改为文官,在殖民地民众就学、从政等方面解除了一些限制。
也就是说,日本殖民时期的台湾民众凭借朝鲜人民血的代价,换来了殖民者的怀柔政策,导致日后的台湾并没有出现浓重的反日情绪。1945年台湾光复后,国民党政府酿成二二八事件,血腥镇压台湾民众,并长期维持白色恐怖,从而催生了台湾内部一些怀念日本殖民时代的情绪。
而关于日本文化对于台湾年轻一代的吸引力,一条可能的佐证是,尽管调查结果显示,台湾民众整体上77%的亲日比例已经非常之高,但在39岁以下的台湾人中,这一比例更为离谱,高达90%以上。
综上,特殊的历史原因及日本文化酿成了台湾人的“哈日”情绪,而这种情绪得到了日本民众的正面反馈,催生了日本国内浓重的亲台民意,同时中日彼此的民间情绪因为种种原因持续走低,这种日本民意投射到政治上,推动了日本在外交政策方面与台湾地区越走越近:2021年4月,日本经济新闻与东京电视台进行的一项民意调查显示,74%的受访日本民众支持日本介入台湾问题,维持台海稳定,反对日本介入的比例仅为13%。
日本在台湾问题上沿着反华路线一意孤行,日本国内对此并非没有疑虑,那它的疑虑是什么?疑虑从何而来?日本政客近期的嚣张气焰,是否意味着疑虑已经消失?这一切需要从日本的对台政策转向说起。
去年之前,日本的对台政策要比美国温和。1972年的中日建交公报中,日本承认中国大陆政府是中国唯一的合法政府,这比1972年中美上海公报中的美国表述要更进一步。此前日本内部出现有关台湾问题的错误言论时,日本政府甚至会主动打压,例如1999年东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公开称台湾为“国家”,遭到日本外相批评,称石原仅为地方官员,没有资格代表日本政府。
但从去年4月起,日本的对台政策出现了明显变化。2021年4月的美日联合声明加入了“台湾海峡和平与稳定的重要性”,这是自1969年以来,美日联合声明中首次提及台湾;7月,日本发布年度《防卫白皮书》,首次将“台湾对于日本的安全和国际社会的稳定十分重要”加入其中;同月,时任日本副首相麻生太郎公开宣称,台海冲突有可能被日本认定为“存亡危机事态”,进而触发日本自卫队行使集团自卫权;12月,日本前首相安倍晋三扬言,中国大陆对台发起军事行动无异于“经济自杀”。在台湾问题上,日本政要的对华鹰派色彩越发强烈。
▎2021年7月,时任日本副首相兼财务大臣麻生太郎在东京的一场演讲中声称,日本有可能借口行使受限的集体自卫权,来武力介入“台海事态”
在日本对台政策重大转向的背后,美国的裹挟和推动是重要因素,不论从战略上还是军事上,美国均把日本推向前台,将日本由“配角”变“主角”。
战略层面,今年2月,拜登政府公布了美国印太战略,该战略有四大要点:一是明确遏制中国为关键主题,主张强化美日同盟,完善美日印澳英等相关国家合作机制,联手盟国及对美友好国家联合构建对华遏制力;二是明确台湾问题为关键事项,强调包括台湾海峡在内,美国致力于遏制他国对于美国及其盟友的进攻;三是提升美日联合作战与信息共享水平,共同强化作战能力,基于台海冲突场景,共同推升联合作战能力和装备科技研发水平;四是建立印太经济框架,夺取贸易和高科技领域规则制定权,摆脱供应链对于中国的依赖。四大要点之中,日本均承担重要角色。
军事层面,日本共同社去年12月披露了美日联合制定的针对台海冲突的“共同作战计划”。该计划显示,如果台海冲突爆发,日本自卫队除负责美军后勤支援任务外,还应帮助美军沿日本鹿儿岛至冲绳县西南诸岛一线,建立约40处军事据点,这些据点已部署或计划部署日本陆上自卫队导弹部队,同时配备美海军陆战队的“海马斯”高机动火箭炮,用于攻击海上目标。同时,日本自卫队负责打击中国潜艇部队,以保障美军航母编队安全,进行事实上的海上封锁。值得一提的是,40处军事基地所在地均为有人岛屿,如果台海冲突时日本执行该计划,这些据点将被打击,也必然卷入日本平民,或将导致中日进入战争状态,日本承担着巨大的军事风险。
日本的战略调整引发了国内的疑虑,台海冲突爆发后,如果美国临阵退缩,拒绝军事介入,届时对华选边站、撕破脸的日本是否会独自承担由此带来的严重后果?日本是否会遭到美国的出卖?
日本台湾问题专家冈田充撰文指出,这种担忧非常有可能实现,主要有两点原因:一是美国在俄乌战争中的表现,拜登明确表示美国不会派兵参战,因为乌克兰并非北约成员,同时俄罗斯是有核国家;二是今年4月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米利的国会证言,米利称,“最好的台湾防御就是台湾人自己防御……台湾是一座能够有效防御的岛屿,美国需要做的只是帮助他们防御得更好一些”。
具体到台湾问题,上述两种理由都有足够的合理性,诱使美国拒绝军事介入:首先,台湾地区与乌克兰相同,不是美国正式缔约的盟国,美国所谓的“对台湾关系法”仅规定了美国在必要时向台湾提供军事物资和军事服务,以帮助台湾实现自卫,同时,中国与俄罗斯相同,均为有核国家。
其次,美国在乌克兰进行“代理战争”的效果非常理想,20年的阿富汗战争耗费了美国人约2万亿美金,阵亡官兵2300人以上,而目前美国对乌援助不超过1000亿美元,仅有个别“军事志愿者”在乌克兰丧生,但是却极大地牵制了俄罗斯,同时肥水不流外人田,对乌援助资金大多采购美制装备,为美国军火公司带来收益,如果这种策略的效果如此之好,为什么美国不会用在台湾身上?
▎东京峰会期间,拜登涉台议题的即兴表态在华盛顿引发了不同的反应
这进一步解释了,为什么当前日本政客跳的如此之高。他们认为拜登23日声称协防台湾的“口误”对日本而言是一剂定心丸,美国不会出卖日本。尽管拜登的这一表态随后被白宫收回,但是日本政要仍旧表现得“欢欣鼓舞”。
5月24日,日本自民党外交部会会长佐藤正久对拜登的此番“失言”表示热烈欢迎,称拜登的失言“效果极佳”,表明美国从对台“战略模糊”中迈出了重要一步,自民党国防部会会长宫泽博行则认为对台承诺是拜登言论的核心,可以视为美国的本意。
5月26日,日本前首相安倍晋三也对拜登的“口误”表示了欢迎,称拜登已经明确表达了意图,这已经是拜登第三次出现同样的口误,如此回答相关方应该研究讨论过。
在日方一些人看来,台湾事关日本战略利益,日本政客自持有民意支撑,有美国鼓动,在台湾问题上与中国大陆渐行渐远。而5月23日拜登“协防台湾”的“口误”再次出现,进一步挑动了日本反华政客的神经,使其欢心鼓舞、极为兴奋。
然而,如此表现真的值得吗?即便“口误”内容是拜登本意,以拜登低迷的国内支持率,总统之位他又能占据多久?美国对台政策因其“模糊”属性,在历届总统之间存在很大波动,小布什甚至曾扬言“不惜一切代价协防台湾”,远比拜登强硬。
而作为下届总统的热门人选,特朗普自身似乎对台湾问题兴趣不高。《华盛顿邮报》记者乔什·罗金在去年出版的一本书中披露,特朗普对美国介入台海冲突能否成功持悲观态度。2019年他曾对一位不具名的共和党参议员表示:“如果他们(中国大陆)发动进攻,我们将无能为力。”
特朗普在任期间也的确知行合一,尽管多次公开发表强硬的反华言论,但是对台湾地区几乎没有提供过有力的支持。未来美国的对台政策波动和走向,应该是跳脚的日本政客们所无法控制的。
1.台湾有事で日本を主役にするバイデン政権の思惑 https://toyokeizai.net/articles/-/512865
2.台湾海峡をめぐる日本のリスク認識と政策対応 https://www.jfir.or.jp/studygroup_article/7658/
3.自分たちで守れ? 台湾有事でも派兵しない米国 https://toyokeizai.net/articles/-/590552?page=4
4.Reconsidering Japan’s Role in the Taiwan Strait https://gjia.georgetown.edu/2022/02/07/reconsidering-japans-role-in-the-taiwan-strait/5.JAPAN’S REVOLUTION ON TAIWAN AFFAIRS https://warontherocks.com/2021/11/japans-revolution-on-taiwan-affairs/
6.Japan urged to find substitute sea lane for oil imports https://www.argusmedia.com/en/news/2230514-japan-urged-to-find-substitute-sea-lane-for-oil-imports
7.LOSING TAIWAN MEANS LOSING JAPAN https://scholars-stage.org/losing-taiwan-means-losing-japan/
8.Japan Needs an Energy Security Strategy for the Taiwan Strait https://thediplomat.com/2021/12/japan-needs-an-energy-security-strategy-for-the-taiwan-strait/
9.対中政策で「安倍晋三路線」を走る岸田文雄内閣https://toyokeizai.net/articles/-/505890?page=2
10.日本人の台湾に対する意識調査結果 2021年https://www.roc-taiwan.org/jpyok_ja/post/13895.html
11.外交に関する世論調査 https://survey.gov-online.go.jp/index-gai.html
12.台湾における対日世論調査 https://www.koryu.or.jp/business/po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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